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梦者：黄粱一梦》沐心乔

7、第 7 章

　　王敏眉目担忧，只是提起五年前的事，少年就已经这么大的反应，后续治疗过程他能撑下来吗？
　　林本川像是看出她的忧虑，笑了笑说：“我会尽量配合您。”
　　王敏坐回位子上，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小川，我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你还是走不出来。”
　　林本川沉默，没有否认。
　　王敏皱眉看着他，“我看了你的病例，你并不是为了五年前的事来找我，也就是说，你心里有认为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的帮助对吗？”
　　林本川轻呼一口气，“王医生，我需要您的帮助。不是因为五年前的事，而是，别的原因。”
　　王敏：“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但是治疗过程中我只是起到辅助作用，最终决定治疗成果的人，是你。”
　　林本川点头，说：“我明白，实不相瞒，来找您之前我也曾看过其他医生，相似的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我有心理准备。”
　　王敏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却不失温和的双眼注视着对面的少年，许久才开口：“其实，除了五年前的那次见面，我之后还见过你几次。所以我才会问你是不是五年都在德国。”
　　林本川呼吸一窒，手指不自觉又开始扣着掌心。五年间他回台北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都在同一个日子。
　　王敏不动声色，瞧着他的小动作。
　　“你可能不知道，”王敏说：“我家楼下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家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叫小秋。”
　　林本川眼神飘忽，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
　　“小秋每年生日，”王敏盯着林本川的一举一动，继续说：“我都会见到一个男孩子偷偷摸摸的守在楼下断墙后面。哦，忘了和你说，从我家卧室窗户刚好能看到断墙后面的角落。”
　　林本川开始坐立不安，想要赶紧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王敏察言观色看出他的心思，右手悄无声息覆上他手背，“小秋早上下楼上学，那个男孩子就悄悄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躲藏不被他发现。”
　　林本川猛然站起来，椅子被大力移开，刮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林本川回神，有些无措的看着王敏。
　　王敏拍拍他肩膀，“别怕。”
　　林本川闭上眼睛，嗓音沙哑，“王医生，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王敏走到沙发旁拿起一个抱枕，招呼林本川坐在沙发上，将抱枕塞到他怀里。
　　林本川怀里抱着软绵绵的抱枕，手指捏了几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往后靠了靠，脊背弯成一个舒适的弧度，林本川用他那特殊的中文语调，用最笨拙朴实的语言缓缓将故事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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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敏揉揉太阳穴，还在震惊于林本川的故事中。
　　“天哪，”王敏不可思议道：“小川，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本川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苦涩不已，“虽然很荒唐，但这全都是真的。”
　　“小秋他，不，是林季子，”王敏缓缓消化着这出离奇的故事，“你的症结，在他？”
　　“是。”
　　王敏瘫坐在沙发上，摆摆手，“我需要消化一下。”
　　林本川抿唇点点头，“应当的。”
　　好半天，王敏才缓过神，再看向林本川的眼神有些复杂，“小川，你就这么信任我？这种事情我若是说出去，你这辈子就毁了。”
　　林本川摇头，“您不会说出去。”
　　“你这么相信我？”
　　林本川：“不是相信您。”
　　想了想，又补充道：“是陶竟向我推荐您的。”
　　王敏笑起来，“是他啊。”
　　林本川：“我相信王医生的职业操守，陶竟也说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您。我之前看了很多医生，但是重生的事情却不敢告诉他们。王医生，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您，您能帮帮我吗？”
　　王敏蹙眉，“小川，我能保证不将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但是，”王敏想了想，决定不对他有保留，“你这种情况很复杂，我可能不能以一个专业的医生的角度来治疗你，毕竟，这对我来说实在冲击太大，我没办法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
　　林本川听到她的话反而轻松的笑了笑，“王医生，我将这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了。哪怕只是找个人讲一讲，我心里也好受些。”
　　王敏心疼的看着这个少年，叹了口气，“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林本川歪了歪脑袋，眼神清澈而悲伤，“上辈子的事我总也忘不掉，我对不起爸爸，是我害了他，我应该受到良心的谴责。可是我不想让这种愧疚在这辈子还缠着我，它已经完全扰乱了我的生活，只要我想起爸爸，首先想到的就是上辈子我对他的伤害；我希望我想起爸爸时记起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温馨时光。而不是现在这样，我连想都不敢想起他。”
　　“还有，”林本川眼角泛红，“我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季子，就经常会产生……厌世的情绪。”
　　王敏狠狠皱眉，心脏都因为这个少年而钝钝的疼，“……小川。”

　　冬月的阳光不过分热烈，日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天际万里无云无风无波，市中心医院楼下，一身运动装的男生坐在医院大厅玩手机。
　　男生五官深邃，一头耀眼的红发阳光健气，身体随着耳机里的音乐声摇晃，微微俯身手肘撑在膝盖，嘴里嘀嘀咕咕，双手飞速的在手机上点着。
　　一楼大厅的小护士红着脸站在服务台后面偷偷看他，很想上去要个联系方式。
　　男生打完一局游戏，气急败坏的摘了耳机，鼓着腮帮子靠在椅背上。小护士磨磨蹭蹭，更不敢上前了。
　　男生独自生了会儿闷气，猛然抬头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立刻换上灿烂的笑脸迎了上去。
　　“小川！”
　　林本川走到他面前，笑容浅浅的，“走吧。”
　　男生歪着脑袋小心睨着他的表情，见他眼眶微红，着急问：“是不是她欺负你了！你眼睛怎么红了？”
　　林本川摸摸眼皮，“没有，王医生人很好。眼睛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
　　男生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又让小川想起不好的事情，真是笨死了！
　　“那，”男生小心翼翼道：“我们去吃冰淇淋？”
　　他记得在德国的时候，小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去甜品店买份冰淇淋，坐在窗户旁边默默地吃。
　　林本川笑了笑，“天气冷了，不如回去吃火锅？”
　　男生立马变得高兴起来，伸手搭着林本川的肩膀，“好啊，一直听你讲台北的美食，这次你可要尽地主之谊，带我吃个遍。”
　　林本川被他推着往外走，有些无奈，“保准你吃够。”
　　“哈哈哈！”男生大笑，“走走走，我等不及了。”
　　小护士悄悄竖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脸蛋红扑扑的，双手摸着脸问旁边的护士长，“你看见了吗，他们两个好配啊。”
　　护士长正忙着剪指甲，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顿时发出一声：“卧槽！”
　　双手按住小护士的肩膀来回摇晃，“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看背影就知道是两个帅哥啊！我去，清冷美人受，阳光健气攻，我特么磕爆啊！咦，那个白衬衫的小帅哥腿怎么了？”
　　小护士捧着脸，目眩神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简直太帅了，他们好配啊！”
　　经过的医生十分不解，“你刚刚不是还对着那个红头发的小帅哥花痴吗，恨不得非他不嫁，怎么这一会儿你就叛变了？”
　　小护士娇嗔的看他一眼，“你不懂，只要我的CP 能在一起，我就是单身一辈子也愿意。”
　　医生打了个寒颤赶紧离开，小姑娘的世界太魔幻，他理解不了。
　　“打扰一下，”柜台前站着一个男生，手上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笑容帅气，“请问1912室病房怎么走？”
　　小护士眼睛一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医院里来的都是小帅哥。
　　“前面电梯到9楼，出门左转，第三间房就是。”
　　男生感激的笑了笑，捧着玫瑰花往电梯走。
　　护士长激动的手都在哆嗦，“这小朋友也太帅了吧！”
　　小护士点头，忍不住将红发帅哥和前面背影的主人对比一下，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红发小帅哥，不仅长得帅，还很阳光，简直是小说里面完美的小狼狗攻。”
　　护士长眼中只看得到前面的帅哥，“我又没见过那个红发帅哥，要我说，还是这个小朋友比较帅。”
　　小护士气鼓鼓的瞪她一眼，随后有些泄气的说：“可惜两位小帅哥都名草有主了。”
　　护士长好笑，敲她额头，“想什么呢，这样的帅哥养养眼就行了，真是你的天天不得愁死。”
　　“那倒也是，”小护士也很能看开，“这么帅，天天防备狂蜂浪蝶都要累死了。”
　　王小秋拨弄了一下手上的玫瑰花，听到后面两人的谈话，嘴边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眼神露出一丝玩味，低声笑了笑，“红发帅哥？”
　　出电梯左转，第三间病房。
　　王小秋整理了一下玫瑰花，敲了敲病房门。
　　“进来。”
　　王小秋调整好笑容，看起来温和无害，推开门进去。
　　钟悦上周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左腿打上石膏悬在半空，半躺在床上无聊的啃着苹果。
　　“小秋，”见到来人，钟悦扔了苹果双手撑着坐起来，甜蜜的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王小秋将玫瑰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轻笑，“我的女朋友受伤了，我难道不该来吗？”
　　钟悦眼睛弯弯，微微抬起下巴，露出锁骨上那颗鲜活的小小的痣，“当然可以。”
　　王小秋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左腿，眼神有些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钟悦嘟起嘴，往王小秋身边靠了靠，“我上楼梯一不小心踩空了嘛，当时只是有点疼，没想到居然会骨折啊。”
　　王小秋问：“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吗？”
　　钟悦：“半个多月吧，我最近就只能躺在医院里了。”
　　王小秋目光从她腿上移开，看着她的双眼笑了笑，“我会经常来陪你的。”
　　钟悦得了保证，笑得更开心了，想了想又问：“可是你还要上课啊，这样跑来跑去会不会很麻烦啊？”
　　王小秋：“怎么会麻烦呢？为了能多陪喜欢的人一会儿，这又算得了什么。”
　　钟悦这才满意了，骄矜道：“油嘴滑舌。不过就算你觉得麻烦，也要过来陪我，要不然我一个人在医院多孤单啊。”
　　王小秋没说话，微微弯了弯嘴角。
　　在医院陪钟悦半天，王小秋从一楼出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暗沉，站在站牌下等公交的时候，王小秋靠在站牌下，轻轻呼出一口气。傍晚的天气依然带了凉意，气息朦胧升上半空，旋即消散于夜色中。
　　王小秋双手揣在口袋里，微微仰头看天，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
　　真是搞不懂这些女生，心里想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好吗？非要这样拐弯抹角的试探，王小秋虽然深谙这套路，却还是会经常感到厌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