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莫桑俞

2、第二章

　　石锅拌饭。
　　骀诚看了眼还冒着热气的饭，都觉得吃一口热半天。
　　书包小孩儿可能不知道石锅两边儿的把儿没有隔热作用，因为服务员放的位置有点儿偏远，他直接上手想端着把儿往自己跟儿前推推，骀诚刚张开口想提醒他一下这小孩儿已经碰上了，没过一秒钟立马被烫的缩回了手，速度快的惊人。
　　骀诚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难得的做个好人一回帮他用筷子往他脸前戳近了些：“石锅没隔热作用，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书包小孩儿说，“谢谢。”
　　“不客气，”骀诚顺嘴问了句，“大热天儿吃石锅饭不热吗？”
　　“还行吧。”书包小孩说了句就低着头用筷子绊了拌饭开始吃。

　　骀诚可能真跟同龄人没什么聊天的天赋，跟同学聊五句话之内也是能聊死，忒不会找话题了。
　　讪讪的闭上嘴拿起筷子挑了口冷面进嘴里。
　　夏天吃冷面才是正道啊。
　　骀诚一连嗦了三口才停下来，凉快。
　　一抬眼看着书包小孩儿吃这几口热的额头上都冒了汗。
　　“哎，”骀城扯了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吧，汗都快滴饭里头了。”
　　“谢谢。”书包小孩儿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汗，又埋着头舀一勺饭吹半天才吃进嘴里，连饮料都不买一瓶的。

　　真有个性啊。
　　骀诚心里感叹了句，打算吃完赶紧买箱雪糕回去，大热天的实在不适合散步。
　　正想着对面小孩儿突然递过来一瓶饮料。
　　“嗯？”骀诚抬起头，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那瓶冰糖雪梨。
　　“你喝......”书包小孩儿看着他手旁的饮料突然噎住了似的，不知道在怎么问下去。
　　“喝，”骀诚不客气的接过来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反正白来的饮料，“谢了。”
　　书包小孩儿点点头，又从书包里拿出来一瓶打开喝了一口。
　　“你买的？”骀诚忍不住问了句，看着他书包里鼓鼓的估计不止一两瓶。
　　“抢的。”书包小孩儿又埋下头吃了口饭。
　　“牛逼，”骀诚比了个大拇指，“抢了几瓶？”
　　书包小孩儿抬起脸抹了把汗拿过身后背着的书包打开给他看了眼，里边儿竟然有五六瓶的饮料。
　　“怎么不直接抢一箱？”骀诚问，“一箱能喝挺久了，比单瓶的划算。”
　　书包小孩儿摇了摇头把书包又重新放回身后：“一箱的不好抢，我平时就喝白开水。”
　　“哦。”骀诚点点头，看着书包小孩儿接着低下头吃饭，自己也不再说话了。嗦着冷面想着一会儿回去顺便再买点儿什么。

　　店里吹着空调跟外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画风，骀诚推开门出来瞬间被热气扑了个全身，仿佛跟进了一个大烤炉里一样。
　　他绕过人群尽量往阴凉处走着，美食街这条路再往前走走就有个批发的地方，衣服鞋子日用品和吃的都有，挺多人从那条街出来都抱着几箱冰糕，每次一到夏天批发冰糕就比单支买划算的多。

　　骀诚本来是想直接买了冰糕回去，但吃饱了饭可能就是闲的，经过了批发部直直往前离着美食街得有六七公里的一个公园奔去了，连车都不打，直接走过去的。

　　操。
　　真是年少轻狂啊。
　　真他妈牛逼。
　　大夏天走六七公里的路。
　　脑子长了个泡泡吧！

　　走了接近快一个小时半的路，到公园的时候骀诚扶着一旁的柱子喘着气，身上衣服早被汗打湿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抽了两章，在脸上跟脖子后擦了擦，瞄准距离差不多有一米半远的垃圾桶嗖的一扔，进了。

　　元双公园夏天很热闹，里面有游乐场跟动物园，家长会带着孩子或者学生会喜欢来这边儿玩玩，距离不算远，还一堆卖小吃的。
　　骀诚循着树荫小路往前走，附近的长板凳跟凉亭都已经被人占满了，好容易看见一个还没来得及被人占的长椅，他立刻抢在一对情侣前面坐过去，引来两人不满的目光。

　　他揪着短袖衫衣领抖着手动扇风，额头上还是源源不断的冒着汗。
　　扇了几下他放下衣领拿出来手机，朋友圈上一条已经有不少人点赞评论了。
　　-什么小孩儿？
　　-你还能有注意到别人的时候？
　　-书包小孩儿是个什么鬼？你形容词真奇特啊。
　　-等会儿一块儿打游戏啊。
　　都是同学甲乙丙丁的评论，骀诚懒得回复，看了眼就关上了。
　　他手机上好友挺多的，但也都记不着谁谁，名字都懒得备注，也就几个玩的好的哥们儿，毕竟他这嘴欠又自带天生跟同龄人把天儿聊死的特效实在是强烈。

　　热乎乎的风一波波吹过来，骀诚直接用手机开始扇风。冬天的时候就盼着夏天，夏天的时候就又盼着冬天，要是有个能随时便携式的一种空间空调多好，冬暖夏凉的......
　　嗯？
　　骀诚突然停下扇风的动作，眯着眼看向远处草坪树荫下坐着的一个人。
　　书包小孩儿？
　　骀城看着他坐在草坪地上拿着本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

　　“圆圈......方块儿.......”书包小孩儿拿着笔低头认真在本子上画着抽象画，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总之就是简单的一些图案构成的，画的是个潦草的草稿，“还有什么？”
　　他抬起眼：“啊！”
　　“啊！”骀诚也跟着叫了声。
　　书包小孩儿瞪着眼看他：“你干什么？”
　　“碰巧看着你，”骀诚在他身边坐下，“画画呢？”
　　“嗯，”书包小孩儿应了声接着低头画画，“抽象画。”
　　“非常抽象了。”骀诚说。
　　这也是实话，毕竟这方块圆圈的胡乱画在本子上各个位置中散乱着，还是个草图，更让人觉得是那种小孩儿随便乱涂的感觉。

　　“画的，风景图？”骀诚看着他认真画的样子努力在脑子里分析了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图，但完全猜不透，只好随口说了个。
　　“不是，”书包小孩儿说，“脑子里想的。”
　　“嗯？”骀诚看着他。
　　“脑子里天花乱坠一堆想法，”书包小孩儿比划了下，“有时候拼凑拼凑就会像个有趣的小故事一样，画出来自己能看懂就行。”
　　“哦，”骀诚点点头，“挺有想法。”

　　骀诚坐在草坪地上看着他画着抽象画，头顶上堪堪只有一颗大树梢照下来的树荫，没一会儿就感觉汗跟水似的往下冒，他抽出来张湿巾擦了擦汗，歪头看着书包小孩儿发梢上也有汗珠。
　　“给，”骀诚抽出来张纸巾递给他，“擦擦汗。”
　　“谢谢。”书包小孩儿很有礼貌的道了谢接过湿巾擦了擦汗。
　　骀诚很想说“你能不能不用每次都说谢谢，怪别扭的。”，但还是没能说出口，毕竟这看起来实际没差他多大的小孩儿跟他并不熟。
　　“能换个地儿画吗？”骀诚搞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在根本感觉不到挡太阳的地方画画，晒得他都感觉等回去就能黑一个度了。
　　“等画完这块儿吧，”书包小孩儿头也没抬的说，“现在脑子里有想法。”
　　“你挪个地儿想法就能马上没了啊？”骀诚觉得挺震惊的，搞不懂这小孩儿脑回路怎么长的。
　　他看着书包小孩儿叹了口气停下笔，从书包里翻了翻拿出来一支雪糕：“给，先吃着吧。”
　　骀诚脸上的震惊还是没变，接过雪糕：“你这书包是哆啦A梦的大口袋吧。”
　　书包小孩儿笑了笑：“啊，是啊，魔法口袋，什么都有。”

　　骀诚没再说话，撕开雪糕袋子，里边儿奶油已经化软了，他抽出来雪糕棍捏着袋子舀着吃，看着书包小孩儿认真低头画画的样子。
　　不过看了一顿也没看明白，所有图案都很简单，交错叠影，时不时还会拿橡皮修个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画什么大作，但能看出来是抽象，非常抽象，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是看不懂的亚子。

　　书包小孩儿画的还算快，等他吃完一袋儿雪糕之后他停下手，一张a4纸上画满了各种图案，还点缀了星星和看上去跟星球一样的图案。
　　“画完了？”骀诚问。
　　“嗯，”书包小孩儿点点头，收拾好本子笔站起来身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去那边儿吧，那边儿有树荫。”
　　骀诚也站起身跟着他一块儿往树荫边儿过去，在长椅上坐下：“你经常这样儿吗？”
　　“哪样儿？”书包小孩儿在他旁边儿坐下。
　　“随便找个人少的地方画画，”骀诚说，“画完才离开。”
　　“猜的？”书包小孩儿看着他反问了句。
　　“猜屁，”骀诚指了指刚才他们俩坐的地方，“那地方小树荫挡着跟没挡就没区别，哪个人会闲的没事儿在那边儿坐着。”
　　“观察力挺强，”书包小孩儿说，“人少的地方比较安静，画的东西也不会被看到。”
　　“你那画就算被人看着了应该也看不懂吧。”骀诚说。
　　“本来也是抽象，跟乱画没什么差别，”书包小孩儿说，“有时候画完了过一段时间我看自己之前画的那些都看不明白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挺有意思的。”骀诚笑起来。
　　“夸呢还是嘲讽呢。”书包小孩儿看了他一眼。
　　“夸。”骀诚身子向后一仰，手撑在腿边两侧，“我也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但有时候还会强迫着自己去人群里转悠转悠，能听到看到不少东西。”
　　“看小偷教学啊？”书包小孩儿说。
　　骀诚笑出来：“你学过？”
　　书包小孩儿也笑起来：“好好的谁学那个。”
　　“你......”骀诚刚想说什么被书包小孩儿一抬手打断。
　　“棹抒，”书包小孩儿说，“别你你的了。”
　　“哦，”骀诚笑了笑，“骀诚。”
　　棹抒点了点头：“接着说吧。”
　　“说.......”骀诚一时语塞，“我他妈都忘了要说什么了。”
　　棹抒笑出来：“那别说了。”
　　突然感觉腿上震了震，他在书包里翻了翻拿出来手机看了眼，是条垃圾短信。

　　“你有手机啊？”骀诚看着他问了句。
　　“啊，”棹抒说，“怎么？”
　　“没，”骀诚顿了顿有点儿想笑，“那你等吃的时候不拿出来手机玩儿，盯着桌子都快看出来个窟窿了。”
　　“操，”棹抒反应过来，“我那是，紧张。”
　　“嗯？”骀诚看着他。
　　“我一般不去人多的地方玩啊吃东西的，”棹抒说，“今中午就例外，一紧张脑子就抽了，忘了拿手机玩了。”
　　“挺特别啊，”骀诚有点惊奇，“手机一般不都是标配物件吗，这还能忘了拿出来，你平时不怎么玩手机吧。”
　　“嗯，”棹抒低头点了两下手机，“平时光画抽象去了。”

　　“呐，”骀诚把手机举到他跟儿前，上面显示着微信的二维码，“加个好友。”
　　“做什么？”棹抒看了他一眼。
　　“做个屁的什么，”骀诚瞪着他，“加好友啊。”
　　“哦。”棹抒憋着笑。
　　“操，”骀诚举着手机的手放下来，“你他妈欠抽吧。”
　　“加加，”棹抒赶紧把手机晃到二维码上对着扫了一下，“行了发过去了。”
　　骀诚接受了请求之后发现棹抒头像也是一副抽象画。
　　“头像也是你自己画的吧？”骀诚问。
　　“嗯，”棹抒说，“叫星空的毛线人。”
　　“毛线人？”骀诚愣了愣
　　“几个小线人在上边，还有些跟星空似的图案，”棹抒解释说，“就叫这名了。”
　　“星空的小线人不也挺可爱的？”骀诚说。
　　“都行，”棹抒并不想纠结这个话题，“毛线小线都一样，反正都是线人。”

　　加上好友之后两人就一直坐在长椅上，哪怕是身后一颗大树的树荫也挡不住盛夏炎热的太阳，两个人一直向外冒着汗，棹抒抱着的那个宝贝书包都忍不住放了一旁，胳膊上捂得全是汗了。
　　他窸窸窣窣的在书包里又翻出来一根儿雪糕，骀诚看的脸上震惊都兜不住。
　　“你这书包真是个魔法大口袋儿啊。”骀诚说。
　　“嗯哼，”棹抒有点得意的挑了挑眉，捏了捏雪糕，“都化了。”
　　“废话，”骀诚说，“这么大热天还搁书包里捂着能不化吗。”
　　“你要闭嘴的话请你吃个没化的雪糕。”棹抒说。
　　骀诚乖乖闭上了嘴。

　　棹抒跑了没几步在卖炸串的小摊车买了两支雪糕，又跑回来递给骀诚一支之后坐下来：“操，热死了。”
　　骀诚接过雪糕看了眼：“小雪人的啊，挺老一个牌子了。”
　　“这种的好吃。”棹抒利索的撕开包装纸拿出来雪糕咬了一口。
　　“好吃，”骀诚也撕开袋儿咬了一口，冰凉又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在嘴里蔓延，“就是没想着还能有卖的。”
　　“也就一些小店小摊车卖点儿零散的了。”棹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