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23、徒弟，坐为师腿上来

　　虽说甄芳二人的死并不算什么，可到底是两条人命，又在贺家地盘出事，总得给人一个交代。

　　是以，贺云起宣布将满月宴推迟到半个月后，并且给前来赴宴的每个门派都准备了厚礼，以消众人心中的怨怼。

　　而贺家则趁着这半个月装模作样地调查甄芳与甄时湘的死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自己喝多了不下心掉入池中淹死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毕竟二人脸上的抓痕大家有目共睹，总不会是两个人喝醉酒后互相抓脸，然后自己跳水里吧，更别提甄芳之前可是被楚玄丢出了客栈。

　　可众人都心照不宣，就连他们二人的同门都没有说什么，默认了贺家的说法，并且得了贺家的厚礼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回去。

　　楚玄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算着日子让自己一天比一天好，最后在满月宴的前一天彻底“痊愈”。

　　街上车水马龙，吆喝声不绝于耳，就连呼啸的寒风都被这人间烟火给熏得带上了几分暖意。

　　总算得以离开那一小方院子的楚玄神清气爽地走在前头，不时瞅瞅这，瞧瞧那，看啥都觉得新鲜。

　　魏忱则是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生怕他再有个什么好歹。

　　楚玄一路逛着，但凡遇见闻着香甜的糕点，便不假思索地买了一袋，直到两只手都拎不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魏忱会喜欢的。

　　他猛地停下脚步，垂眸数着两只手上加起来有足足十袋的零嘴，忍不住纳闷，他这是干什么？还在继续扮演疼爱徒弟的师父？

　　仔细一想也没有刻意为之，就是看见好吃的就买了。

　　想到这，他又用余光睨了眼魏忱，恍惚间又想到自己在床上躺的半个月，是掺了僵尸粉的瘦肉粥，是他这个好徒弟送来的。

　　魏忱还是想他死。

　　一时间，楚玄苦恼地皱了皱眉，可买都买了，总不能丢了吧，退货也不好，可他又不喜欢吃甜食。

　　楚玄思来想去，最后做出决定，这是最后一次给魏忱买东西了，以后再也不会有。

　　一下子想通的楚玄心情陡然轻松不少，继续往前走着，对摊贩热情的吆喝声充耳不闻。

　　没走多远，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钻进鼻尖，顿时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把他带到了卖桂花糯米糍的摊子前。直到他手里揣着热乎乎的桂花糯米糍才回过神，自暴自弃地想：这没出息的手要它何用，干脆剁了吧。

　　拎着手酸，不拎了，谁吃谁拎。

　　于是乎，楚玄转过身，把手里的袋子塞到魏忱怀里，故作冷漠道：“这些都是给你的，自己拿好。”

　　魏忱一路跟在楚玄身后都没得到他半寸目光，他再一次察觉到楚玄对自己的疏离冷落，比之先前更甚。只觉心被一把钝刀来回割据着，疼得不能自已。可又想学那苦苦追寻光的飞蛾，成全自己的义无反顾。

　　见楚玄主动搭理自己，魏忱惊得瞪大眼睛，颇有偷大米被主人抓到的老鼠一般，动都不敢动。

　　直到被塞了满怀的东西，胸膛触碰到桂花糯米糍的温度，这才将飞上九霄云外的神智给拉了回来，看了看怀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又看了看楚玄，眼眶没由来一热，喉咙好似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艰难地挤出一丝声音：“谢……谢谢师尊。”

　　楚玄匆匆别开眼，含糊地应了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这回楚玄总算是没有再买东西，倒是被一个算命摊给吸引了，他调转方向，大步走去。

　　算命先生手边摆着一面已经褪色的黄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算命两银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若觉吃亏上当，你可以打我一巴掌，不过打我还得付两银贝。若是还不解气，请参照上条规则。”

　　楚玄：“……”

　　敢情无论怎样都能赚钱。

　　楚玄有些怀疑地看着算命先生的打扮，斯斯文文，扎着马尾辫，身材瘦瘦小小，不像是算命先生，倒像是个读书人。

　　不一会儿，来了个裹着黑斗篷的年轻男子，在算命摊前驻足片刻，而后笑嘻嘻地在算命摊前坐下。

　　而那裹着黑斗篷的男子并不是别人，正是郁行。

　　一个卖包的和一个算命的，两个都是靠嘴皮子混口饭的人凑在一起的画面很难让人不期待。

　　楚玄就近在一处饺子铺前坐下，顺带点了两碗饺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算命摊的动静。

　　郁行坐下之后，指了指旗上写着的一行小字，道：“上面写的可是真的？”

　　算命先生慢慢吞吞剥着手里的瓜子，闻言抬眸看了眼郁行，嚼着嘴里的瓜子仁，挑了挑眉，含糊不清地道：“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愿信，句句都是真。我王半仙可不是浪得虚名。”

　　郁行仍旧有些怀疑。

　　王半仙嗤笑一声，拍掉身上的瓜子壳，径直拉过他的手，盯着他掌心的纹路看了半晌，而后幽幽道：“你父亲不喜欢穿裙子，你母亲最喜欢穿裙子，他们两个在你之前成亲。”

　　楚玄闻言，差点把刚入口的饺子吐了出来，这真的是算命吗？

　　而这一刻，他也能够理解旗子上的后半句话，敢情算命只是副业，主业是挨打。

　　郁行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王半仙，王半仙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憷，一手拿着桌底下装钱的匣子，一手拿着护脸的头盔。

　　就在他以为郁行要揍他的时候，只听他惊呼一声：“这你都知道！我都还没告诉你，大仙不愧是大仙，看个手相就能看出来。”

　　楚玄：“……”

　　王半仙：“……”

　　第一次被客人相信，有点激动。

　　王半仙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轻咳一声，掸了掸衣袖，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近来一闭上眼睛就什么也看不到？”

　　“对对对！”郁行忙不迭点头，“大仙，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王半仙眼皮轻掀：“你喊我什么？”

　　“大仙。”

　　“那不就是了。”王半仙被郁行夸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大仙，我信你了。”郁行崇拜地看着王半仙，递上两个银贝，又展开自己斗篷下藏着的包，“大仙能不能帮我算算，我这些包多久能卖出去？”

　　王半仙瞅了眼挂在斗篷下少说也有七八个的包，一时有些惊讶，道：“你这包可有何特色？”

　　“能够治病。”郁行看了看四周，身子往前凑了凑，一脸神秘，小声说道。

　　“治病？”王半仙惊得嘴巴微微咧开。

　　郁行点点头：“是真的，包治百病，尤其是对女子而言，百试百灵。买过一次的人都还追着我买第二次呢。”

　　王半仙骤然想起自己的夫人，这几日听她说身上不爽利，听见郁行这话，很难不心动。若他将郁行的包全部买下来，给他夫人留一个，其他再高价卖出，定能好好赚上一笔。

　　王半仙几番算计后，忙道：“你这包今日就能全卖出去。”

　　之后就是各种掰扯，围观了整场经过的楚玄绞尽脑汁也找不到适合概括这场闹剧的词，只好感慨一下这奇妙的人间，而后低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饺子。

　　翌日，贺家满月宴在众人望眼欲穿之际总算是拉开了帷幕。贺云起本来长得也还不错，加之保养得当，即便已年近五旬也没有多少老态。可偏偏身上的穿着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容貌，一袭织金大袖衫在阳光下更为耀眼夺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楚玄眨了眨被他衣服晃得有些发花的眼睛，正好排在他前头的人走了，而贺云起也正好朝他看来。

　　“在下郁孤台楚鹤眠。”楚玄递上请柬，报上名讳，又指了指身后的魏忱，“这是楚某劣徒，师兄身子抱恙不宜远行，故由楚某前来赴宴。”

　　贺云起虽不曾见过楚玄，可好歹也是知道其人，爽朗一笑：“我道今儿个怎么多了个神仙似的人来了，原是郁孤台的楚长老。”继而又客气地问起盛三惜的身体。

　　“都是些陈年旧疾。”楚玄淡淡道。

　　贺云起也不多问，加之后面又来了客人，不便与楚玄多聊，喊来小厮带着师徒二人入席。

　　一路走来，楚玄再一次见证了贺家的有钱。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斗拱飞檐，层楼叠榭。一步一景，皆不相同。

　　宴会摆在贺家一处单独的山庄──苍梧巅。

　　苍梧巅在半山腰的位置，数百架红鸾等候在山脚下负责接送。当楚玄坐上红鸾的时候，低头俯瞰着贺家的府邸的占地面积，再次感慨，有钱人的快乐真的是无法想象。

　　苍梧巅门口负责接待的人乃贺云起的独子贺息，相貌平平，许是不习惯这大场面，整个人畏畏缩缩，比之身边从容镇定的贺林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若不是那一身与贺云起如出一辙的打扮，还没人会相信他是贺家少主。

　　楚玄与贺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后便跟着随着小厮的指引入席。

　　甫一坐下，就见对面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款款而来，暗香扑鼻。

　　魏忱看清楚来人，眸色微暗，拉过一边的凳子想要挨着楚玄近些，孰料一只凳脚突然翘了起来，整个人往前扑去。

　　楚玄一个顺手，本打算扶他一把，谁知道直接把人抱了个满怀，而魏忱此时正稳稳当当坐在他腿上，一只手还被他死死攥着。

　　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