《逃离控制》阿司匹林有点甜

3、chapter 3

　　chapter 3

　　藏书阁位于皇宫西南角，是皇家私人藏书所在。赵家传至赵暮远这一代已经有一两百年有余，卷帙浩繁，浩如烟海，古今海外经典奇书不计其数。

　　赵暮远在年幼时不止一次登上这座高楼，还年轻的宋太傅尤有雄心壮志，摸着他的头顶教授君臣之道，但这是赵暮远少有的空暇，到成年之后，他所记得的仍然只有当年那句，
　　“上之所为，民之归也。”

　　寺人周替他点亮了两旁的烛火，看守此处的寺人早已经被谴退下去，木质楼梯响起吱嘎声，扑面而来是陈腐的书页及松烟的味道，书架投射在地板上憧憧的阴影。

　　“可还记得《枕中书》放在何处？”
　　“奴惶恐…”

　　赵暮远目光从书架上逡巡而过，再转过书架，已看见那个叫“白月”的寺人不知何时支着头靠坐在一张木椅上的阴影处，半眯着眼睛，像一只打盹儿的老猫，呼噜一下毛皮就会一惊一乍地蹦跳起来。

　　赵暮远驻足举棋不定，不知为何又觉得扰了对方清梦实在可恨，正待进退维艰之时，对方已被他动静惊醒，睁开一双眼睛，怔怔看着他。
　　那墙壁上挂着一张观音拈花像，慈悲的眼和画外人滟滟的眼，恍惚间实在有种交错的荒唐感。

　　赵暮远正打待开口，却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从书架取了一本《鸳鸯秘谱》，风一卷，白花花的赤裸肢体便从书页散落出来，昏黄的烛火之下全是赤艳的红唇，鲜妍的面庞落在烛泪刹那间燃烧，那娇艳的少妇仿佛已活色生春，盈盈带笑，又转瞬成灰。

　　他眼睁睁看着白月眼神从惊愕转为戏谑。

　　“大人，”白月手指点在眼角，“奴虽然像……一个完整的男人，但这样的艳福，怕也是消受不起的。”
　　他眼角的红晕令他像只书画里的艳鬼。
　　幽静的空间里，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赵暮远被这样的艳色惊了一瞬，竟狼狈地倒退一步。

　　.
　　赵暮远轻轻用指节敲击桌面。
　　他今日颇有些心神不定，在静安长公主唤了多次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面前摆着一些漂亮的礼物摆件，有霁红釉高足碗，天蓝釉花瓣式花觚，釉里红团龙纹葫芦瓶等等，他虽然贵为天下之主，却大权旁落，连赏赐也找不出太好的东西来。

　　其中有一匣子明珠，洁白如玉，珠圆玉润，极为美丽，晃动木匣时珠子在其中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把玩的小玩意儿，竟然和前几日遇到的那名叫白月的寺人有些微妙的相似感。

　　静安长公主看他这模样，取出一颗道，
　　“这珠子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是胜在大小合一又没有瑕疵而已，就是我那颗出嫁时的南珠，也比这些单个儿挑出来出彩。”

　　赵暮远犹豫再三，在静安长公主好笑的眼神中让寺人周收起来。

　　龙辇摇晃着在半路停下来，原来是一行仪鸾司宫人跪地行礼。
　　带头那人居然是白月。他又高又瘦，披着大红色的披风，越发衬得面白如玉，不苟言笑，若不动和寺庙里进贡的神仙玉人实在没有太大区别。

　　赵暮远故意大身道了一句“平身”，扬声和静安长公主说起话来。
　　那人依旧垂着头，动作又稳又静，不知道听清他的声音没有。他顿时觉得无趣极了，连惦记着的那一匣明珠也顿时失去光彩。

　　“走罢，”赵暮远兴趣乏乏地挥手让他们离开，才听见静安长公主在耳边轻笑了一声。
　　赵暮远纳罕地问，“你笑什么？”

　　静安长公主道，“看见那领头人想起一个小时候记忆很深的故人而已，没想到他居然有这般造化。”

　　.
　　仪鸾司并非先帝所创，一开始是专为皇家子弟所设，工作清闲体面，但到先帝时期已逐渐演变为为他私人掌管倚仗的机构，兼做一些不太光彩的工作，而掌司也从侍卫改为他更加亲信的寺人。在先帝最为糊涂混乱的那几年里，仪鸾司一度成为人人自危的代名词。
　　赵暮远掌权时间尚短，仪鸾司诸人大概也仍遵照先帝的遗诏谨言慎行，全然没有当初气焰冲天。

　　等到静安长公主娓娓道来，赵暮远才恍惚想起他孩提时先帝身边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当初他似乎矮小得多，十多岁的小太监垂着手跟在先帝身旁，先帝似乎颇为信重他，总将他带在身边，时不时地询问一两句类似的话。

　　“白月，今日轮到哪位爱妃的牌子？”
　　他恭恭敬敬地道，“是贵妃娘娘。”

　　他那时候已经很漂亮了，就像枝头的一朵花，该开放总要开放，就算青涩时也和普通人有很大不同。赵暮远以为宫里的贵妃已经够美，但他似乎还要再好看一点。其他人私下里叫他不会叫他名字，而是嘲笑他为“白娘娘”。
　　他都会柔柔地答应。

　　只是表面看起来十分温柔腼腆的一个人，私下里名声却并不好，赵暮远尚记得不少人说他“贪财”、“好色”、“擅权”，最后一个词他在宫嫔的哭诉里总算听懂了，揣着一肚子愤愤不平就去质问，
　　“你为何秽乱宫闱，霸占父皇？”
　　白月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脸涨得通红问他，
　　“我安敢霸占陛下……”

　　赵暮远就说，“他们都说你收哪个娘娘的钱，就指使父皇去哪个娘娘宫里，这还不算搅乱宫廷？你可知道，我已经三个月没见到父皇了。”
　　白月似乎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陛下从不会听我的话，小殿下多心了。”

　　他失望极了，“所以真的不能贿赂你让父皇看我吗？”
　　白月有些不忍心，“其实也可以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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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仔细想想，那张脸除了成熟一些和记忆里似乎确实一般无二。时光总是会对好看的人怜悯一些，令他们的苍老也更加缓慢。

　　只是先帝入土时身边亲信的人大多带入皇陵，也不知他为何能够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