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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那个 ...


  •   不死川回去后把信的事与那两人说了,二人都直言并无异状,炭治郎也并未觉得有何不适,大家便稍稍安心,其乐融融享用起了灶门兄妹张罗的晚餐。这兄妹俩手艺属实不错,席上还有白日里不死川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酒,美酒佳肴大快朵颐,好生快活。

      不死川酒量很好,但任务在身也不敢多喝,义勇却始终一滴未沾,见炭治郎想浅尝少许也并未阻拦,只是早早地搁了筷子,静静看着身旁的人。

      炭治郎看出义勇有心事,但也知道他此行本就一直是心里揣着事的,而这事就是自己。三日已即将过去两日,或许越临近最后期限,就越难掩心事了吧。

      可这是条无解的死路,怎样宽慰都是徒劳。

      他其实挺想劝义勇先生也稍稍喝点酒,听不死川先生说酒可以解忧,他刚才试了点,却没感觉出多大作用,也不知是喝得太少,还是因他所忧虑之事在于富冈义勇,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晚他们又上了屋顶。

      这次的气氛有些凝重,义勇半晌没说话,炭治郎强装无事地说笑了一阵,声音却也渐渐低了下去。

      “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就剩一天了。”那人问他。

      想做的事,当然有。

      想看着祢豆子嫁人,生孩子,再看着孩子长大;想再同善逸伊之助他们有说有笑地一起吃烤鱼;想去看看浅草那个无辜路人,现在是否也已成功变回了人类;想去拜祭一下离开的前辈和同伴们;想跟义勇先生再去比赛吃荞麦面,想陪义勇先生回狭雾山看看锖兔,想亲手给义勇先生做一次鲑鱼萝卜,想看义勇先生送萩饼给不死川先生,想听义勇先生说话,想看义勇先生笑,想和义勇先生……

      “……没有了。”最后他却说。

      想做的事那么多,那么不切实际,那么强人所难,越想越多,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真的吗?”那人又问。

      “嗯。”炭治郎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或者义勇先生有什么想做的吗?如果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话。”

      说得好像他有多无所不能似的。

      “有。”那人说。

      “那明天来得及做吗?我们可以早点出发……”

      “但你帮不上忙。”义勇打断了他。

      义勇没说那是什么。我想看你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这种强人所难的话他说不出口。他想做的事通通与灶门炭治郎有关,可那个人却都“帮不上忙”了。

      “抱歉,义勇先生。”

      竟还在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还有……谢谢你,义勇先生。”那少年又笑了,可眼睛里却是那么多的遗憾。

      有什么好谢的,我什么也没做到。

      “我和祢豆子,一直以来都受到义勇先生很多照顾,如果没有义勇先生,祢豆子也不会有变回人类的这一天,我也不会……”

      炭治郎本想说如果没有义勇先生我也不会一路走到今日,可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变了意思。他想说的今日,不是曾一度化鬼伤人、只剩下一天光明的“今日”,而是闯过了那么多艰难险阻,一路挣扎、前进,终于看到妹妹变回了人类的“今日”。但他总觉得,义勇先生始终在想的都是前一个。

      成长与胜利往往要付出代价,两者相伴相生,这两个“今日”,其实都是一回事。

      “不会什么?”义勇还在等。

      “……不会亲手杀了无惨,替我的家人们报了仇。”最后他这样答。

      义勇没说话,但似乎已从他眼睛里读出了更多的东西。

      “祢豆子,你怎么和她说的?”

      “我说……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能很久回不来,在这之前只能陪她三天了,三天之后就要出发……”炭治郎说到一半,有点沮丧地叹了口气,“可我觉得她已经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在你醒来之前就知道了。义勇想着。

      “哦对了,有件事可能得拜托一下义勇先生。”炭治郎忽然坐起身,认真地道,“祢豆子的手指……先前走得匆忙没来及去找愈史郎,能不能麻烦您回去以后替我问问他?祢豆子现在已经变回人类了,我怕她的指甲很难恢复,不知道愈史郎有没有什么办法……”

      炭治郎一边说一边还在琢磨着现在大战刚过伤员那么多愈史郎可能也很忙是不是该等一阵子再去问之类的,分心之下也就没有留意到在他提及“指甲”时身旁人明显的神色变化。

      “你都知道了?”义勇突然开口。

      炭治郎刚下意识地想问知道什么,对上那人幽深的目光时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自从他醒来之后祢豆子的手指一直是包扎好的,他不可能知道具体伤成什么样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心想又让义勇先生担心了我怎么这么没用,一个心想我居然还以为瞒住他了我怎么这么没用。炭治郎抠着裤脚的线头,义勇看着抠线头的炭治郎,自责与歉疚在难捱的沉默中无限蔓延。

      “对不起。”
      “对不起,义……”

      诶?

      突然重叠的道歉让炭治郎愣了一下,微张着嘴老半天,也不知该回一句没关系还是把到嘴边的话讲完。

      “还有吗?”义勇又问,“还有什么没来得及做的……你都可以拜托我。”

      用的是拜托你来拜托我的语气。

      刚还在交代后事的人却不说话了,于是义勇又兀自替他接了下去。

      “我会把你的鎹鸦交给祢豆子,以后她如果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我会经常去看她的,也会经常来看你……但你那时候如果想起来有什么要拜托我的事,我可能就听不到了……所以,还有什么吗?”

      还有什么挂念的,遗憾的,期盼的……

      “有的,”少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想拜托义勇先生,照顾好自己。”

      他看到那人睫毛颤了一下,幽蓝的湖面泛开一丝涟漪。

      “义勇先生总是为别人考虑着,背负了很多,又总是苛责自己,我希望义勇先生今后能开心一点,好好为自己活着,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喜欢过的生活。我很喜欢看到义勇先生笑起来的样子,即便以后看不到了,我也非常希望义勇先生能多笑一笑,发自内心的那种……”

      “那你呢?”那人沉声问他,“你现在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吗?”

      少年的笑容淡了下去。

      “我就算没有你和师父那么好的嗅觉,也能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想笑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只剩最后一天了,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你刚刚说我为别人考虑、总是苛责自己,那你呢?为什么要为你无法控制的事情自责?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明明自己很难过的时候却总在安慰别人?为什么明明想哭的时候却还是在笑?”

      素来惜字如金之人的反常吐露让少年怔愣许久,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富冈义勇,但不同于初遇时的冷决,此刻那人一连串的诘问没有丝毫的咄咄逼人,反倒温柔得令人难过。

      “你可以不用这样的,至少在我面前不用。你现在可以哭,可以脆弱,可以做任何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痛快一点的事。我见过你哭的样子,那么不争气,那么没出息的样子我都见过了,没有什么好怕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会再骂你没出息了,以后也再没有理由、没有机会骂你了,所以你……”

      义勇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看到少年伸手抚过自己眼角,看到少年温柔的目光,也看见了映在那双赫色眼睛里流泪的自己。

      少年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有点忧伤地望着他。

      “义勇先生也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到底是谁在安慰谁……

      身为年长者的自持土崩瓦解,他在确凿得到的慰藉中自恼着,用仅剩的左手拥抱了少年。

      四周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我有一件想要做的事。你可以帮得上忙。”

      他的头埋在少年发间,耳侧是颈项跳动的温度。少年回抱着他,安静地听着。

      “但如果你不喜欢做这件事,一定要告诉我。”

      他抬起头,松开手,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睛。

      “好吗?”

      山里的夜暗得很,他们几乎只能看清楚彼此,不过这也够了。

      ·

      一大清早,白毛剑士站门口盯着俩人瞧。

      瞧明明几夜没合眼此刻却神清气爽的富冈义勇,瞧不知做了啥亏心事此刻正捏着神清气爽那家伙袖管不敢看他的灶门炭治郎,当然更多还是瞧后者脑门和脸颊上还没完全褪去的斑纹。

      什么情况?他昨天接信的时候还感慨谁没事儿开斑纹找死,倒忘了这儿还真有个本就要死的人是不用怕找死的。

      “这怎么回事?”他问。

      “那个。”神清气爽那人说。

      “啥?”

      “我们‘那个’了。”

      “哪个?”什么这个那个的,好好说话。

      不死川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一场极为低智商的对话,而此刻他眼中的智商低谷正在用一种看智商低谷的眼神看着他。

      智商低谷抬手就要比划,又发觉自己少了个零件,便使唤缩在自己身后的人。

      “炭治郎,右手拿来。”

      “啊?”

      说就说怎么还上手了……咦这孩子脸红什么。

      只见这位伸出左手食指,往那孩子虚握的右手虎口那么一捅。

      这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死川琢磨半天,回过味来后顿时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那个”?!居然?!“那个”怎么还能有斑纹的事儿?这还能比杀鬼更费体力?这么激烈的吗?

      不死川忽然觉得他们这些认认真真开斑纹杀鬼的剑士们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但是没人再搭理他了,神清气爽那人拉着红得发亮的孩子进屋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门口怀疑人生。

      祢豆子见到哥哥的脸也是一愣,炭治郎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怎么说,忽然就见不死川一巴掌捂住了妹妹的眼睛,在那儿嚷嚷“小孩子别看,你哥已经不纯洁了——”

      “不死川。”
      “不死川先生!”

      你看,俩人沆瀣一气,都是一幅“小孩子面前别乱说”的嘴脸。炭治郎护着妹妹的视听,义勇护着护妹妹视听的炭治郎。

      得,他不死川成食物链最底层了呗。

      底层人士就盯着那位面不改色的假憨货真禽兽,心说昨天下午还装得人模狗样的,才一个晚上就现原形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富冈义勇。

      这时被他捂着的小姑娘忽然出了声。

      “你们快看,下雪了!”

      祢豆子正兴奋地踮着脚越过不死川的手掌朝外瞧,另两人听了也转身看去,屋外大雪纷飞,漫天的白色小精灵正飘飘荡荡地向大地投怀送抱。

      炭治郎一边嚷嚷着真好啊赶上了今年第一场雪,一边高高兴兴地拉着他的义勇先生出门看雪去了。祢豆子也追出去,牵住了哥哥另一只手,听他在那儿跟义勇先生感慨说好大啊比我们初次见面那场雪还大诶。

      不死川自然也跟了出来。

      不过看着炭治郎右手一个禽兽左手一个妹妹,其乐融融的样子,某底层人士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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