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阿D

172、各自的明天

　　年复一年了。今年的彩灯节你想和谁一起拉手游河呢？
　　上京的三日月湖畔不知何时开始盛行这句话。
　　因为雨水充沛，三日月湖规模壮阔，据说有皇家的游行，皇室也会加入到彩灯会的行列之中，王宫外三层向民众敞开，与天下百姓共度彩灯节。据说，人界的彩灯节成为天下盛会，魔界之人也有幸人界游走一遭。从战争极其天下灾祸之中渐渐复苏的民众们又融入了节日的气氛，谁家姑娘又开始对隔壁的邻家男孩芳心暗许？届时三日月湖或许会有容纳上万盏许愿彩灯的盛况。而天下重新复苏之后，三日月湖则不再是那个鹅毛沉底的杀人魔谭…………
　　倘若是人界之王大宴天下，庆祝今年的丰收之喜，王宫内将开展第一年的人类与魔族诸王共度彩灯节的欢庆会。
　　这一年，绿袖的老板是蓝庭玉的秘密不再是秘密，这一年，蓝庭玉重新入朝为官，这一年，朝颜之城兴盛为最受民众喜爱的郊游大商业城池，这一年，静雁当选为所有国家中最具英明的新王，也同样是这一年，民众茶余饭后乐此不疲的选拔天下绝色，最不可思议的是绿袖船坊中那个整日把自己打扮得稀奇古怪的红发女人也占了三大名额之一………………
　　舫珂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强的术士。他建立了术士们修心习性的中心圣心殿，位于洛水流域下游，他指导同僚修习术法，但也让他们学习儒善的道理，以用术法帮助更多的人民。
　　独孤明和游冉之仍然镇守在赋玉宫，游冉之仍然是宫中最强的侍卫，平时若是无事，他会在宫中与侍卫们习武，或是与绿袖的阿缘切磋几下。阿缘三年来，身边一直跟着那个叫悠渲的魔界女孩。如今人族与魔族若是真心相爱，可以通婚，只是相恋之后可以入籍人界或者魔界，若是二人相爱，魔族寿缘会转移一部分到人类的对方身上。这也是在这一年的魔族新规之中建立的条约。事实上想起来，这个做法相当妥善。大大增益了人族与魔族互相了解的过程，也可让真心相爱之人白头到老。
　　静雁再不畏惧阳光，也许是那时候在罪人之渊，也多少改变了他的体质，他虽然仍然是当初的模样，但年轻的新王治世得到了一致的认可，培养了一批年轻有力的臣子，受到天下能人的辅助，他宫中事务繁杂，十雨倒是时时找他研究她在上京新开的服饰店，乐此不疲的奔波两处，十雨的“哇！看你”服饰店大大改变了上京女子的着装思维，以至于她们的男人都对这家服饰店避退三舍，原因是女人们若是相约必然津津乐道那些稀奇古怪的打扮，以至于她们的男人不仅每月要花大把的银子丢在服饰店里，还不时担心那些开放风格的衣服会让自己的女人吸引别的男人的眼球。
　　赋玉宫还是老样子，原本的宫人都没有换，大家都仍在原来的职位上，展开着自己的新人生。凌仿天生下了痕雨倾的一对龙凤胎，现在两个孩子都是四岁，正是跳跃顽皮的年纪，年纪小小，在宫中跟着习武，十雨教他们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还经常带着他们拜访心之门盗贼团，一点也不介意滹光雷爵那对在小孩的世界里留下奇怪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傅雪衣在静雁的帮助下造了大船，远游世界，一如他男人的梦想。要是他老爹知道他现在活得如此滋润，恐怕也会高兴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傅家当时满门抄斩，只留了他，还有一个弟弟，当时被路过的漆夜所救，现在他的弟弟成为漆夜的弟子，与漆夜重回到洛水之中，那里再也没有洛水神殿，但得了舫珂的一些帮助，重建了地上神族的驻地。
　　洛水水域往西下就是朝颜之城，那里成为大商业城，茶碗小居再次个性开业，雷炎那帮人将朝颜之城打理得有声有色，却是个大口喝酒吃肉的豪爽城池，数年内，朝颜之城周边长满了金黄的农作物，那里酿造的美酒远近芬芳…………
　　魔界仍然一如既往。
　　该嫁人的女人们都嫁人了，纳蓝终日沉迷于研究上古兵器，他理所当然的接纳了妖界的领地，整理渡泷留下来的珍品瑰宝，以打发寂静的时间，这一年，熙渚迷上了魔界的某个女人，整日精力无穷的登门造访，观棋时不时走走人界，或许会偶然在哪个茶坊驻足，听听茶坊之中的天地评说乱侃一气，有时也会遇到那把讨人厌的剑，她也不介意的与他对饮几杯………………
　　这一年，也有很多人界的姑娘在冬季雪日那天的人界祭天大会上见到魔界之王，就暗自决心此生不嫁，无论过去的七公子凰羽，还是现在的魔王怀衣，都是她们八卦的心灵永远歪歪的对象……这一年，不知道三日月湖的河灯里又有多少人许了空头愿望，随风而去………………
　　之后，空前盛况的彩灯节，如期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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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的另一个人————————
　　他叫京生。
　　祖辈姓鹤，于是他的全名叫做鹤京生。这是一个生生相息的名字，但讽刺的是，在人界那场浩大的动荡之前，鹤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住在三日月湖下游民宿，今年他已经度过了人生的二十九岁光阴，之前，他扎了二十五年的彩灯。这是祖辈的行业，只要这彩灯节的节日还存在着，那他就饿不死。
　　很多年前，他立志考取功名，为国出力，无奈官场制度的腐朽黑暗，他的老娘气得一病呜呼，至于他的老爹和鹤家那些人，早在他们从朝颜之城转移到上京的无数年那次动乱之中都死得骨头都找不着一把了，不提也罢。
　　别人都叫他书呆子。前几年，还有几个多事的媒婆找上门来，给他介绍姑娘，但这几年别人都有了好光景，他却仍然是一贫如洗，就没什么人上门了。他喜欢攒钱看书，屋里上下都是彩灯和书，平时他也将钱拿来接济比他更糟糕的人，他清贫惯了，却有不错的风骨，人们也都爱给他买灯，买彩纸，因为他写得一手好字，还因为他性情温和。只是他毫无家底，姑娘们大多都望而兴叹。
　　这一年，鹤京生仍然很清贫。
　　虽然人间的日子已经见到了一些光彩，但这一年，他站出来，用自己的积蓄为民宿制作了便捷的水车和犁田的水管道，工程不大不小，算是他这几年的学以致用，宫中来了人，奖他为民间御史，给他修缮了三间大屋，一些银两，但他用那三间大屋放置了自己的书籍，银两则全数捐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鹤京生虽然口袋空空，但，他终于远近闻名，人们给他封了一个雅号，叫做景安居士，于是也终于有些倾慕他才学的姑娘上门提亲，但终归被他拒绝，他自觉年岁大些，不好耽误姑娘们而谢绝，彩灯节来临之前的几月，他便在屋外竹林水岸静静看书，彩灯节到前，他再开始自己着手制作彩灯。
　　他以为自己的心性年复一年的平淡了。
　　直至在三日月河里，遭遇到那具美丽的“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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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他一如往常这般折彩灯。
　　彩灯节将近，他没有请人手的打算，所有用于买卖的彩灯纸张早已在之前打磨好，他今年研发了一些新式的彩灯折法，最近总是弄到深夜，有时候将近清晨日出。
　　那个夜有些和平日不同，天气沉闷，入夜里还飘了一些小雨，鹤京生折了一些新式样的彩灯，在自家竹林外的河岸边试放。大约是入夜之后的两三个时辰，那时候四下寂静，只有依稀河对岸的酒家明暗交替的灯光。
　　那时候，他看到自己放下水中的河灯一圈圈荡漾，隐隐浮出个人来。
　　第一反应是，死人了。
　　虽然是和平年，三日月湖再也淹不死人，但因某些事情心生绝望投湖自尽的情况却不是没有的。那时候，鹤京生自然是吓了一大跳。
　　在那些河灯之中出现白色的身影，但很奇怪的是，那身体的主人，仿佛带着一点点光，接触到水面，转瞬即逝，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梦里的场景，揉了揉眼睛，那具浮尸，自然的浮上岸来。
　　那时候，鹤京生也只是怔怔的跪坐在地上，看着这具没有呼吸的身体而已。他甚至伸出手来，试探这具身体的鼻息，果然…………没有呼吸。
　　但有着很奇妙的感觉。
　　与魔界相通之后，世上时时发生着奇怪的事件，那女子样貌清丽，不染尘埃，根本就不似这世间的凡人。她的周身散发着水汽，混合着淡淡的檀木香味，仿佛能惑人心神，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美丽的尸体？他根本不晓得她在水中漂浮多久，她的样貌也只是如同沉睡一般，身体完好无损，除了细细的伤痕，毫无青紫的颜色也毫无腐烂。
　　更奇怪的，还有那盏灯。
　　从水底，和这美丽的姑娘一起浮上水面的河灯，颜色和折叠的形状都很怪异，那纸张的质量，竟然仿佛是沾水也无法化开，没有火烛，也自然的泛出点点光来，鹤京生轻轻以手触摸那盏灯，竟然是觉得非常的温暖。
　　灯里夹着一张小小的字条，就如同千千万万个许愿的河灯一般，鹤京生点燃火烛，在那光下细细的看着，纸条的正面反面皆有字，那却是两个背靠背的名字，只是他看到那纸条的时候，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因为………………他记得。
　　不可思议，四五年前的那么一件小事，竟然停留在他的记忆之中。
　　那也是一个花灯节，在那个节日里，他在夜市上买灯，不过是随手送了一张彩灯纸给一个样貌平凡无奇的姑娘，那时候，那姑娘许了一个愿望，在许愿的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随后，奇迹仿佛真的发生了，那个名字的主人，紧追而至，要求他将那水中的灯打捞上来，那人，也写了一个背靠背的名字………………
　　那人如今，已经成为地底魔界的君主。
　　那夜是那么特别的一夜，虽然鹤京生送出上万的彩灯，但那一盏的记忆，非常鲜明。那时候他知道，他保留了一段别人无从所知的关乎于七公子凰羽留在世间的记忆，那时候他还知道，那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在这世间也有真心所爱，此时看到这盏同样的彩灯，鹤京生不由得心中臆想了很多微妙的猜测。
　　他把这盏灯，连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书房。但很奇怪的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把那具轻飘飘的身体带进房间里。这夜他没有睡着，而是反复思考了许多。他在竹林之中搭了一个暂时的小棚，将灯和主人暂时安置在那里。天明之时，他修书一封报上了执事官府。但不知是否因为大宴将至，修书毫无音讯。
　　几日过去了。
　　他仍然保留着这美丽的浮尸，但很奇怪的，果然如同他的猜测那般，那具身体没有腐烂，灯犹如有生命一般，散发出源源不断的光来，融入那个身体。夜里，竹林中散发着幽香，他不敢亵渎，只是做着一件神圣的保存工作，他没有魔族的朋友，于是不知道是否魔界的人都没有呼吸，那姑娘没有影子，身体轻得异常，他竟然觉得那是有生命的。
　　他并不怕她。
　　只是打算着彩灯节过后还是应当将她交到宫里更为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