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梦者：黄粱一梦》沐心乔

8、第 8 章

　　回到学校照例在教室自习到晚上十点，王小秋伴着夜色回到宿舍，室友都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开始打游戏，王小秋一向对此不热衷，简单洗漱之后爬上床，拿起枕头旁边的小说看起来。
　　平时王小秋看一会儿就感到睡意袭来，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室友呼噜声此起彼伏，王小秋迟迟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萦绕着记忆中的那颗痣。
　　小小的，长在锁骨上，主人的一哭一笑一举一动，那颗痣都会跟着变得生动起来，引诱着你去摸一摸，或者轻轻的咬一下，
　　每当这时候，那颗痣的主人都会立刻脸红，瑟缩着往后躲，片刻后却又舍不得，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往前，用微凉的嘴唇代替那颗小小的痣，虔诚的吻上方才作怪的那张嘴。于是那颗痣便也好似染上了绯红，鲜艳似血滴。
　　王小秋烦躁的翻身，眼前的画面不停变换，德国别墅里，卧室大床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浴袍，裹在浴袍里的躯体白皙如玉。
　　身体的主人斜躺在床上，目光羞涩的看着他轻佻的解开自己身上的浴袍，紧张的抿唇。乖顺躺下，目光眷恋钦慕的看着那人隐忍的表情，随着那人摆弄出各种羞耻的姿势，让上方的人更方便进出，任由上面的人手指从耳边滑下，慢慢抚摸过凸起的喉结，顺着胸膛往下探去……
　　“腾！”一声巨响，王小秋阴沉着脸坐起来，起身去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冷静下来，王小秋闭上眼，后脑勺轻轻的磕上洗手间白色的瓷砖上，声音低沉无奈，在空荡荡的浴室中响起，“林本川，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陶竟紧张的靠在墙上，每隔五分钟看一下手表，小川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就在他忍不住想冲进去找人时，办公室的门从内打开，林本川背上一层虚汗，疲惫的朝陶竟笑了笑，“等急了吧？”
　　陶竟止住脚步，眉间一抹心疼，“没有。”
　　林本川清清嗓子，“我们回去吧。”
　　王敏从办公室走出来，“好不容易逮着这小子一次，可不能让他这么跑了。”
　　陶竟一听见王医生的声音立刻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表姑。”
　　王敏笑得不怀好意，“真没想到啊，小竟，我们居然又见面了。”
　　陶竟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干咽口水，“表姑，我朋友在呢。”
　　王敏挑眉，决定给他留点面子，“走吧，表姑请你们吃饭。”
　　陶竟拼命给林本川使眼色，林本川一脸懵懂，只能靠自己的理解说：“让王医生破费了。”
　　陶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林本川的额头。
　　林本川向后仰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手指。
　　陶竟尴尬的收回手，讪讪的问：“小川很讨厌别人碰你吗？”
　　林本川不明所以，歪了歪脑袋，“没有。”
　　王敏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意味不明的说：“难得你小子也有失手的时候。”
　　林本川看看两人，不懂他们说什么，茫然的跟着下楼。
　　虽然陶竟表现得很害怕王敏，但终究许久没见，王敏又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没一会儿陶竟就忘了王敏的恶趣味，不要命的贴过去，表姑长表姑短的哄得王医生心花怒放。
　　染指甲的小护士抬头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王医生下班了。”
　　王敏点点头，笑呵呵的回她，“下班了，一起去吃饭？”
　　小护士摇摇头，“你们去吧，我男朋友等下来接我。”
　　“哟，”王敏打趣，“谁运气这么好啊，我们晓雯这么漂亮是便宜了谁？”
　　小护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医生就别笑话我了。”
　　“哎，”小护士突然看向门外，“我男朋友来了，王医生我先走了。”
　　王敏乐呵呵点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想见见是何方神圣收了这个小妮子，却不料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王敏心中一紧，下意识去看林本川。
　　陶竟勾着林本川的肩膀，和他低着头控诉王敏的恶趣味，没有注意这边。
　　王敏悄悄挪了挪身子，不动声色挡在两人身前。
　　“小竟，”王敏说：“我突然想起来车钥匙忘办公室了，你们陪我上去拿。”
　　“拿个钥匙罢了，”陶竟不满的说：“你自己上去拿就行了，我们在下面等你。”
　　王敏笑眯眯的看着他，“我不，我就要你们和我一起去。”
　　陶竟看着她的笑容，怂了，不情不愿的嘟囔：“好了好了，我们陪你上去还不行吗？”
　　说着推着林本川往电梯走。
　　王敏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进电梯，等着两人进来。
　　小护士换了自己的衣服出门，热情的和熟人打招呼，“小秋，又来陪你女朋友呀。”
　　王小秋手中拿着一支花，笑得开朗，“她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来陪陪她。”
　　小护士感慨，“像你这么好的男朋友是真的不多了。”
　　王小秋笑着和她寒暄两句，迈开长腿往电梯走。
　　陶竟奇怪的看着突然停住脚步的人，“小川？”
　　王敏暗骂一声，伸手将林本川扯进电梯，按了楼层就要关门。
　　一只手突然挡住电梯的门，王小秋庆幸的轻吁一口气，抬眼看见电梯里的人愣住。
　　王敏皱眉，挡在林本川身前，冲王小秋点了点头。
　　王小秋微怔之后回过神，笑着和王敏打招呼，“王医生，这么巧。”
　　“嗯。”王敏不欲与他多纠缠，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移开。
　　电梯缓缓上升，电梯里一阵静默。陶竟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也闭上了嘴。
　　突然，王小秋轻笑一声，手指轻轻弹了弹手上的花瓣，冲王敏神秘的眨眼，“还请王医生替我保密啊。”
　　“毕竟我现在还在高中，有女朋友这件事请王医生暂时不要告诉我爸妈。”
　　王敏瞬间握住林本川的手，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掌。
　　“放心，我不会和他们说。”
　　王小秋松了口气，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钟悦她有点粘人，最近又受伤了，需要我多来陪陪她。”
　　王敏皱眉，心中暗骂这见鬼的电梯怎么这么慢。
　　林本川手掌渗出冷汗，站在王敏身后不敢抬头。
　　电梯门“叮咚”一声，四人皆松了口气。林本川几乎在门打开的瞬间就冲了出去，跪在洗手台前干呕起来。
　　王敏瞪了王小秋一眼，王小秋茫然的摸摸鼻子，讪讪的笑了笑。
　　“王医生，你的病人似乎情况不太好。”
　　陶竟已经追过去，王敏便停下脚步，挡在电梯门口，眼带厌恶，“王小秋，你好自为之。”
　　说完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哒哒的走远。
　　王小秋笑容不变，若无其事的按下关门键，缓缓将对方的身影隔绝在厚重的铁门外。

　　林本川撑着洗手台，胃里酸水翻滚涌到嗓子，一阵阵抽搐的疼痛。
　　陶竟站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担心不已。
　　林本川打开水龙头，捧着冷水往脸上扑，陶竟“哎”了一声阻止不及，看见冰冷的水珠挂在林本川睫毛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起伏，在头顶照明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摇摇欲坠。
　　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陶竟抽了几张纸仔细替他擦去水渍，“小川。”
　　林本川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梢湿漉漉往下滴着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眶周围红了一片，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见鬼的模样，难怪季子不肯爱他。林本川近乎苛责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心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
　　王医生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语气十分严肃，“小川，你跟我来。”
　　林本川垂眸，一言不发跟着她走。
　　陶竟伸手握住林本川的手，对王敏说：“表姑，他需要冷静。”
　　王敏语气冰冷，“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陶竟还待争辩，林本川径直拨开他的手，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王医生，我们走吧。”
　　王敏斜睨陶竟一眼，带着人回了办公室。
　　将办公室门锁好，防止外面的人偷听，王敏靠在办公椅上，眉头紧锁，“我以为这一段时间的治疗多少会有点作用。”
　　林本川双手垂在身侧，像是被训话的小学生，“王医生，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王敏站起来，手掌搭在林本川肩上，“小川，你不是为了我治疗。你是为了自己在治疗。”
　　“我还在奇怪，你一直以来都十分配合，为何你的情况丝毫不见好转。”
　　王敏顿了顿，问他，“小川，你要自己想走出来我才能帮你，你假装配合只是浪费我们两人的时间。”
　　“对不起……”
　　“不用道歉，”王敏打断他，“小川，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闻言林本川茫然看向她，不明白他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太自卑了，”王敏说：“也许是上辈子求而不得导致你将自己的感情放的太低，你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卑微的地位，林季子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不止是感情，而是你生活的方方面面。”
　　“小川，你要走出这段感情，就要先拾起你的自信。”
　　王敏抱了抱这个令人心疼的少年，“今天只是见到一个和林季子相似的人你就如此失态，如果哪一天你遇见了真正的林季子呢？”
　　察觉到拥抱着的躯体骤然变得僵硬，王敏安抚的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别怕，这只是个假设。你不会见到他，不怕。”
　　林本川在她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肩膀耸下来，额头抵在王敏肩膀，说出了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的话，“王医生，帮帮我。”
　　一样的话，却有着不一样的决心，王敏欣慰的笑了笑，揉揉少年的头发，“我们小川一定能走出来的。”
　　“小秋，小秋！”钟悦不满的喊了两声。
　　王小秋从神游中回神，拿了个桔子剥着，“怎么了？”
　　钟悦不悦的嘟嘴，“你怎么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有吗？”王小秋将桔子递给钟悦，擦了擦手，“最近学习有点紧，可能压力太大了。”
　　钟悦狐疑的看着他，“真的吗？”
　　王小秋笑着捏她的鼻尖，“当然是真的了。不过发呆确实是我不对，你说怎么罚？”
　　钟悦这才露出笑意，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意味不言而喻。
　　王小秋迟疑了一下，站起来说：“中午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钟悦立马拉下了脸，坐直了看他，“你什么意思？”
　　话里质问的意思太明显，王小秋有些不悦，语气也冷淡下来，“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周记的虾仁粥，我去帮你买。”
　　钟悦喊住他，“不许走！”
　　王小秋停下脚步，“还有什么要买吗？”
　　“王小秋，”钟悦叫他全名，“你什么意思？每次让你亲我你都一副嫌弃的样子，你看不上我当初为什么追我？”
　　“是我逼你做我男朋友的吗？你摆出那副死人脸给谁看？”
　　王小秋深吸一口气，回身冷冷看她，“我不想和你吵。”
　　钟悦忍了半年也到了极限，“我们在一起半年了，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近我，你知道我朋友问起来的时候我有多尴尬吗？”
　　“我们哪里有一点情侣的样子？”
　　王小秋：“那就分手吧。”
　　钟悦愣住，半晌问他：“你什么意思？”
　　王小秋：“你既然对我这么不满意，那就分手。”
　　“王小秋！”
　　王小秋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将歇斯底里的前女友彻底隔绝在门内。
　　和钟悦说了分手之后又过了半个月，听同桌说钟悦腿上石膏拆了，上周回到了学校，钟悦这次倒是沉得住气，一次也没来找他。
　　王小秋收拾了书桌，他太了解钟悦这种人了，她不来找王小秋绝对不是对王小秋死心，而是在等着王小秋幡然悔悟去找她。
　　忍不住嗤笑一声，王小秋背上书包走出教室，已经入了深冬，学校开始飘雪，王小秋哈一口气，一阵白雾便蜿蜒着升到空中。
　　他记得德国也经常下雪，有人很喜欢只穿着浴袍坐在飘窗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每当这个时候，他便无奈的将人抱在怀里，替少年暖手，少年眉眼弯弯的看他，得寸进尺的将手伸进他上衣里，冰凉的手贴在胸膛激起他一阵哆嗦，少年恶作剧得逞躺在他怀里笑得开心……
　　王小秋闭了闭眼，不是没有过真心的啊。
　　只是当仇恨在心里滋养，那一点心动便显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