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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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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优像个丧游魂似的满北京城开车乱转,他哪里是愿意离开,迫不得已罢了。车子停在自家车位上,他迟迟不愿下车,记起曾经读过一句名言:
爱情本身是绵延不断的痛苦,唯一的解药是他也爱你。
这份痛苦正蔓延在他全身,伤口遍布。他努力让别人察觉不到自己有多爱他,就好像他努力让别人以为他过得很幸福,岁月静好。
爱他的每一天,每个瞬间,他痛苦狼狈,他无从出口,他思念满溢。原以为重生过后涅槃复活,只要思想够坚定,掌控自己的人生很轻松。
他认认真真的尝试一年多,分分秒秒未见懈怠,时至今日程优懂得一个道理,不要挑战人性,更不要挑战本能。克服不了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心。再次发动汽车,一路开往尽长安家。
第二天临近半夜,突然有人敲尽长安的房门,他才收工回来不久还来不及洗澡卸妆便去开门,来的人是曹天亿。
他们此次恰好在给同一个制作方录节目,只是分属两档不同综艺,因为尽长安临时要求住酒店,影棚附近酒店高级房型全满,倒不是明星必须住高级房间,完全处于安全考虑不得已把他塞到曹天亿经纪人房里,其他工作人员入住最普通经济特惠房。
如此一来尽长安跟他成了邻居,得幸于两人开工收工时间相差不少,不相见不闹意见。
“哇,造型不错啊!”
曹天亿不请自进,丝毫不客气。尽长安了解他品性,自然不愿搭理他,任由其发展。
“哎你说,营销部新来的经理是故意的,还是没人提醒他,你我不和吗?”
“有事吗?”
“哦!”
曹天亿做相当震惊的表情,看上去像个猩猩的大长脸
“我真是太讨厌你拽上天的臭脸了,嘚瑟什么呢?啊?”
“你觉睡多了吗?大半夜的到我房间来说废话,释放过剩压力你不有很多办法吗?”
“啧啧啧,不可爱!”
尽长安多一句废话不打算讲,直接拉开房门抓紧让他出去。
“你朋友和你相处挺累的吧?怎么受得了你这幅模样。不过无所谓了,我现在是电影人,跟你个电视剧演员不一样,我大方点吧,哎呀哎呀~~”
曹天亿撇撇嘴,摇头晃脑的边说边掏出上衣口袋的东西,递到他跟前
“你那朋友人不错,嗯。。。是相当不错。虽然我给你有仇,但私人恩怨。。。”
“你要说什么?”
“。。。嗯,你朋友是其他公司艺人吗?长得怪好看的,我有点点点。。。喜欢,打算认识认识他,介绍一下呗?”
先不论尽长安是否知道曹天亿说的是谁,单凭他的思路有够叫人费解。哪里会有人跟自己仇家讨要人际关系牵线的?!尽长安搞不清楚他的脑回路,暂且不益过多评价,低头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是一张房卡,上边写有“北京海湾半山酒店”。
“考虑考虑,跟我的话他不吃亏吧?我,曹天亿,贵气多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呦呦呦,呵呵,觉着我有求于你端架了是吧?昨天来找你的那个哥哥,腿长身材好,脸蛋俊的”
曹天亿竭尽所能给尽长安提供信息,尽长安只是冷冷的回答他
“出去,我要休息”
“我是给你面子,念在是你朋友。这酒店矫情的很,退房必须登记人本人去,叫他有时间记得退房去,啊!如果产生多余房费,叫他联系我,我给他钱”
说完,曹天亿自言自语的走出去,又念叨一句
“早知道昨天不让他离开酒店了”
其实不需要曹天亿提供那些有的没的外貌特征,仅仅一条,尽长安的朋友。他的朋友屈指可数不说,又是昨天来过的人,除了程优没别人啊。再扫眼酒店的房卡,若是他掌心能生火,定要一团火烧它个灰飞烟灭。
中央空调的声音隐隐响在耳边,一张房卡安静的躺在茶几上。尽长安坐在沙发上静静的思考,试图梳理之前曹天亿丢下的混乱信息。
【“但我不是,我告你郑淼,即使你风流成性那我也爱你”】
“哼。。。”
尽长安轻蔑的哼笑,总结道
“无耻之徒!”
他来到野子房前敲门,野子已有熟睡的模样,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双眼被走廊光亮晃得睁不开,迷迷糊糊的问
“怎么了,哥?”
“车钥匙给我”
“要去哪啊?明天。。。”
“马上回来,快给我,急啊!”
野子不再废话,回身去拿车钥匙交到尽长安手中。他随手伸到野子屋内的衣挂处拿走他的帽子。坐进车里掏出手机发给程优,这是他时隔18个月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你在哪】
他观察手机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不见他的回复,等不及的他又发过去一条:
【地点很复杂吗?!】
【我在你家】
“哈!果然是混蛋中的顶级啊”
【站在门口等我】
【为什么?】
尽长安不再回复他,放下手机发动车子。半夜的马路畅通无阻,况且酒店本来距离他家不远,开车过去用不上20分钟。
程优懵懵懂懂的仍旧盯着手机反复阅读,总算是收到他朝思暮想的回复了,问题是尽长安语气太不友好。自己仔仔细细回忆最近没做过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啊,要是找自己算昨天的账,是不是反射弧过于漫长了?
一阵欣喜一阵不安,如此复杂的情绪搅和的程优不得安生,好好开心一会吧,忘不掉他态度生冷,忐忑的迎接吧,又兴奋收到尽长安的消息。
“滴滴嗒滴——”
尽长安回来的速度超过程优估算,他穿着睡衣正在屋里来回转圈圈,没有按照他的指示等在门口,连忙赶过去解释说
“不知道你回来这么快,我是。。。”
不等他说完话,尽长安如同老式港片赌王一般翻指而上,食指跟中指夹住那张房卡,奈何程优完全放错重点,傻乎乎的笑说
“哎嘿?!挺帅的嘛,拍剧新学的?”
尽长安轻微抖抖手,示意程优好好看看自己手里的卡片。他脖子一探,先是困惑的表情,后是茅塞顿开。
“啊!这里啊,你要去吗?”
程优话音刚落,“吗”字的音节尚未吐完,尽长安将房卡狠狠扇砸到他胸前,巴不得用眼皮夹死他,厌烦的绕过他走进屋里。卡片随之清响跌落在地,程优弯腰捡起它辨认下房间号,是自己给曹天亿朋友登记的房间号码,但怎么会到他手里呢?
“郑淼,曹天亿给你的啊?为什么把它交给你呢?”
“你怎么跟他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什么事情需要你去特意认识他的?追星啊你?”
“我的妈呀。。。”
程优自知大事不妙,即使搞不清楚他误会的原因,不过依照他过去的劲头,此时非同小可,况且他们正处于异常敏感期,万万不能有其他事情搞出事端来,主要是程优怕自己搞不定。
尽长安明显生闷气已久,眼中的怒气积怨颇深,见程优迟迟不回答自己问话,疑有用尽最后一丝感情似的蔑视过他,抬腿就走,不忘丢下一句
“难怪跟我叫嚣什么多活我8年,滚出我家,立刻。你再敢来,我报警抓你”
难得一见,程优自然不会轻易让他走掉,将他拦下后呵呵的笑望他,说
“我完了,你还是那么可爱,我没救了”
“别碰我,滚,马上”
“我又没说不告诉你,来来来,坐好坐好”
“赶时间没空坐”
“哦,不是睡眠时间少,改成‘没空’是吧?”
尽长安转身又要走,程优飞出一步跨到他身前,双臂死死拉住他,似有责怪实则宠溺的口吻好言劝说
“大哥我错了,绕我一命给个机会不行?那天他带个朋友来,他朋友年纪不大顶多十八九岁吧。。。”
“所以你们3个人?!”
“啧!”
程优钦佩他的脑回路,手背轻敲在他身侧,实在听不下去他说的是什么浑话
“多活你8年,不代表我喜欢猎奇好吧?”
尽长安白眼一翻不屑他的说辞,程优一五一十的详详细细跟他交代清楚,几乎一字不落的一比一还原当天经过。瞧见他得知真相后没之前那样气鼓鼓的,程优反倒纳闷,他是为何联想到自己竟然有可能和曹天亿有关系的。
只是尽长安绝对不会告诉他原因,有人贪图程优足够叫他不爽的了,而况对方的自然条件不输自己什么还稍微高出一小点的人物,打死他也不愿意透露半个字。
即便是程优没得到他的回答,依旧收获满满。他凑到尽长安坐的沙发那头,窥见他没有不满的神色,再壮胆的靠近些,右手食指不断的戳在尽长安胸口,戳得暧昧不明骚动万分,故意逗弄他说
“不是说这里没有我吗?又说不爱我的。。。那你动这么大气干嘛?”
“。。。 。。。”
“你看,哑口无言了吧?”
程优干脆伸手搂住他,连抱两次他僵硬的跟块木头,无论如何拔不动。见状,他不动唯有自己动了,程优屁股一滑紧紧挨在他腿边,正有话要说,尽长安当机立断,生硬的打断他问
“是什么理由?”
“嗯?”
“那时候为什么要那样对我?现在又为什么这样?”
尽长安问的直白,他不愿意花费过多精力,动用华丽辞藻去堆砌以上两个问题,真相至关重要。程优被问得怔住,空白几秒后顾左右而言他,赖赖唧唧的磨他几句
“哎呀,气氛刚缓和点,等咱们先热乎热乎一会儿不好吗?”
“我要一个解释,你说,我听着”
程优怯懦的眼神偷偷扫过,抬眼撞见尽长安目不斜视的看自己,立刻撇过头不敢再望。沉默良久,他鼓足勇气开口,没有急于求成的为自己辩驳,没有迫不及待的给他剖析利弊,他仅是陈述自己的内心,不偏不移。
“我承认我做错了,所以我才会说,你罚我,我认”
他凝视尽长安的双眼,这一刻所有的愧疚懊悔统统宣泄而出
“你只知道我有妄想症,精神状态不好。有病可以治,治好了就没事了,但我清楚的知道我会变成。。。很可怕的人。我第一次在病房洗手池前认出自己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时的情景再度浮现于程优眼前,如剑的光阴冲碎他全部自尊。那时的他嘲讽自己,轻视自己,践踏自己,他不认为自己是废人,而是无用的垃圾。
大家都是第一次活,罗盼的人生干嘛要搭在自己身上好几年?人家的爹妈何必为自己操闲心?
自己疯疯癫癫的十年里,忘记父母的遭遇,忘记舅舅的恩情,成天混吃等死般游戏人间却自命不凡,佯装什么逍遥才子,嘴上天天嚷着找自己亲爹亲娘实际毫无行动可言。
是真的怕到头来消息中断吗?是真的担心每次接近真相便旧病复发吗?是真请还是假意逃避?程优自己都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分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小事都要思考很久,它是真实的吗?我是饿吗?我需要去厕所吗?医生护士是活人?幻觉?困惑时刻伴随我,自我怀疑的越深,我越是难以确定,后来情况逐步好转,清醒的日子也多不少。于是开始常常想起你,特别期待你送来的黄色玫瑰花,见到它我就知道你来过的”
程优牵过尽长安的左手,侧头看他说
“清醒多了,记得的事情也会多,一件件提醒我需要注意到哪些,应该考虑到哪些。即使我很爱你,只是那又如何呢?我问过医生,我的病只能临床治愈,医学尚不能保证一辈子不复发,我哪来的勇气?你已经不再是那个站在安菲菲车前豪言壮语说着‘我对我的人生没有留恋’的大男孩了。作为成熟的大人,不轻易放弃自己的前途才是正确的”
“所以你没有问过我,单方面的替我做了决定,是吗?”
“你太年轻了,我也走过20几岁的日子,明白一腔热血纵横天下的无畏。年轻嘛,敢拼,敢赌,好胜要赢。我告诉你,叫你选?你会选哪一个我怎么会不知道,要我拿你的青春陪赌必然不行。我失去尊严,自我,人生,何必拉你蹚浑水。。。所以你。。。听我说完这些之后你还是要走,是吗?”
“呵。。。呵呵”
尽长安突然自嘲,冷笑两声,说道
“叫你一说,我怪可笑的。我始终是被你选择的那个,叫我走我必须离开,让我回来我就应该欣然接受。程优,就算是你玩我,都不应该是这么个玩法吧?嗯?”
“。。。 。。。”
“此事终了吧”
“。。。你记得杨莉吗?”
程优叫住他前行的脚步,尽长安停在玄关拐角处。
“我只跟医生讲过,连罗盼也不知道。。。”
在他第二次妄想症复发时,罗盼是在警方的配合下去到一处简易小旅店找他的。当时程优东躲西藏,介于他有病,罗盼忽略询问他因由,其实是有原因。
程优绝非发疯导致四处游荡,他害怕自己的行为方式,恐惧他日益消失殆尽的正常思维。
上一次也就是第三次发病他的假想敌是周初,他的主治医生,第二次他的假想敌则是杨莉。之所以在出院前他去问周医生,自己幻想中的敌人缘何而起,只因他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在他和杨莉分手后不久,病情愈发严重难以自制。程优整日见到杨莉的身影晃荡在自己周围,他问过幻象中的杨莉为什么而来,杨莉告诉他自己怀恨在心,舍不得浪费的青春,要程优赔她。
起初他一门心思要挽回杨莉的心,根本不在意她是否恨自己。直到后来幻象加剧,杨莉不是投毒给自己就是跟随他伺机加害。终在一天程优痛苦万分,饱受折磨下前往杨莉的住所找她商谈,不料当日同屋说她加班,程优才又去公司找她。
没等到她公司见面,程优被自己恍恍惚惚的神志,心惊胆战的恐惧感支配,拉过路上一名女子误认做杨莉,又哭又喊,下跪磕头。吓得女孩梨花带雨哭个不停,围观群众见状定要上前问一问的,谁知程优再次抓住另外一位故技重施,求人家放自己一命。
所幸他神志没多久恢复过来,他诚惶诚恐的站在人群中无所适从,哆里哆嗦的颤抖不停,路人指指点点加重他的恐惧感,最终冲出人群落荒而逃。他没有去处,只知道不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不刻意去见认识的人,疯过一次,就够了。
“如果那次我闹到她公司去,别说她工作保不住,怕是连名声一并毁在我手里了。假设有一天换做是你,我突然发疯,在路上,在家里,在任何公共场所,你怎么办?普通人的生活中,尚且一句‘疯子的话不可信’,但你不同,那些人哪管我是真疯假疯,污化正愁找不到由头呢”
“言外之意,我应该跟你说谢谢?”
“咋一听我的理由,你很难接受我明白。你去冷静几天,记得到时候要回来,我等你”
尽长安向后撤一步,躲开程优即将抱住自己的双手,他漠然的看着程优说
“听过一位智者说,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追求了自己不该追求的。我当时很痛苦,那么痛苦我咬牙坚持着,因为要等你。。。直到那天我懂了,我在追求自己不该追求的,于是学着慢慢将它放下。好奇问一句,你现在痛苦吗?”
“。。。 。。。”
“观摩学表演的时候,我看过一部电影,里边有句台词特别好,她说‘错过的风景就不要在打听了’,意思是,你错过的人不要再去打扰他”
“我不是,一直在你心里吗?”
“我心里有没有你,和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