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翅》玻璃片儿

11、第 11 章

　　梅雨季终于过去了，天气开始转晴。不过日本南方的梅雨季后，那是实打实的酷热。雨季留下的湿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潮湿的地面被太阳爆嗮后，散发着热气，如蒸笼一般。街道上少见行人，于是显得格外冷清。
　　午后，枝子如约开车去坂本的宿舍接他。这辆奔驰G63-AMG今年刚刚换过。以前那辆破车开得太久，老旧到快要惹人注目了。梁叔叔嘱咐她赶紧换掉，免得惹到别人生疑。
　　坂本看来在门口等候了许久。今天，他头一次以生活装的姿态出现在枝子的面前，让枝子有些不习惯。枝子原以为他除了运动服，衣柜里根本就没有生活装。当那辆辆崭新的，酷得刺眼的吉普，急促地停在坂本的眼前时，他还在傻傻地发愣着。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察看，枝子便走了出来。
　　她今天更是一番不同寻常的打扮，一件雪白的长裙，清新靓丽，下摆轻飘，无袖处，露出两条细长白嫩的胳臂，一双银色的露脚跟的拖鞋，在她的长摆裙下若隐若现，飘逸而漆黑的长发，轻抚在美丽而仙凉的两颊。
　　招呼过坂本后，她重新坐回驾驶座位，犹豫了片刻，问身边刚刚系好安全带的坂本：“还是你来开车更好吧？我觉得男人大多都信不过女人开车的不是吗？”坂本想了一下，也觉得枝子说的在理，他还真的不太放心枝子的驾驶技术，当然，他的判断，来源于他对枝子球技的了解。打球打得那么笨的人，驾驶技术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两人调换了位置。枝子在系安全带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坂本上衣左下方那个衣服价签还在，她忍住笑，心想，多久没有穿新衣服了啊！连商标和价签都忘了剪掉。她趁坂本不注意，偷偷将那个价签轻轻扯下来下来丢掉。
　　卫星导航已经设定好了，坂本也没有多问具体位置，一路沿着海边前行。这是九州最美的海滨路中的其中之一。左面紧挨着绿油油的山脉，右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即使关着车窗，也能闻到大海咸腥的味道。海面上点缀着一个个绿油油的无人岛，岛与岛之间穿梭着各式帆船。更远处则是海天一线，辽阔宽广的濑户内海，神秘而温情地一收眼底。
　　坂本：“这真是一辆好车啊！也是魔术变来的吗？”坂本狡猾地一笑，歪头看了一眼枝子。
　　枝子：“算是吧。除了魔术，你脑子就不会产生别的想法来来解释你的疑惑吗？你今天穿新衣服了，我很喜欢你的新衣服，估计藤原酱会更喜欢。”刚说完，枝子就开始后悔了，这句话里，明明满满的都是醋味儿。
　　坂本：“你连我穿的是新衣服都知道，看来，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瞒过你的了。你不觉得这样太不公平吗？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
　　俩人不知不觉话匣子打开。
　　枝子：“你已经是我认识的人里，知道我的秘密最多的人了。”
　　坂本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用力。他最近被太多的疑问所困扰，他早就渴望有机会将所有的疑问化解开来，好让他直面这个他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了很久的人。可是他不知道先问哪个问题才好，他坚信，有些问题是有顺序的。结果，他问了一个连他自己都纳闷儿的问题
　　坂本：“你姐姐，她多大了？还有，你的父母亲呢？他们不与你生活在一起吗？”枝子有些意外，因为她实在不打算首先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又躲不开。这些问题，她早晚要跟他一起面对。
　　枝子：“我的父母，他们早就不在了。姐姐她的年龄吗？实在抱歉，我记得她曾经告诉过我，但是我忘记了。”
　　坂本：“哦，真对不起，看来你很小就跟姐姐相依为命了。真是抱歉，问了这个问题，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可是，你的姐姐，你竟然不知道她多大了？看来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妹妹，不够体贴哦。”坂本想轻松笑一下，但是觉得不合时宜。当他转头看见枝子一本正经，严肃到有点悲凉的脸庞时，他立刻收住了笑，开始重新陷入沉默，不再言语。车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过了不一会，坂本突然减速，准备右拐：“去右面的那家便利店，买瓶水，我感觉渴了。”枝子轻声说道：“不用了，我这里有。”说完，转身从后面的座椅上，扯过来一个保温包，里面装着两瓶水。看起来水还是凉凉的状态，从瓶上面渗出的水珠就知道，它们被保凉得很好。枝子拿出一瓶水，刚准备递给坂本，突然她又收回手，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能喝到水。”坂本略惊，一边打正方向盘，一边问：“什么事？希望不是很难做到。不过，枝子提出的事，难一点我也会答应。只是有一件事我无法答应，猜猜是什么？”枝子转过身，轻叹一口气，望向车窗外的大海。她轻轻拧开瓶盖，但并没有直接把水递给坂本，而是语气严厉地说：”看来你不想喝水了，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再猜你的问题。”枝子的语气近乎命令，坂本欢快地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好，我答应，你说吧。”枝子一边将瓶子递过去，一边说：“以后再走大观峰那条山路，不要把车内的音响开得太大，还有，不要开得那么快，尤其是过了大观峰后，右拐的那个下坡路，经常有大货车通过，司机经常犯困，非常危险。你听不见后面的刹车声，像个傻瓜一样。”枝子越说越生气，脸颊泛红起来。坂本的第二口水直接喷到了方向盘上。他瞪大了双眼，仿佛看见了怪物一般。坂本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经常走那条山路？上次从老家回来，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我还不认识你。难道，你那时就，，，，，，”枝子已经无意隐瞒，她把那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坂本声音有些颤抖;“你救了我！”枝子似乎不太同意他的说法：“不见得。就算你翻车掉进山崖下，死里逃生的几率也不是零啊。”她转头望向窗外的大海，乌黑的长发在车窗外的海风的吹拂下，不断地飘逸，几乎拂到坂本的脸上。车内一阵寂静，坂本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抓住枝子那正在撩发的手。枝子依旧望着海的方向，只是手，任由坂本轻轻地温柔地握着。一瞬间，车内万籁俱寂，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同节奏地响着。
　　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
　　坂本喃喃自语着。
　　世上总是有太多的巧合，而这些巧合，成就着人们的命运。是忧是喜，是祸是福，是悲是欢，没人能够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