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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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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说实话，第一次下乡时因为家里每月都会寄东西给她，纪兰其实并没有吃太多苦头，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小姑娘，在初期的兵团建设知青里就是个小妹妹，更何况她长得也漂亮，性格还不算太讨厌，大多数人都愿意让她，记忆中的苦更多的还是自己怨天尤人的心里的苦，并不存在多少物质上的苦。回城后的日子更不用说了，一家人就差没捧着她上天了。
也因此，其实纪兰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物质丰富多姿多彩的时候，其实本人没多少真实感。你就看她的行李就知道了，一整个行李箱的吃的，除了奶粉就是咖啡水果干，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少有的实在的比如那几盒午餐肉还是张美芬心疼女儿特意去买的。
别人家心疼孩子十天半月也买不了多少的水果糖买了好几包，怕闺女当饭吃特地分成小包放好的张美芬同志恐怕做梦也没想到，纪兰她第一天刚到就随手送出去一小包。
现在见识到大家对于糖的狂热后，纪兰有一瞬间的退缩，说到底她真正动手还是原料为甘蔗汁的手工制糖，养殖场的甜菜制糖过程全程都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过去了。
“确定一点泥沙都没有吗？那就切开，最好是切丝，当然切小块也行。”纪兰指着大锅旁边地上的木盆，盆里堆满了刚从大队长家地窖里起出来的甜菜根，当然现在已经清洗干净了。
制糖，就和熬盐的过程差不多，无非就是提取，熬煮，蒸发，结晶等步骤，其中最复杂的应该是第一步了，如何最大程度的提取甜菜根茎中的糖分，困住了所有甜菜村老少爷们。
花婶子他们做惯了家务，一大盆的甜菜根很快变成了甜菜丝。
大队长的目光在纪兰和那一盆甜菜丝间来来回回，心中充满好奇。
还有不少人已经皱起了眉头，他们当初没少折腾过，别说切丝了，沫儿都切过，可惜除了那一丁点几乎尝不出来的甜味，真是叫人绝望。
“水烧开了吗？”纪兰蹲下来拨弄了两下甜菜丝。
“开了。”花婶子看都没看就肯定道。
“那将火弄得小一些，维持在，”纪兰想了想，“冒泡的程度是现在的三分之一左右。”
经过纪兰的忽悠，这两口子对她是深信不疑，所以花婶子二话没说就开始抽柴火。
纪兰认真观察，估计着温度降到她想要的地步后，后退两步示意人将甜菜丝倒入锅中，很快原先干净透明的热水颜色慢慢开始暗沉。
这时魏庆急匆匆的从人群外挤进来走到纪兰旁边，递给她一个小纸包。
“纯的还是有杂质的？”纪兰随口问道，手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大部分吧。”魏庆还有些喘，五分钟不到从这里到后山坡的旧窑一个来回，够呛。
“行了，这就差不多了。”纪兰满意的看到几乎都是纯白的粉末躺在纸包中间，指甲轻轻从上面挑走黄色的杂质。
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刚注满水的水缸前，抖动纸包将粉末到了大部分进去，几乎是立刻，原先平静的水面开始沸腾。
人群也开始沸腾，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包围圈越来越小，议论声渐渐变大。
围成一团的村干部也激动，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大声的维持秩序，不断提醒村民后退再后退。
“你想要熟石灰？”魏庆疑惑，随即又自己否定，“水太多了，不像”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魏庆知道纪兰在做什么，而在其他人来看，纪知青神神秘秘的不知做了什么，撒了点灰水就开了，真是神了。
“我想要石灰乳，用来脱色。”纪兰叹气，其实她真正想要的是过氧化钙的悬浊液，而生石灰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得到的脱色剂了。
“纪知青，你想把这水加进去？这能制糖？”大队长的语气里充满怀疑。
“对。”纪兰越做越有信心，连脱色剂的成分她都能想起来，还有什么原因会不成功？不存在的。
“这是石灰乳，学名过氧化钙，用来脱色的。”纪兰耐心解释道。
大队长一脸的有听没有懂，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锅里的变化，这个从来没听过的叫什么石灰的东西，就是他们甜菜村老少爷们一直折腾不出糖来的主要原因。
纪兰和大队长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至少周围这一圈人都是听见了的，于是又一轮议论纷纷。
不过大概，也许，可能，或许这个比例不太对？纪兰看着沸腾过后迅速沉淀的石灰乳陷入沉思。
“搅拌一下。”魏庆提醒道。
纪兰迅速明白过来，快速搅拌后从最上面获取，斟酌着比例倒入铁锅中。
半个多小时过去，眼看着甜菜汁颜色慢慢转变为褐色，纪兰将剩下的小半包生石灰直接倒入锅中搅拌。
“有纱布的话可以把浮在上面的捞出来沥一下。”眼看就剩最后几步，纪兰的心情立刻轻松起来，原本严肃的脸上明显的带上了笑意。
抬手看了下时间，纪兰惊讶的发现都十点多了，怪不得她这么饿，早上就吃了几块饼干而已，这个上午又耗体力又耗脑力的，她现在肚子饿的能吃一头牛。
悄悄挪到几步外的魏庆旁边，轻轻抵他胳膊，“魏大哥，快中午了，我们怎么吃？”
魏庆一愣，下意识抬手看表，有些苦恼，原先他们只打算略微在村子附近转一转就去县城的，补充生活物资顺便解决午饭，结果先是他看见老窑，然后是纪兰被拉着制糖……
“我那儿还有点饼干和我妈烙的饼，要不，先垫一垫？”纪兰提议。
“我来烧水。”魏庆同意了，他来的匆忙，除了火车站口买的一兜橘子，行李里没多少吃的。
都是干脆的人，决定好了纪兰直接走到大队长面前，说，“叔，这糖再煮上半小时就差不多了，把杂质捞出来以后大家伙儿可以回去吃饭了，咱下午再来。”
郭队长看看在大火中慢慢变得浓稠的褐色汁水，再看看捂着肚子显然饿的难受的纪兰，有心同意又怕纪兰走后突发状况他不会处理，白白的浪费了这些甜菜根不说，导致出糖失败又让大伙失望，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行了，我做主，纪知青和魏知青先跟我回家吃饭，这里大队长你辛苦一下，等你媳妇给你带饭来。”老刘书记到底年纪大考虑的周全，他一眼就看清了大队长的纠结。
“对对对，天也不早了，大伙儿先回去做饭，制糖有纪知青在，不会不成功的。”张会计笑呵呵的劝道，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即使这次不成功，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
他们甜菜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郭富强到底当了这么多年大队长，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配合着老书记他们哄走了念念不舍的相亲，只留了两三个年轻人。
纪兰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很快就明白了大队长的顾虑，当即开口道，“没事的，郭叔，时间还没到呢，熬糖嘛，重点就在一个熬字。”
“这样，再过半个小时，就把上面的杂质都捞出来，然后找几个人轮流替换，顺着一个方向搅，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熬上五到六个小时，等到颜色变成深褐色就差不多了。”
“行。”郭富强也不是纠结的人，得了准话果断的放人了。
纪兰的午饭是在老刘书记家吃的，清汤寡水的，一点油腥味儿都没有。
当家的老太太没想到纪兰会跟着到自己家吃饭，咬着牙捏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鸡蛋煮了，纪兰跟魏庆两人一人一个。
一溜儿五六个孩子抱着稀溜溜的碗三两下扒完了饭，年纪大点的还知道点羞，两个年纪小的就直白多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纪兰他们手边的鸡蛋，里面写满了渴望。
年轻的媳妇在公婆的瞪视下羞愤难当，伸手就要去抱孩子离开，被纪兰拦了下来。
素白的指尖灵活的跳动，碎粒粒的鸡蛋壳堆成一堆，细嫩柔软的指腹看上去竟然比蛋白还要白上两分。
捏着筷子将鸡蛋一分为二，纪兰将两半蛋黄分别送到两个孩子面前的碗里，“吃吧，我不爱吃蛋黄。”
在场的除了魏庆没人相信纪兰的话，蛋黄那么香怎么会有人不爱吃，老书记的欣慰暂且不说，老太太心情更是复杂，心里的不情愿也消了不少。
纪兰是真不爱吃蛋黄，噎得慌，但是在难得吃到荤腥的农家人看来，鸡蛋是仅次于肉的存在，蛋黄更是营养丰富，要不然产妇也不会在月子里吃那么多的鸡蛋补身子了。
魏庆也有样学样，不过他的那份给了扒在门框上艳羡的往这边看的几个小孩，也算是人人有份。
在老刘书记看来这两个城里来的娃是真不错，不仅没有嫌弃他们农村，还即将为他们村带来不少便利和技术，现在又这么会做人。
没说的，投桃报李，原先打算插秧后才动手的知青院子，他下午就安排同村的年轻人做准备，争取在插秧前让两娃晚上睡个安稳觉。
就是这么实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