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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三清书院(五) ...

  •   “燕然,此事绝非儿戏!”
      “困住你的那幅太虚图,错综复杂,迷境重重,一重比一重凶险,你方才仅仅困在第二重,就已经灵识大乱!你的敌人非常了解你,而我们对他,却一无所知。”
      “我很担心你,你知道吗?”夫子盯着燕然,眼中全是他的影子。
      少年却全然看不见,只被一腔难以启齿的心事憋得脸色绯红。
      “夫子,如果我做了逾矩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燕然问道。
      “从小到大,你做的逾矩事情还少吗?”夫子道。
      “可这一次不一样……”燕然道。
      “有何不一样?”夫子问道。
      “我……我……”燕然欲言又止,脸色十分奇怪,道,“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我保证!”少年赌气似的说道。

      夫子看着他那憋得通红的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料想一定有难言之隐,不可逼得太紧。
      小孩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也是正常。
      这样,也好,他有了自己的世界,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这些年,带他下山游历,就是为了让他心中有乾坤,眼里有山河,不拘泥于一方山水一个人……
      然而,为何心中如此失落?
      “好。我给你时间。”

      “夫子。”是文鳐。
      “何事?”夫子道。
      “此次姑苏之行,平白多出三清书院一事,夫子负伤,文鳐难辞其咎!眼下三清书院一事已了,天色渐晚,这一次,我们真的该回了。”文鳐忧心忡忡说道,虽是劝,却不敢正眼看夫子。
      “这院中尸骸……”夫子看向这一院狼藉。
      “知道夫子不会弃之不顾,我这就去安置了宁家人的尸骸,再送顾小公子回府,夫子请放心,您只需安心调息半个时辰,我便可处理完。落日前,我们必须启程回天台山!”文鳐说得坚决,态度语气却是毕恭毕敬的。
      “还有一事未了,我心中不安!”夫子沉声说道。
      文鳐直冒冷汗,心想着怎么还没完。
      “公孙吟!”夫子望着三清山飘渺的云烟,眉目深锁。
      文鳐忙道:“追查公孙吟之事,就交给文鳐吧,夫子不必亲自动手。”
      “你当真以为自己还会再来吗?”夫子质问道。
      文鳐低下头,是啊,还会再来吗?眼看风雨将至,前路未卜。
      “在我心中,夫子的安危高于一切,姑苏之行已是第七日,无论如何,眼下必须回去了!”他言辞恳切,却又不得不将声音放得很低。

      “知道了。无需多言。”夫子的眼神有点空。
      夫子时常流露出来的厌弃,让文鳐不知如何应对,似乎这世间万物,现在、过去、将来,他所有的一切,他随时都可一弃了之。
      当这人间十二年之约期满,当他不得不离了那人时,他会不会也同时弃了一切?
      文鳐不敢想。

      “夫子近日已诸多违忌,若再违背七日禁制,必定心脉受损,不可收拾,请夫子也心疼心疼自己!”
      “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夫子……”文鳐伏身跪地,“若碧海宫追查下来,文鳐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我会保你,你无需担心。”夫子云淡风轻道,却也不带什么感情。
      文鳐跪于夫子脚下,像一只战战兢兢的犬。
      “为了夫子,文鳐万死不辞!只请夫子也多想想自己。”
      “方才我为夫子探析灵脉,薄弱无力,漂浮不稳,灵力逸散,文鳐无能,无计可施!夫子正值临虚期,又脱离了鲲母设下的天台山龙潭仙脉的滋养,本就心神俱损,现又受聚灵伞反噬……绝对不能再冒险了。”
      文鳐恳求道:“燕然他不懂事,瞎胡闹,夫子可得清醒一点啊。”

      云夫子拂袖转身。
      他何尝不知,青衣客栈那一战,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这些年调息将养,不过是吊了个虚架子,靠着龙潭仙脉的滋养,才勉强支撑,方才不过驱动了一下聚灵伞,竟也被反噬至此。
      今时不同往日,他这一副残躯、一身病痛,不过是在拖日子罢了。

      云夫子虚虚握了握五指。
      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十二年之约将近,他的时间不多了。

      云夫子看向燕然那边,他正在用自制的生肌膏,为宁萌和顾凡擦拭伤口。
      他已长成一个懂得照顾他人的少年了。
      终究没有白教他一场。

      这些时日,云夫子常常梦见往事。
      梦见那埋在时空暗河里的纠缠与悔恨、痛苦与杀戮,当他醒来时,看到干净纯澈的燕然,他便更加笃定,永远不要让他沾染一丝一毫。
      就让他不带前世任何记忆,不留前世丝毫情感,做一个全新的人,过一个全新的人生。
      不是谁的复制品,也不是谁的重生人。
      这一世,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云夫子吁了口气,叹道:“十二年,何以过得如此之快。”
      “夫子,十二年都坚持下来了,这最后的时日,请夫子……切勿破了禁制令,功亏一篑。”文鳐低声道。
      “我又何尝不知。但正因时日无多,我才一定要了结此事,不留后患。”夫子道。
      “夫子,你护不了他一生的,总有一天你得放手,算了,别管了!”文鳐道。

      “放手吧……你管不了了……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做了……剩下的,就别管了……”所有人都这么说,让人怒火中烧。

      云夫子转眸看向文鳐,凤目含怒:“如果我一定要管呢!”
      窗外忽的一道霹雳。
      众人皆吓一跳。

      文鳐大惊,忙磕头伏地:“请夫子息怒!”

      燕然惊觉抬头。文鳐拉着夫子嘀嘀咕咕了好一阵,还刻意施了消音结界,他本就狐疑,听得这一声霹雳,心道不好,火速冲了过来。

      “文鳐君一向对夫子言听计从,今日为何三番五次地阻挠?”燕然不解道。
      “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公孙吟,姑苏五美连环失踪案,院长宁氏灭门案,还有那幅针对我的太虚图,恐怕都是这人的手笔。三清书院百年院史,说不定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文鳐君阻止夫子查下去,是想纵容恶人继续作乱吗?”燕然道。

      “你懂什么!”文鳐斥道,“我劝夫子之事,牵涉的又岂是区区几人性命!”

      听此话,顾凡与宁萌都看了过来。
      “区区!几人性命!”燕然登时不爽起来,“我竟看不懂了,在文鳐君眼中,这几个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你这个臭小子,就不要再添乱了好吗?”文鳐斥道,“你应当同我站在一边,劝夫子回天台山。”
      “不好意思,我永远站在夫子这边,向来如此,从未变过。”燕然道,“夫子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我无条件支持。”
      “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临虚期的事情吗?”文鳐提醒道,“我并非有意阻挠,我只是担心夫子的安危。”
      “我只知道,夫子教过我的,修已身、正已心、心存道义,若都像文鳐君这样,明哲保身,见死不救,那还修什么仙、习什么道!”
      “你懂什么!学了几句皮毛,就来呛我!”
      “是,我是不懂,你最懂!你既然懂,自然知道这太虚图邪性有多大,尚未沾血腥前,这《姑苏五美图》,哦,不对,是《姑苏四美图》,尚且戕害无辜之人,如今生吞了四人,染了血腥,你能保证它不再作祟?”燕然反驳道。

      忽听“啊”的一声惨叫,来自顾凡那边!
      那图卷不知为何又躁动起来,从图中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臂,正掐着顾凡的脖子,要将他拖回画中。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救我……”顾凡痛苦地哭喊起来。

      夫子飞出一支冰凌箭,那箭如蓝色流星,直将那血手打得崩裂。
      “燕然,清心咒!”夫子道。
      “是。”
      燕然画出一道清心符,念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停!”
      那幅图受此咒,在空中痛苦地扭转、翻腾了好一阵,终于捋顺了毛,变得温顺了些。
      “清心咒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它的戾气,但想要它不再作祟,还得解开画中的索魂咒,否则这幅画将永远不得安宁。”夫子道。
      “解索魂咒,探姑苏血案,查幕后之人,刻不容缓。”
      “这个公孙吟,非抓不可!”
      “我陪夫子一起!”
      这二人,一唱一喝,根本让人无法插话。
      文鳐眼看劝不住,战壕要崩。

      “小宁萌,你可知那公孙吟居于何处?”燕然问道。
      “不知,公孙先生向来独来独往,我从未见过他的家人或朋友……我只听爹爹说过……当年公孙先生还是穷困书生时,曾在三清山一个破道观里住过。”宁萌道。
      “道观?”燕然道。
      “道观……”
      “你可记得三清书院入门处的那块石屏壁画?”夫子道。
      “记得。”
      “画中有一处细节,三清山的最高峰,是一座柱形山体,参天入云,而那山体之巅,正好有一座道观,名曰三清观。”夫子道。
      “莫非?……”燕然惊喜道。
      “燕然,随我上三清山!”夫子道。
      “是!”

      燕然巴不得有机会与夫子单独相处,正中下怀。
      “夫子,如果一定要去,请让我随你们一道吧。”见劝不住,文鳐只能折中。
      “不必!”夫子看了一眼文鳐,又看了看一旁的宁萌和顾凡,“照顾好他们。”
      “夫子,可是你的伤……”文鳐道。
      “我会照顾夫子的。”燕然拍着胸脯说道。
      “……”
      “有劳文鳐君了,替我照顾好小宁萌,还有那幅画,一会我再回来收拾它!”燕然摸了摸宁萌的脑袋瓜。
      “哥哥小心!”宁萌说道。
      “天黑之前,我们一定回来!”
      说罢,二人御剑而去。

      “真是羡慕。”那顾凡看着夫子与燕然同行远去的背影,啧啧赞道。
      “羡慕啥?”文鳐有点沮丧。
      “有一个志同道合、并肩同行的人,是多么幸运。”顾凡感慨道,“文鳐君你觉得呢?”
      文鳐此时心中正一腔闷火:“顾公子,是想进那幅画里,再玩耍玩耍是吗?”
      “啊?!不想不想,绝对不想,是我失言,失言,失言。”顾凡忙作揖不迭。
      “知道就好!”文鳐没好气地说道。
      “我只是感慨,这位燕小公子,一身少年侠义、血气方刚,又有这样一位能力超强、如此疼他的夫子护在身边,让人好生羡慕!”
      “你不用羡慕,这位燕小公子,很快就要比你惨了……”文鳐道。
      “文鳐君这话,从何说起?”顾凡问。
      “别人的家事,你还是少打听的好。”文鳐说道。
      “文鳐君,你不觉得,燕小公子与这位夫子之间,有一种莫名的……”
      文鳐打断他的话道:“顾小公子,闲时莫论人非,你的伤再不处理,可要留下一身疤了!”
      “那就……有劳文鳐君了。”

      三清山。
      一白一红两道光,破空而行。

      燕然紧随在夫子身后,山风掠过夫子的发丝,吹得广袖翻飞,带着熟悉的云虚香的味道。
      燕然甘之如饴。
      燕然有意无意地蹭到夫子身侧,任他的如瀑黑发、飘逸冰云锦,从自己脸上、指间轻轻地滑过。
      他忽又想起幻境中少年夫子的模样,一时心悸神摇。

      燕然腾空一跃,弃了自己的燕云剑,跳到了夫子的独幽剑上。
      那剑似有不满,抖了两抖。

      “这是做甚?”夫子问道。
      “我怕跟丢,就想离夫子近一点。”燕然灿然一笑道。
      “丢不了,回去!”
      “回不去了,燕云剑生气了。”
      燕云剑……生气?!
      “方才穿过一片浓雾时,它没有及时避开,害我被树枝刮到了,”说着,燕然还展示着自己那细得简直快要愈合的伤口,“我生气踢了它一脚,它就把我丢下了剑。”
      “……”夫子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

      稍顷,燕然悄咪咪贴到夫子身后,用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唤了一句:“夫子?”
      夫子微侧回头:“何事?”
      “夫子……可曾有心上人?”燕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衣仙人身形一晃,差点从剑上跌下去。
      这小子魔怔了吗?

      “可曾有?”燕然干脆将脑袋绕到夫子面前,追问道。
      那是一张灿若明霞的脸,带着青春少年特有的青涩与朝气,满脸神采奕奕,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爱慕与喜悦。
      这分明是一张情窦初开的少年的脸。

      夫子忙移开了视线。
      “可曾有?嗯?”燕然又贴近了一点。
      “胡闹。”夫子莫明心悸。
      见夫子还是不回答,燕然忽地尖叫道:“啊——夫子不会,还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吧?!”
      “休得胡闹。”夫子冷声道。
      “文鳐说,夫子一直都是形单影只,从不与人为伴,莫非夫子真的是……千年光棍?!”
      “你!”
      若换作他人,夫子估计早已一招劈碎了他的天灵盖。

      燕然听见夫子语中微愠,便道:“我只是好奇,夫子……究竟会喜欢怎样的人?”
      “这与你有关吗?”夫子冷声道。
      “当然有关!而且非常重要!”燕然诚恳道。
      “荒唐!”
      “我关心夫子嘛……”燕然说道,“夫子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白衣仙人怒目,瞪向那不知死活的红衣少年。

      山风吹起一缕白衣仙人的墨发,拂过燕然的脸。
      凉凉的,痒痒的,是云虚香的味道,是夫子的味道。

      燕然一时呆了,结结巴巴道:“夫子……我……我……”
      独幽剑晃动了几下,十分危险。
      借着这晃动,燕然装作害怕的样子,怀着必死之心,鼓起勇气想去牵夫子的手。
      却忽听夫子答道:“有!”

      燕然一怔,什么!
      他紧张起来:“竟然……有吗?!”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夫子道。
      “有多久?”燕然追问。
      “……上辈子那么久。”
      “不知是哪家仙门的,竟如此幸运……”燕然按下翻滚的心绪,抱着侥幸心理。
      “我从未与他说过。”夫子道。
      什么!居然是单相思?燕然妒中有怒。忽又转念一想,若夫子没有说过,也许那人并不知情,说不定……
      燕然心一横,问道:“他人现在何处?”
      “生死两隔。”夫子道。
      燕然一懵,而后心情有点复杂。竟然,死了吗?

      然而,虽只是轻描淡写答了几个字,夫子的心情却似乎降到了冰点。
      周身的空气,在逐渐降温。
      燕然感觉到了死寂一般的冰冷寒意,脚下的独幽剑,似乎也要结冰了。

      夫子在为那人伤心吗?
      燕然忽然有点羡慕。
      燕然牵扯着夫子的衣袖,心中暗暗说道,夫子,不要伤心,你还有我。
      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站在夫子身边,成为那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你……还想念他吗?”燕然问道。
      可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独幽剑都快结成冰棍了,夫子对那人……怕是不仅停留在想不想念的程度。
      “想知道?”夫子侧脸过来,定定看着燕然。
      少年双颊微红,相比平日的恣意野性,竟又多了一份娇憨。
      “想。”少年答道。
      “只此一人,别无他念。”夫子道。

      夫子说此话时,深情而专注,像是对着另一时空的“某人”说话。
      又像是……对着眼前人说话。

      燕然却看不到这些,只觉“轰隆”一声天塌了,脑中那些一厢情愿构想的美好幻想,瞬间崩塌了。
      难怪,他总是郁郁寡欢一个人,那些天台山飞雪的夜里,一定是夫子在思念他吧。
      燕然如临大敌。
      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情敌,居然是一个死人。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夫子道。
      “没……没有,怎么会呢!”燕然道。
      “那就好。”夫子道。
      “可是夫子,既然那人已离世,你为什么不放下,重新……”

      “燕然,我是个罪人。”夫子忽然说道。
      他的声音变得很沉很沉,燕然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我欠众生的,我会用余生去偿。”
      “可是我欠他的,就只剩用一颗心来还了,你懂吗?”

      “夫子……”燕然越来越害怕,足下鞋履衣裙皆已凝结成冰。
      “夫子,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燕然央求道。

      “燕然,你不该问这些的!”夫子说道。
      “从今往后,离我远一点!”夫子忽推出一掌,将燕然丢下了独幽剑。

      “夫子……”燕然如做梦一般,毫无防备地跌下了独幽剑。
      “夫子不要丢下我!”
      可这声呼唤,终是被耳边呼啸的疾风吞没。
      燕然任由自己坠落,心中大恸。
      黑暗中,燕然伸出手,想去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白衣仙人早已御剑远去,只留一缕冷香。一如既往,冰冷,无情,让人寒颤。
      那些短暂的、偶尔为之的关心与温暖,难道真的只是夫子一时兴起的施舍吗?
      文鳐曾说,夫子是一个捂不热的人,与他求温情,注定是输的。
      可是燕然想求的,又岂止是温情!
      燕然想求的,是完完整整的,夫子这个人啊。

      燕然按下心中难过,驱动燕云剑,于仓皇下坠中翻身上剑。
      他知道这是一条难走的路,可是就算再难走,他也不会放弃。
      如果夫子天生凉薄,那我便做那个将他捂热的人!
      一年捂不热,那就五年,五年捂不热,那就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他要偿众生,我便陪他一起偿。
      他要将心付于那人,我便用我的心来填满他。
      终有一天,我会让他看到我。

      燕然稳定心绪,循着那空气中飘浮的暗香,一路找到了那山巅之心。
      果然,有一座破败道观。
      正是三清观。

      燕然在那观内找了一圈,没有人!
      忽闻山后传来打斗的声音,这云玦声响……是夫子!
      燕然忙飞身前往。

      那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林间湿气很重。
      夫子虽身上有伤,但对付那人却是绰绰有余。他如一道白色闪电,在那竹林间风驰电掣,连连追击,那人已被打得满地乱爬。
      夫子没有即刻杀他,反倒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放了又捉,捉了又放。
      像是在……拿他撒气?
      只听夫子掌中有风,手掌一翻,那林间竹叶,便都化作锋利竹箭,朝那人呼啸而去。
      那人吓得连连后退。
      就在那些竹箭与那人身体仅一厘米之遥时,夫子念到:“定!”。
      玄定术!
      那竹箭瞬间停了下来,定在空中。这一次,包括燕然,也被定了下来。
      很显然,夫子不想让他插手,也不想让他听见。

      夫子向前走了几步,厉声道:“说!”
      那人毫无畏惧道:“今日落在你的手里,我自知已无生路。没错,三清书院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就是公孙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给个痛快!”
      “你本可以逃,为何不逃?”夫子冷声道。
      “我原本就是个穷困潦倒、三餐不济的落魄人,若不是得尊主照拂,早已横尸街头,如今三清书院东窗事发,我怎能一走了之。死也要死在这里!”
      “谁,是你的尊主?”夫子问。
      “尊主是这世间最伟大的神,终有一天,无知的人们会理解他所做的一切。”
      “吸魂噬魄,草芥人命,还自诩为神?”
      “那些人为了神的丰功伟业而牺牲,他们应该感到骄傲!”
      “荒唐!”夫子怒道,“生而为人,怎会甘心沦为他人的牺牲品!”
      “那么请问高高在上的南境少君,卿云仙,你难道就不是牺牲品吗?”
      夫子嘴唇发白,手中寒剑,森森颤抖。
      “你尚且活不明白,缘何强求我们这些普通人。至少我还有信仰,为尊主而死,就是我的无上荣光!”
      “你一个没有信仰!没有怜悯之心!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救一个邪魔的可怜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一连串夺命重击,句句狠辣,直击云夫子心头!
      打穿,击碎,心如刀绞!
      痛到极致时,才发现,原来那早已是一颗残缺的心。
      云夫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独幽剑如一道寒光,“嗞啦”一声刺入地面,屹然如松立在主人身侧,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三清书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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