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金碧辉煌宴饮欢 ...
-
鹿梦阁,缇陵城第一的纸醉金迷的好去处,达官贵人们的寻欢所。
鹿梦阁不单做什么买卖,除了一二层有巨大的会厅外,其余几层皆是欢娱的禁忌之处,若非家产万贯,凡人不会轻易得见。
许笙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即便曾经轻而易举的就能登堂入室,但是黑灯瞎火的丝毫看不清楚内里是奢豪还是气派,但今日的鹿梦阁非比寻常,张灯结彩,挂红披绿,光是在院子里兜兜转转赏花赏鸟就把许笙寒给转晕了,更别说等到傍晚时走进灯火迎曳的大殿,高耸于头顶的金光大顶,硕大且晶莹的琉璃宫灯,还有精致的边边角角,简直开人眼界。
许笙寒还是在心底对这种奢侈但又耗钱的装饰心中喜欢却不敢恭维。
曾拭走在最前面,领着沈惜林跟着许笙寒。城府参加今日大宴的除了这三位,便是在阁中接洽忙碌的袭青,还有正从厂狱赶来的龚远。
至于为什么龚狱主要风尘仆仆赶过来,许笙寒以为,龚远是一个威慑,厂狱狱主本就是横眉怒目,一身正气,曾拭肯定是想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想什么呢?”
沈惜林趁许笙寒不注意,拿手捅了捅他。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好气派,好雍华!”
“唉,鹿梦阁三年前才开业,但其实在先主在位之时便开始卓力修建了,之时中间经历两次云行之乱,停工数次,加起来也修了数十年,才有如此的琼楼玉宇,高殿仙宫。”
“可惜,土木高就也只不过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吸髓之所。”
“也并非,鹿梦阁并不是普通的寻乐地,阁中主人月浚喜味蘼,擅调香,香料生意做的很红火,城府的香料大多是出自此处。”
“城主不是对……”
许笙寒本想说城主与鹿梦阁水火不容,但是还未说完就被前面走着的曾拭瞪了一眼,立刻不敢再多言。
曾拭没打算就此放过,怒喝道:“言多必失,谨言慎行。”
许笙寒拿食指抵了抵嘴唇,点点头当做回应,随后不再交谈。
走近台首,月浚就坐在台首正中央。
明明是城主宴请洪衣,怎么连个主位都混不上?
曾拭倒不稀奇,直接在离台首最近的一处坐下,沈惜林其次,许笙寒依其右而坐。再右是龚狱主的空位。
月浚今日穿着一身花红柳绿的衣裳,虽然说不上出俗,但陪着他那股子好看的媚劲儿,竟还能看入眼。
袭青见曾拭他们几个已经落座,就欣然前来吩咐碗碟,询安问意。
“城主,洪衣大人一会儿就来了,现在估计还在后果园里腻着。”
“知道了,月浚怎么也在?他家的货被劫了,不该左右通气地去找凶手吗?”沈惜林问道。
袭青只好小声说道:“事情交给厂狱了,月浚双手甩的干净,今天心情也很不错呢。”
“哦……”
袭青见安排已尽妥当,于是去另外一边安排洪衣的事情,袭青忙碌的身影还未消停,洪衣便姗姗来迟,还用那独特的大嗓门向曾拭问好,弄得早场众人尴尬不已。
“二公子今天来的好早啊!咦,这不是那天的琴师吗?哈哈哈,真巧啊,老夫今天也带了一位琴师,正好向二公子引荐。”
随它所指引,他身后确实有一位风流潇洒的琴师,一双玉手简直是无可挑剔,虽习琴却无伤无损,身材也出众凡尘,朝曾拭微微一笑,仿佛一阵春风拂面,将人心暖化。
那琴师也一眼看见一身青衫的许笙寒,起声道:“在下妙手关景,幸会玉公子。”
许笙寒点点头,随曾拭起身,也向他们示礼。
“那日玉辸在府上对洪大人多有得罪之处,今日特意带他来向洪大人赔礼道歉。”
曾拭说着,扯过许笙寒到台面上。
这么被硬推出来,还是多少有些无措生涩。许笙寒干咳了几声,啰嗦了几句客气话。
洪衣今日心情也是好,摆摆手就将这事情翻了过去。
“诸位大人,还请落座吧,宴会将始,起歌行乐。”水千舒站在月浚身边阶下,仍是姿态高傲,声音颇有架势。
几人纷纷落座,许笙寒回到原位,却频频朝着对面的妙手看去,妙手将自己的玉手一只安放在桌上,另一只在挽衿,好不优雅风情,令人着迷。以至于许笙寒只顾看他甚至不知龚远何时来到的。
沈惜林最先发现许笙寒与妙手眉目有传,又颇为担心的看了看曾拭,曾拭并没有向这边在意,还在觥筹交错间应付。
“许笙寒?”
沈惜林叫他。
“怎么了,沈公子?”
“你认识那个妙手?”
“不识。”
“那你看上他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哦——”
沈惜林舒了口气,不再管他。
饮酒片刻,众人微醺,洪衣叫来了许多美人陪伴左右,已经不再纠缠曾拭饮酒,但见曾拭桌前玉瓶数几,许笙寒大可知道曾拭酒量不错,但与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干系。
主位上,不曾下席巡酒的月浚瞧着气氛如此融洽和谐的酒席,欣慰而笑,随即挥来身边的水千舒,与她耳语一阵,便见水千舒走下台首,斟满银杯,举盏对众人。
“诸位,我家公子见诸位尽兴,十分欣喜,特命我替他敬酒,今日招待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许笙寒不知不觉已混乱,这到底还是不是曾城主的场子。
水千舒继续说道:“洪衣大人不远千里,来我们缇陵,不光城主喜之,我们公子更甚怀愉,希望城主和洪衣还有鹿梦阁合力,同举盛会,临江选曲,名震天下之声,响彻河内。”
言罢,连饮三杯。
水千舒接过另一瓶纯酿,开始巡酒。
妙手和水千舒说话之时许笙寒颇感无聊,但桌子前的菜大多是江南风味,很不贯口,只有几个甜点能勾起味觉,不过吃过了也没了新意。
“城主,您请。”
水千舒转过方向,为曾拭盈杯。
女人的气质水千舒把捏的十分独到,既不失温情有有几分英气,许笙寒看久了,竟然也觉得能看过去。
“城主日夜操劳政务,真是辛苦,沈阁主也是,管理阁中事物,劳心费神。”
酒满为诚,水千舒几乎要倒溢了,不,已然溢出几滴,勾挂在她指尖。
沈惜林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那,小琴师,你……”
没等她说完,许笙寒立刻下断:“我不能饮酒。”
“哦,这样啊,那便以茶代酒。”
说着就有下人察言观色的将茶水端了上来,显然是在后面准备得好的。
“好。”
许笙寒从水千舒手中接过小茶碗,正打算喝,却发现茶碗上俨然飘着与茶叶不甚相衬的白色粉末,还有一股奇怪气味。
毒药?鹿梦阁突然杀人灭口?还是恐吓?
许笙寒自认为与鹿梦阁交情可以说得上多有得罪,他们这么做也并非不能解释,但这么做也太虚张声势打草惊蛇了吧?
“呃……”
“怎么了?”
水千舒一脸无害地望着他,许笙寒一时觉得投在身上的目光比比皆是,有些难为。
水千舒见他迟疑不觉,竟然从怀中掏出手帕伸向他,许笙寒大惊失色,身子抗拒地往后退去,却不料桌下衣摆有些许长,被人一脚踩住,直直向后倒去,跌在地上,连桌子上的羹肴也未能幸免,脏了一身好衣服。
“玉公子,这是怎么了?”
手法极其恶劣,许笙寒愤恨皆有,努瞪水千舒,水千舒露出十分惊吓的神情,手中绢丝直接上了许笙寒胸口。
“滚……开……”
水千舒担忧地离开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水副阁,你敬个酒怎么能敬到人身上去?”沈惜林明眼人瞧事,十分不解质问。
“公子恕罪,属下见玉公子不愿饮茶,还不住出汗,以为是茶不合心意,本想接过来,谁知玉公子十分抗拒,正巧我踩住玉公子衣角,不慎之时……”
“好了,”月浚神色严峻地打断她,又朝曾拭道:“看来玉公子的衣服并不合身啊,城主怎么不给改改呢?”
“他喜欢,千金难买喜欢。”沈惜林抢道。
“哦,我看沈公子也不知玉公子喜欢什么吧,水千舒,你搞砸的事情,还不赶紧给玉公子到偏殿更换衣衫?平白的扰了城主和洪大人的好心情!”
“是。”
水千舒向城主询问意下。曾拭朝其点头,以示许可。
许笙寒跟着水千舒来到偏殿,也就是宴会厅左侧的一个小隔间,但隔间后又是一间窄房子,里面家具一应俱全,还点香生烟,插花落珠帘。
水千舒引他入室。
“玉公子觉得茶如何?”
茶?许笙寒心中不屑,这种手段自己可是用腻了的,茶他不会喝,气也不会白受。他伸出一脚,踩向水千舒裙面,水千舒何等机敏,转步轻松躲过,面对许笙寒站立。
“玉公子不回答,难不成是不觉得怎么样?”
“呵,”许笙寒无奈,只能忍下心火,咬牙说道:“真是萦齿留香,耐人回味。”
水千舒莹莹一笑,道:“玉公子眼神真好,定然是看见了我撒的白粉,犹豫不决,错失了品尝佳味的机会,才会说的如此敷衍。”
“我便是眼瞎了,也能看出来你居心叵测。”
水千舒不答,只走到一张桌子前,将上面的一个窄箱子放好,打开。
“呐,衣服。”
水千舒打开双手向许笙寒展示,桌子上的衣服——一件月牙白的衣裳。白绒银丝,秀葺苍青,条条带带上都绣有兰芷芳蒿,还特意被茉草熏过。
“这是为玉公子准备的,我们公子特意吩咐的。”
“哦,特意啊,看来准备的不错啊。”
“那是,尺寸想必也是八九不离十,毕竟只要和我们公子交过手的人,身量底细被摸的一清二楚是常事。”
“我本以为我一个小乞丐,忽然被城主看中捧上高位,便已与前日云泥之别,泥虾不识云鸟,没想到,你们公子真是慧眼。”
“首先,我们公子本就不是泥虾,其次,不知道许公子还记不记得十日的约定?”
“哦,我知道,”许笙寒漫不经心的穿着衣服,一边说道:“就是不小心忘了。”
“忘了?这种大事您也能忘掉?”
“呵,怎么啦?吃饭睡觉这种人生大事事关性命都有人废寝忘食,跟你们的剥削交易忘了怎么就不正常?”
“好。”水千舒结束话题,从怀里拿出那块儿半月牙形状的玉佩,笑着抚摸片刻,随后向许笙寒展示道:“这玉佩是您的吧?”
许笙寒初见玉佩,焦急的想去抢,水千舒早有准备,迅速敏捷的退后数步,许笙寒衣服并未穿的整齐,踉跄几步,无法追得上。水千舒将玉佩在手心里把玩,随后又将其重新送回怀里。
“你们什么时候偷的?那一晚上?”
“我鹿梦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偷偷摸摸进来还毫发无损的,终归要留下一些买路财吧?你身无长物,就这么一个值钱东西,我们只好勉强收下了。”
“你们说话可真是,把偷说的这么富丽堂皇是吗?”
“不管如何,这东西都在我手上,你要是想拿,就请玉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说,别婆婆妈妈的。”
“杀了沈惜林。”
许笙寒不怒反笑,道:“你还真以为那个玉佩值一条命啊?”
水千舒见他十分不在意,心里也有了底,解释道:“开个玩笑而已,许公子不需要如此紧张。杀人见血,许公子作为一个琴师,怎么能被如此羞辱一双秀手?这件事我还没想好,等到我想起来了,自然会告诉玉公子,就当是玉公子欠在我们鹿梦阁的一笔账吧。”
“哼,那我希望,你快点儿想。”
许笙寒系好最后一跟绸带,拍了拍袖口领襟,连一个眼神都吝惜给地离开。
“玉公子,我们公子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您,以防公子日夜操劳别的事情而忘记了初衷。”
许笙寒闻言并没有停步,而是想快步离开侧殿。水千舒见此也不急不恼。
“玉公子要是想知道墨夫人的下落,还请多上心此事,不要辜负了我家公子想帮您的一番心意。”
墨字犹如千金之顶,压在了许笙寒心上。
他们真的知道她在哪!
许笙寒脚步不自觉的停滞住,身子一点点由热变凉再重新如燃起烧灼心脏。
她果然在云行。
许笙寒心中隐隐作痛,却只装作平常无事,继续往外走。
许笙寒换好衣服回到宴席时着实惊艳了众人,一身雪白的雪绸内衫,外衬银丝编雪绒。
沈惜林不由得想要讽刺一下曾拭的眼光,青色的衣衫虽好看,但完全无法凸显许笙寒那种温和的清冷气。他也说不准,就像是一潭平静湖水,坐在一边能让人觉得清爽。
曾拭打量打量,朝许笙寒摆摆手,指了指自己身右。
许笙寒瞧瞧沈惜林,只看到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于是坐在曾拭身边,又悄悄往外靠近了几分。
“怎么去了那么久?”
“这衣服太复杂,我穿了好久才穿好。”
“你前天不是还很熟练的吗?”
“那是我那是给你穿,我又没人伺候。况且你那衣裳就两个胳膊两条腿,这个光绸带就十好几条,我哪能自己那么快弄完。”
许笙寒撇撇嘴,往沈惜林身边挪去,开始动箸吃饭。
席间丝竹礼乐,歌舞游戏。
酒兴阑珊,月浚挥退舞女,音籁不减,打算鼓动气氛,提起众人兴致。
此刻洪衣端起酒杯发话:“曾二公子,今日的招待老夫十分满意,照此情况,他日鹿梦阁曲选会必定成功,我便预祝顺利!”
曾拭慌忙迎合。
“二公子,我看今日咱们都带了琴师,不如在曲选会之前,让他们二人切磋切磋如何?”
许笙寒刚喝进去的甜汤忽然卡在了喉咙间。
月浚掺合道:“既然同是琴师,共同合作一曲也是好的。”
许笙寒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求助沈惜林,沈惜林却等着曾拭发话。
“不了,他不愿意,还是改日吧,今日的酒太过浓郁,想必妙手琴师也已然醉了,送饮此杯,便罢了吧。”
曾拭话音刚落,洪衣就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或许是奔着和稀泥的原则,月浚竟然按下洪衣欲言又止的话茬,说道:“日后机会多着呢,何必急于一时!洪衣大人,您说是不是?”
“罢了便罢了呗,二公子护着自家琴师也是情理之中,反正到时候曲选会上都是各凭本事,何必急于此刻立见实力高下。”
曾拭面色可算有所舒缓,不自在的饮着酒,只不过趁机又看清了形势,洪衣对许笙寒态度单一,目的简单。
洪衣缓了一会儿,吃了颗葡萄,将全身都倚在一女技身上,略带着一些得意问道:“不过,二公子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十三”
“哦——”洪衣笑着拉长这个音节,颇具玩味地说道:“二公子,月亮即圆,良辰美景二公子需珍惜啊。”
曾拭滞住了神情,捏紧杯子的手更为压迫杯身,抬眼看洪衣也只是一副笑嘻嘻惹人嫌的样子,平白在心里添了一把堵。
沈惜林这边也是忽然变了气氛,许笙寒只在一边就觉得气温骤降,如一片阴云忽然挡在头顶。
曾拭咬咬牙关,缓缓扣出声音:“多谢洪衣大人提醒,曾拭差点忘记了。”
“哎呀,诸位,交杯交杯!”
宴会还是结束的不怎么愉快,月浚临近尾声时离开了厅室,龚远和沈惜林并肩说这话离开,许笙寒紧跟着,曾拭还在和他人客套。
等到人去夜静,曾拭乘车回了城府,沈惜林一同,许笙寒被许久不见的汝嫣接走,至于龚狱主顺道跟着厂卫去巡夜了。
城府西东苑。
沈惜林点上油灯,将曾拭扶到床上。酒入肠肚化为灼热十分烧怀,曾拭已经熏醉,双眼迷离,加之夜里风凉宴会间又十分闷热,一冷一热的一路上咳嗽个不停。
沈惜林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袭青也去拿了水巾抹了抹眉峰。
“怎么了?一路都见你在咳嗽?”
“昨晚上咳了一晚上的呢,临走的时候吃了点药才压住。”
“怎么?今月的药没送?”
“没送,都十三了,过了十五可就不好熬了。”
沈惜林听了,忽然上来一股气劲儿,猛地把接过来的茶碗狠一挥摔在桌脚上,碎了一片。
“什么王八蛋,就是啄木鸟也不能可着一棵树凿啊,这都三年了就不能让人宽宽心?”
“别……说了……洪衣今天提醒了一句,恐怕是父亲的意思,要我好好招待洪衣……”
“那可怎么办?万一洪衣说我们坏话,大城主……”袭青看曾拭虚弱得很,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呸呸呸,说什么屁话,你是巴不得你主子归西是吗?还不赶紧滚去熬点枇杷!”
袭青只好退出去。
“拭儿,怎么样了?”
沈惜林拍了拍曾拭的背,又重新送了一杯水。
“刚刚……咳咳……有辛尖”
“是是,我急了,再喝一点吧,大不了晚上我陪你。”
“不必。”
“药的事情要不要派陶坊主去催一催?正巧她现在还在风雨城。”
“不可。现在曲选会还未举办咳咳……同舟会也是近在眼前,于情理于道义……父亲绝不会要我性命,只不过这几天难熬些。”
“要不咱们向洪衣示个好吧。”
曾拭眉目忽然严厉起来,瞪着沈惜林,想开口却被一阵咳嗽堵住嘴。
“好好好,咱们不示弱,你看你怎么还是这么倔。”
“我……”
“知道了,知道,你好好休息吧。”
“叫他来吧。”
“还来什么来?我替你问问不就好了,我看洪衣也没几个意思,估计是想把这个墙角给挖干净。”
“那便更不能了,还好他今日心……咳咳……”
“还好他今日心情好,不然万一许笙寒露馅儿了,又不知道他会怎么搅动风雨。”
“嗯,叫他来吧。”
“好。”
许笙寒刚脱完衣服,这件白色的衣衫就当鹿梦阁送的,带回了城府,许笙寒还是有些坐立不安,洗了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什么藏针啊□□啊藏药啊什么的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许笙寒才准备休息,然后便被沈惜林拖着赶去了东苑。
沈惜林去睡觉了。
夜晚的城府总是如同困兽缱绻,压抑的没有一丝丝生气,甚至连点起来的灯火也显得十分沉闷。
推开门,曾拭正坐在榻上倚着,神态有些失魂,连眼睛都没睁开,便淡淡说道:“我累了,你先在这儿跪一会儿,一个时辰我就起。”
平淡的语气宣判了许笙寒接下来的结局,令许笙寒浑身酸卸之中被恐惧雕塑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许笙寒跪坐在地上,不住的捶着腿。曾拭房里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倒也没有入夜的凉气,只是曾拭睡样看着浅,许笙寒不敢乱动,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多少会难熬。但他还是乖巧深刻地反思自己今天的行为,觉得确实有许多不妥的地方,但他整场下来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怎么就招惹到曾拭了呢?恐怕还是水千舒臭婆娘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许笙寒已然失去了腿上知觉。
袭青端着浓郁苦味的药走了进来,瞧见屋里的景象也不出声,蹑手蹑脚把药碗端到软榻边上的矮桌。
他小声对许笙寒说道:“怎么了?”
许笙寒艰难地动了动被烛光闪的酸痛的眼珠,有些委屈地说道:“不知道。”
“多久了?我说二公子睡着。”
“好久了。”
“那,”袭青瞧了瞧曾拭睡颜,觉得也不能放任药的热气被凉气压下去,妥协道:“我去叫吧。”
“别……他,睡好久了。”
“无事,长夜漫漫着呢,总不能一直这样。”
袭青走到曾拭身边,轻轻拍了拍曾拭搭在小腹上的双手。他眼皮轻微的动了动,从沉睡中逐渐清醒过来。
“如何?”
“药熬好了,我端了过来,怎瞧许公子还在跪着。”
曾拭看着许笙寒还在一边委屈,迷糊的双眼逐渐聚焦,似乎想起来自己临睡着前说的话,遂一边端起药碗,一边问向袭青。
“什么时候了?”
“药熬完时就已申时三刻了。”
曾拭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将药喝完,虽然那苦味儿都从七窍里溢了出来。
“起来吧,我说一个时辰你就能起来了。”
“你没说,你说你会醒的。”
许笙寒小声喃喃,曾拭虽然听到了却也只当没听到。
“起来吧。”
“起不来了。”
“那便算了。”
“城主不应该让人扶一下的吗?而且我觉得今天我也没乱说话,即便是出了差错也是那个蛇蝎女人搞的鬼,和我干系何多?”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了。”
曾拭惨淡的一笑击中许笙寒的心,本以为风光的城主现如今真切的变成了一张薄纸般。
“我……”
“我怀疑洪衣有可能想从你下手,以防城府有人曲选会鳌首,所以,先委屈你了。”
“不……”
许笙寒赶忙摇了摇头。
曾拭眉头一锁,语气危险:“你不愿意?”
“我不委屈……”
“那便好。”
“但是,可能要劳烦袭总管送我回东苑了。”
袭青疑惑:“许公子还回去?”
“不回去我就杵在这儿?”
“我已经命沈惜林将你的东西搬来了,从今日起你就在厢房住下,沈惜林也不必再来回折腾。”
“搬………搬过来?”
本来曾拭就像一朵乌云在头顶时不时打了雷,闪个电,现在倒好,大雨倾盆全淋了下来,还突然得很。
“是,沈阁主原先就把西苑当张床,每日不是在东苑就是在书房,你若是不搬来还要来来回回的麻烦。”
“我……”
“不用说了,你要是想睡木板,也可以自己回去。”
当然不!许笙寒摇摇头,心里暗想,若是真的说一个不字,头都会被拧掉吧。
“谢城主大恩大德。”
谢城主大折大磨。
曾拭好歹现在也从榻上起身,动作太大还是咳嗽了两声,他甩掉袭青送来的手,往屏风前的一高架子走去,架子上摆着许多稀奇古玩,从一个盒子里,曾拭摸出来一个小东西,握在手心里,再到许笙寒身边,摊开手,许笙寒才看清楚那东西是一小块玉石。
“你今日未露破绽,做的也不错。这是赏给你的。”
许笙寒无愧于心大大方方接了过去,仔仔细细通身摸了几遍。
“不值钱。”
曾拭一句话,让许笙寒恨不得把手里东西直接还回去,但他不敢。
“没关系,礼轻情意重,城主泉恩洪德我都没齿难忘。”
“嗯,你知道就好,以后袭青会给你俸禄,每月十日一结,自行支取。”
“是。”
“腿好些了吗?”
曾拭的声音渐渐的渐渐的变得轻柔起来,带着一丝笑容问道,仿佛锲而不舍的劝导的老者,竟让人有一些慈爱的感觉呢。许笙寒以为他觉悟了,就使劲点点头。
“那就赶紧自己滚回去吧。”
……
许笙寒还是自己站起来走了。即便腿脚十分不便,再加上演出一种凄凉的感觉,让外人看了忍不住的叫一声悲惨,但对于屋里面那两个‘冷酷无情’之人,毫无感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