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少主太傲娇》布衣蔬食

3、古寺相见

　　沈辛朝自被母亲叮嘱过后，当真安分了几日，未曾外出走动。镇日里也就在自己院里舞剑弄鞭，沈家并无每日请安的习惯，她便连院门也极少出。
　　商阳众人近日不见她出来活动，皆以为是上次她在采桑楼打人，回家被罚狠了。很是有些人为她打抱不平。她听说之后笑得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直至初五这日，被沈夫人连人带行李打包送出门。原是商阳最大的佛寺——甘泉寺要进行一年一度的佛法讲学，沈夫人送了她一起同城中各家公子小姐一道去听学，不指望她能参悟什么佛机禅理，只盼着能得一些熏陶，回来能静静心，稳重些。
　　对此沈辛朝是极不愿意的，一路都在与千枝抱怨，“母亲当真是过分，我都这般安分了还巴巴地要把我往寺里送，那佛法岂是我能听懂的再说，我要真参悟了留在那里不回了，她恐怕是哭都来不及!”
　　千枝被她逗得掩唇直笑，还不忘提醒一句，“甘泉寺不招女弟子。”
　　“哦!我倒是记着甘泉寺斋饭似乎不错!”
　　千枝没想到这大小姐话题转得这般快，却也提醒了她一件事，忙说道“夫人让我看住小主，说‘甘泉寺斋饭可口就多吃些，回来是吃不到的，若动了歪心思，再做出抓寺里的鱼烤吃这样的下作事，就仔细自己身上的皮’。”
　　这说的是前年沈辛朝第一次听佛法讲学，在甘泉寺住了好些时日。起初她是极愿意吃寺里斋饭的，因为实在做得不错。但多吃几顿难免生厌，她向来无肉不欢，他们的斋饭莫说荤腥，油水也是极少的。她就动了点心思，偷了寺庙池子里一条鲤鱼烤吃，谁知竟被发觉了。佛门杀生，杀的还是佛门里的生，回去就教她娘好生一顿打，谁也拦不住，还被罚在祠堂跪了三天。
　　所以对于这件事，她还是很长记性的 ，连连摆手，“不会了，不会了，吃一条鱼挨一顿打，我不吃也罢。”
　　“再说，”她回身取出一个精美的大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盒子漂亮点心，都是易存放的，“祖母可是给我备下吃食的，我吃厌了斋饭吃点心也是好的，再不动他寺里的鱼。”
　　说完取出一块桃花酥塞到千枝嘴里，一主一仆就这样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大半日，也就到了甘泉寺。
　　甘泉寺是为商阳最大的佛寺，位于南山之上，百年古刹，气蕴深厚，入目皆是秀丽风光。
　　下了马车自有随行小厮搬行李，沈辛朝带着千枝跟着引路的僧人先行一步。到了后山女客住处，僧人退下。她进门入眼先是红的黄的粉的一大片，欢颜笑语不绝于耳。
　　“小主，是各家的姑娘，要不要……”
　　千枝话音未落，已有眼尖的世家女瞧见了她们，赶忙给别人使眼色，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乎呼呼啦啦一群人围过来，恭恭敬敬行礼，“参见辛朝小主!”
　　沈辛朝最疲于应付这些女人，却也礼貌地应了，待要去找间合适的厢房住下。
　　“辛朝小主。”蓦地就被一把柔媚的嗓音唤住。
　　她回头看去，是一个身着烟青色罗裙，长相很是清雅秀丽的姑娘。
　　“冯姑娘何事？”沈辛朝虽不常参与贵女间的聚会，却也认得出她是冯家嫡出的大姑娘冯沁嫣。
　　“是这样的，”冯沁嫣走上前几步，浅笑道：“事先不知小主要来，我到得早，东厢已被我住下了，行李都收整好了，恐不好挪动，望小主体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还福了福身表示歉疚。
　　沈辛朝听了这番话便明白了，大抵东厢就是最好的房间，本来是留给她的屋子。她不傻，她要来这件事沈夫人已知会了各家主母，为的是得个照应。这冯姑娘上来就占了最好的厢房还一句不知就带过，大抵是在别有用心。
　　沈辛朝与冯沁嫣皆数清丽一挂的美人，又都很有名头，自然常常被拿来比较，冯姑娘心气极高，自认一身书卷雅气怎是城主家那纨绔恶劣的女子可比的？白担了个尊贵的身份。但人论起，却常常会说一句“辛朝小主和冯姑娘皆为清丽佳人，佳人与佳人之间却也有比较，单论容貌，小主绝对是这类美人儿里的拔尖，冯姑娘不及远矣。”
　　为此，虽碍于尊卑，不敢造次，却明里暗里都在与沈辛朝较劲儿，这次她来时沈辛朝未至，东厢空着，她就先行入住了。临行时她母亲叮嘱过，此番讲学辛朝小主也会去，让她千万不要放肆，但她还是入住了本来留给沈辛朝的东厢，并且准备了一番滴水不漏的话，保证让她吃下这记暗亏。
　　若是旁人，也只能吃下这亏了。但沈辛朝是什么人？任你弯弯绕绕，也能给你捋直了。
　　” 哦，让出来!”
　　“什么？”冯沁嫣没想到沈辛朝开口就是命她让出来，一时有些绷不住了。
　　沈辛朝瞥了她一眼，道：“冯姑娘耳力里这般不行？你说不知我会来所以住了东厢，那既然我来了，东厢就该是我的，让出来吧!”
　　冯沁嫣有些气急，语气也有些躁然，“小主未免也太不通情达理了吧？我行李都在东厢收整好了，再去折腾未免麻烦，也耽误小主入住。”
　　听她说完，沈辛朝冷嗤了一声。
　　“真当我不知道？我母亲已将我会来的消息知会了你们各家，你们各自的母亲应当嘱咐过你们了吧？嗯？”沈辛朝抬眼扫了一圈在场的闺秀。
　　各家姑娘是看着冯沁嫣占了东厢的，了解过她与沈辛朝那些恩恩怨怨的也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无人指出，无非就是想看场热闹。看看嚣张跋扈的商阳小主人对上心思深沉的冯家姑娘是怎样一番风雨。也有一惯看不惯沈辛朝，希望借冯沁嫣之手杀杀她的锐气。谁此知被沈辛朝抬眼一看就吓住了。
　　怕被迁怒，慌忙齐齐答道：“回小主，离家时交代过的，我们都知晓小主会来!”还特意强调了‘我们’。一下子就把冯沁嫣之前说的话戳破了。
　　冯姑娘脸色霎时又红又白。
　　“所以冯沁嫣，”沈辛朝把视线挪回冯沁嫣身上，冷眼看她，“你莫要当我是个傻的，我倒是不知你为何处处要与我争，之前我不计较，但今日我便让你明白，只要商阳还姓沈，你就连一个住处都没资格与我争。搬吧!”
　　“是!”冯沁嫣白着脸，红着眼，咬着嘴唇带着侍女去收拾东西。
　　沈辛朝在车上吃了好些点心，一时不想进食，又不愿待在莺莺燕燕中听她们百转千回。遂安排了千枝与冯沁嫣交接收整房间，自己一个人转身寻去处了。
　　甘泉寺东边有一方清净院落，靠墙植有一棵枇杷树，结的果实澄黄硕大，较别处香甜得多。沈辛朝前年偶然发现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又不好教人摘了送下山去，恰每年讲学都适逢枇杷成熟，她正好遂了心愿得以摘果子吃。
　　这棵树长得偏僻，更兼上了年头高三丈有余，贪吃的小沙弥有心无力，功夫好的大和尚懒怠来摘食，是以正好便宜了某些贪吃，功夫又好的人。
　　商阳沈家，轻功独绝。但沈氏祖先若是知晓他的某些后人，一身轻功只拿来偷果子，不知做何感想。
　　沈氏祖先的想法不可知，但是坐在树上入目都是黄澄澄果实的沈家后人，心情是极为愉悦的，黄澄澄甜丝丝的枇杷果，她吃得很满足。
　　枇杷树不远处有一方石桌，沈辛朝也是猛然间才发现院里还有其他人。也是那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刚才可能是瞎了。
　　石桌两旁分坐两人，青衣的僧人白衣的公子，一老一少一方棋盘，黑子落白子沉，周遭自带了一种与世隔绝的气场，识时务者皆不会打扰他们。
　　但沈辛朝显然不识时务，她捏着吐出来的枇杷核，用衣襟擦了擦，稍稍用了些内力，那黑色的果核就直直冲着那白衣少年袭去。
　　少年头都未偏，一抬手就握住了袭击他的东西。移至眼前展开掌心看清，平和的眉眼泛起了几丝冷戾。偏头抬眼看向树上的人。
　　蓝衣的少女倚着树干斜坐着，一只脚踏在坐着的树枝上，一只脚在空中晃荡，手里抛着一个果子玩。察觉他的目光，也偏头看向他，笑得狡黠，一点也没为做了坏事而感到愧疚，反而有几分得意。
　　然而沈辛朝没有笑多久，因为她扔出去的果核猝不及防又朝她袭来，她赶忙偏头，果核擦着她的额头飞过去。若是躲闪不及，必定很是有些苦头要吃。
　　躲过一劫她心有余悸，再偏回头，那白衣的少年依旧看着她，好看的眉眼似蕴了几分懊恼。
　　沈辛朝“噗嗤”一声就笑开了，隔着婆娑树影，看着对面的少年，嗓音清亮。
　　“商阳沈氏沈辛朝，见过少主啊!”
　　四目相对，一个满心欢喜，一个波澜不惊。

作者有话说

　　对上了，对上了，终于正式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