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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灭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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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发髻凌乱不堪,几缕发丝染了汗水粘在脸颊。她的双手没有往日的干净,满是灰尘。裙摆处已经被鲜血浸透。
她的身后是无尽的追杀,耳边依旧回响着丈夫的嘶吼,“快走!”
快走!快走!这两个字催促着她这一路抱着怀里的孩子,一刻也不敢停留。
黑色的大门尽在眼前,她毫不迟疑奔入殿内。在正中央那一块赤铜的墙壁上,她将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雪玉镶入一处凹槽中。
霎时,这块铜墙铁壁化为一处有些许光泽的白幕。
她立即闪入幕中。面前是一条幽深的暗道,不知通向何方。暗道的两侧,蛟油做的白烛经年燃烧着,为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提供一丝光亮。
“母后,父王是不是死了?”暗哑的童音突然出声,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压着哭腔陈述着问她。
她紧了紧搂着孩子的手,“你还有母后呢,啊!”
她感到自己的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留下来,她用力憋住自己快要冲破喉间的哭声,依旧大步的向前走。
“人呢?”
一个身着铠甲,鹰目勾鼻的男子手握长刀,满脸杀气,冷冰冰地询问一旁的下属。
那下属被他一盯,顿时浑身颤抖。
“说话!”
他一声怒吼,那人直接承受不住这般威压,跪倒在地,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就在前面的宫殿,但那殿外有结界,我等无法打开。”
“废物。”一簇蓝色的火苗自他指尖冒出,地上那人顷刻变成了一推灰烬。其余的兵士全部低下头,看都不敢看一眼,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他抬脚迈开,走到那扇玄黑色的大门。身侧双手的掌心上幽蓝的火焰越来越旺盛,他运转周身的法力。
轰——
双掌直接击在那一层结界之上,夺目的亮光在整座大殿再在闪烁,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撞击声。
暗道内的母子二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座血池。
宽大的池子里灌满了红色的鲜血,它们被用特殊的法术保护着,永远也不会干涸。
前方是一座高台,台上刻有六芒星。而她会在那里进行一次逆天改命、脱胎换骨的术法。
那日,在王殿内。
“这块血玉你拿着,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带着它到文英殿,将它放进一处凹槽,到时地门便会打开。你一直向前走就会看到一方血池,咳咳咳,还有一座星阵,用澈儿的血启动阵法,之后你便可用我教你的法子为澈儿换血。届时你们就能离开巫山,不被那人发现。”
“此法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只有五成。”
“五成?不行,我不能拿澈儿的命去赌。”
躺在床上削弱的男子抓住神色激动的女子,“我知道这太过冒险,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巫族人的血天生便具有血脉感应,若是不去掉这一身巫族血,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的。如今巫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那人的监视之下,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女子冷静下来,复而看向男子:“那你呢?”
他缓缓一笑:“我这副身子恐怕撑不了几天了。”他伸出那双惨白的只剩骨头的手放在女子的面颊处轻抚,“对不起啊,小梦,我不能兑现诺言了。可不管怎样我都会护你平安。”
“我也不能了呢。”想起那日丈夫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她坐在星阵上喃喃自语。
她一直以为只有那一个法子,直到她在六长老献祭身亡后,在他的密室中整理时,无意中发现了他的札记。里面详细记载了他研究换血之法的过程、总结。她牢牢记住了札记里的一句话“吾于一次偶然中发觉至亲之血更易更换,经吾多次验证,证明其法确可增三成机率。”
原来是可以有八成的。
“澈儿,把你的手给母后,会有些疼,你且忍着。”她双指一划,孩子的手掌立刻出现一道伤口。她握着他的手放在星阵地凹线。
血液沿着刻好的图案流动,当它彻底汇满时,六芒星发出夺目的光辉。
法阵启动。
接着她划开他另一个掌心,一只手对着他的掌心,一只手抓着他的另一个胳膊。
“我疼!”孩子哭出了声,小小的脸上面容都扭曲了,可以看出他必是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丝丝缕缕的血液自女子身上来到孩子的身上,另一只细小的手上不断涌出鲜血。
痛哭总是漫长的,等到他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母后已经一脸惨白,呼吸若有似无。 她无力地环住儿子,闭上眼睛,在他耳畔轻语:“澈儿,现在,赶紧走,一直往外走,再也不要回来。”
“母后,我不要,我们一起走。”那孩子用力抓着母亲的胳膊,一脸倔强。
“澈儿,你听母后说,出去之后你就按下出口处的一块石砖,母后带你去过的,你还记得吧。一会母后会交给你一个瓶子,你走远之后便扔掉它。还有,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巫族人,你是一个凡人,不论怎样都要好好活着,不要让我和你父王的努力都白费。”
不远处突然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那是有人在攻击外面的铜墙。跪在地上的女人挣扎着起身,指上青光顿现,掌中出现一支玉瓶,它吸干了池中的血液,将玉瓶连同孩子用类似于水中气泡的东西包裹住,慢慢升起,开始向前面暗道飘去。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毁掉了这方血池和阵法,将所有的一切都被归于尘埃,包括她自己。
“母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被废墟掩埋。而在刚才他也曾目睹了他的父亲被一剑穿心的场景。那将是他一生的噩梦。
双目一片赤红,泪水不自觉地流了满面,他真的很想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这个答案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黑暗的地道寂静的让人发慌,他一直飘着,好像过了好久好久。终于在前方出现了一些光亮。渐渐的那光越来越鲜明耀眼,白的刺眼,仿佛能驱除一切黑暗邪佞。
嘭,晃晃的水光在遇见阳光的一瞬便破裂了,巫澈也落在地上,激起层层的灰尘。
他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暗道到了尽头。洞外鸟语花香,草木苍翠。他走出停在一块石壁前,出奇的平静。回头望,再没有了巫山王宫以及那里的一切人和事。
双手按在一块石砖上,咔哒一声,轰隆轰隆的重响不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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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人背着身,身形高大。他穿着暗紫色的袍服,腰间扎着金丝纹带。黑发用镂空雕纹的金冠束着。整个人站在那,不怒自威。
那鹰目勾鼻的男子此刻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回话:“巫王、巫后均已诛灭,其余族人也已绞杀,只是……”
“只是什么?”
“属下按照您的法子,追杀逃走的巫后与太子,却被两道结界阻拦,等属下破开后,只发现巫后的尸体,可那太子已不知所踪。”
“为何不追?”
“那地宫之内有无数条通道,而且血脉之力竟没有了感应。不得已属下派出多路人分开去追,但在半道上整座地宫突然塌啦。”
刚说完话的人被一股力量即刻打飞出去,狠狠撞在大殿内的立柱上。他掉在地上,几口鲜血涌出,却是什么也不敢做,立即跪在地上请罪:“是属下办事不利。”
那人冷冰冰的说道:“你确实不利,连一个孩子也能跑掉。那山周围有没有派人去找?”
“已经布置下去了。”
他甩了甩袖袍接着问:“那位的事情调查清楚没有?”
“属下已派人探查过,那位的四徒确实是一只雪鹭。”
那人坐到一旁的檀木椅上,揉了揉眉心,沉沉地呼出口气,带些丝丝刺骨的寒意:“不周山啊!”
底下的人转了转眼睛,一声不吭。
咔,一道闪电劈开了天际。霎时,雨水倾泻而下,在空中织了一张密集的网。风夹着雨,噼里啪啦地往人身上甩。
巫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路上,小小的身影背依旧挺得笔直。前方的不知名的湖泊躺在那,在雨水的冲刷下泛起无数的涟漪,依旧泛着幽光。
这里已经不是神州的地界。真正能抵达出口的暗道从不是那如蜘蛛网般四通八达的密道,而是经过其中一处最终通向更深的地方。那里直接连着一处传送阵。
巫澈站在湖边,任风吹雨打。他拿出衣服里的玉瓶,光滑细腻没有一丝杂质,隐隐能透出其中的红。顿了会,他朝着湖中把它抛出。
滂沱大雨里,前路艰险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