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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冬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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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清和沈家那位小姐有些私交,父兄都是同僚,难免会打过照面,而沈小姐实在是个让人心折的好女子,徐芷清对她颇有好感,一来二去,二人便发展成了极好的朋友。
那一次见到言公子,便也是因着沈小姐才得来的机缘巧合。
“芷清,我这子落在这里如何?”
“可以呀。”
“那若是落在此处呢?”
“都可。”
“唉呀,与你论棋忒得没趣!无论我怎样落子你都只一句‘好好好’,没劲透了。”
沈家小姐把棋盘向前一推,拿起了桌旁的茶盏呷了一口。
此刻日头不烈,沈家小姐一时兴起将那人留下的棋局摆上置于院内的小亭里,原是想邀徐芷清一起合二人之力破局的,哪里想到对方如此不配合。
徐芷清于是莞尔一笑:“不过是寻常消遣罢了,我向来懒散,你是知道的。这棋艺一道我只是略知一二,本就不堪造就,如此复杂的棋局我能看懂已是不易,怎可能想出好法子破局?我本道你寻我来只是同你做个伴,怎的你还真的想我替你出个主意不成?”
那沈小姐便显出懊丧之意,惹得徐芷清也笑了笑。
“婉儿,这棋局是谁留给你的?我记得你从前对此也并不如何上心的呀,棋子博弈厮杀,不见血腥却处处硝烟,委实恼人,有什么趣?不若我们耍些旁的玩意儿吧?”
“这位姑娘的见解可将这棋说的太过冷酷了。”
沈府的院中突然多了个男子,唬了徐芷清一跳,立时站了起来,带着棋盘也跟着颤了颤。
来人似也觉出了自己的行为不妥,向着徐芷清行了一礼。
“抱歉,言某不请自来,唐突了。”
徐芷清这才得空注意到对方的容貌,剑眉星目,虽是翩翩公子的打扮,却流露出了几分军人般的刚毅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杂在面前这一人的身上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他刚刚那般无礼的闯入,现今又如此谦和诚恳的道歉……
徐芷清一时间思绪翻飞,只觉得面上滚烫,已是绯红一片。
沈家小姐亦是羞涩,却还是向徐芷清介绍起来。
“芷清,这棋局便是这位言公子留的了。其、其实也并非是言公子失礼,是……”
徐芷清并不蠢笨,已然懂得了沈婉儿的未竟之语。
这言公子闲庭散步般走进来,只怕是府中下人得了令吧。
这位言公子,沈小姐应是上了心了。
也对,这样的人物,谁会不喜呢?
一时间转过这许多念头,最后徐芷清也不过是还了一礼,再由着沈婉儿介绍了彼此。
言冰云。
这名字倒和他的人有几分像,像是潜藏着坚冰,又恍若流云般让人捉不住。
那也是徐芷清唯一一次见到言冰云。
那之后她便同沈婉儿一般情根深种了,她想,若是他肯来自己的府上做客,或许自己也会吩咐下人不必通报。
不,那样于理不合。
她始终不是沈婉儿。
她只是一个迂直的木偶罢了,精心雕琢,美衣华服,却只能由着他人操控摆弄。
她不喜欢棋。
所幸他不只是喜欢棋。
听沈小姐说他是自庆国而来至齐国经商的,庆国以武立世,文坛上却弗如齐国远矣,所以她四处搜寻诗书,也叫府中下人去打探他的消息。
她知道这样做很不好,可只当是她的一点小小私心。
她想要多了解他一点。
徐芷清看着书架上的那些书良久无言,她甚至能说出这里每一本书的由来。刚刚放进去的那一本,是她跑遍了附近的书局,跟掌柜软磨硬泡了许久才求来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嘲讽,那些书似乎也变得刺目的很。
沈小姐对他有意,自己从一开始便看出来了,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义?别人看中的,自己又为何要肖想?那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意志,不是什么物件儿可以由着人使遍心机手段去巧取豪夺。
纵然她不是什么君子,可也做不出夺人所爱的事来。
只是感情一事,向来不是理智说了算的。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那天的一面,恍若在心头埋下了一粒种子,被她汹涌往复的血液裹挟着愈发滚烫热烈的情感催促着长大,最终开出了一朵花来。
花是毒花,艳丽逼人,让她忍不住去碰,哪怕代价是死亡。
徐芷清的情感和理智拉扯着她,让她近乎窒息,只能为难自己。
后来沈婉儿的邀约她再未应过,只不断的找借口搪塞过去,而她自己也不去邀请沈婉儿。
女人在这方面总是有着近乎神异的敏感,许是沈婉儿也觉察出了什么,之后便不再约徐芷清一同游玩或是做客了。
徐芷清做梦了。
梦里言冰云对她笑了笑,于是她也欢喜。
后来梦便醒了。
窗外是清冷的月光,那月光打在院内的积雪上,恍若天上星铺满了庭院。
很美,却也凄清的让人难过。
“这个冬天可真是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