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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风起春城暮(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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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一瞬张大,宁岚几乎是抖着声音问道:“宁舜?”
蜷在角落里的身影微微抬头,目光如星,轻亮了一下,不确定地道:“三公主?”
宁岚蓦然回头盯住谢绎,冷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他不让我对他做什么。”谢绎笑道,“找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他不肯包扎,我也无法。”
宁岚提步走到宁舜身边,一托他的脸颊,轻道:“为什么不肯包扎?”
宁舜撑手坐起,喘着粗气冷道:“我不需要他的假慈悲。”
宁岚叹了口气:“可是司南很担心你。”
宁舜眸光一暗:“司南可有受伤?”
“不曾。”宁岚轻声凑到他耳边道,“等等我带你出去,江都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且放心。”
宁舜霍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宁岚,似是不认得她一般,良久才苦笑道:“你们都长大了。”
宁岚笑笑,抬手扶他起来,回头向谢绎道:“他同意包扎了。”
谢绎含笑拍手道:“我就知道你说得动他。”转首吩咐道,“请大夫来,再着人买双新鞋过来。”
宁岚在谢绎坦澈的目光里显得有些局促,亦不管他是否话中有话,只道:“这份礼物我很欢喜,谢谢。”
谢绎不置可否地一笑:“他比观澜阁重要?”
“观澜阁再重要,也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宁岚正色答道,“它抵不过人命。”
“那我的命呢?”谢绎的手指一支额头,偏首笑盈盈地看她。
宁岚莞尔一笑:“自然也比一座院子重要得多。”
这话听起来不伦不类,人与物比,自是轻贱。谢绎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眉目舒展,笑颜清明,仿佛吞了蜜糖一般,只这样一句话就能让他高兴半日。
他说话也顺带着轻快了起来:“我定了晚上宴见苏湛,你也一同来罢。”
宁岚微怔,将宁舜交给赶来的大夫,起身面向谢绎,道:“你想怎么做,二表哥?”
谢绎斜斜靠在门边,脸颊一半明亮一半逆光,他唇角微弯,似是习惯似是真实,宁岚只能看到他低垂下来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鲜血上,良久之后,才听他清爽一笑:“郁家想求和,我为什么不答应?”
宁岚沉吟片刻,再抬头看谢绎的神情,却瞧不出一丝作伪的迹象。
求和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能给郁家拖延时间整顿军队而已。既然这样轻易答应求和,那他何必煞费苦心地从昀城逃脱、夺回江都和南宁?
“我只是不想再拖下去了。”谢绎慢慢回首,逆光下的笑容模糊得看不分明。
宁岚蓦然一愕,飞快地道:“什么?”
谢绎淡淡一笑:“速战速决,对大家都有好处,郁家拖不起,我更拖不起。”
“太难了。”宁岚喃喃道,“这样做太难了。”
“很难么?”谢绎含笑,“用一个玉玺换几十年的安定,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笔对你们有利的交易。”
宁岚霍然回头定定看着他,欲言又止,对着谢绎清润安静的一张笑脸,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庞徵、司南、宁舜还有庞徵偷来的玉玺和虎符都在他手里,这一场求和,宁岚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段嫣在江都城里已经安排妥当,只等谢聿回城就能动手,谢绎的失败似乎只是早晚之事,可他如今的态度却更叫人琢磨不透。
宁岚伸手揉了揉涨得发痛的额头,只觉这几日来身心俱疲,每一日都过得像一个月一样漫长,她既盼望着这样的日子早日结束,又不希望看到脑海里那个模模糊糊的结局。从十五岁那一年起就在等待结局的到来,可当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怯懦之感。
谢绎上前握住她的右手,宁岚下意识地一抽,却听谢绎轻道:“你手上沾了血。”
他低着头,从袖管里拿出帕子在她手心里仔细地擦拭起来,日光落在侧颊上,让他整个脸庞如同柔光微绽,略显苍白的薄唇浅浅抿着,病态却有着极其干净的轮廓。
“另一只。”谢绎放下她的右手,如是轻道。
宁岚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左手递了过去。
谢绎一边拭着,一边道:“谢聿带着大军从南宁赶回来,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今晚的宴会既是为苏湛接风,也是给谢聿和谢家大军的犒劳,你在的话,气氛或许会好一些。”
有宁岚在场,苏湛的情绪至少能够平稳下去。郁重光敢叫苏湛来谈和,实在是低估了宁岚对苏湛的影响力,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郁重光那般可以把什么都舍弃的。
宁岚微微笑道:“也好。”
谢绎放开她的手,又俯身下去,道:“把脚抬起来。”
宁岚瞧见他手边侍从送来的新鞋,忙道:“我自己来吧。”
“才给你擦干净手,别让我白忙了。”谢绎笑着将她已经被血染红的绣鞋褪下,换上崭新的白色绣鞋,他的手非常凉,动作异常轻柔,反是宁岚赧然地别过头去,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好了。”谢绎起身,笑望着面前清秀的少女,“现下还早,你回去歇着罢,记得晚上还有宴会。”
宁岚颔首道:“也好,早先被庞徵叫醒,我这会儿头还晕着呢。”
“去吧。”谢绎淡淡地说着,向她挥了挥手。
宁岚回以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谢绎缓缓坐下,倚在墙边,望着院里的满地灿烂日光,忽地眯了眯眼。
谢聿的军队是在傍晚时分进入江都城的,谢绎将犒劳将士的这一场狂欢作为前宴,而与苏湛的见面安排在其一个时辰后,是为后宴。
宴会的地点并不在八王府,而在江都一处极偏的山庄内,宁岚踏进山庄的时候,是段嫣前来迎接。
段嫣扶她下来的时候,摒退了左右,只说由自己带宁岚进去。走到无人处,段嫣才轻声向宁岚道:“宴上切勿饮酒。”
宁岚惊道:“你把行动提前到了今晚?”
段嫣颔首:“我已去见过副城主,同他说了澹台城主的计划,他说今夜是个好时机。”她四顾后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谢聿率军进城,大半军队都已在这山庄内,谢绎要用酒水犒劳他们,我已在酒水里做了手脚,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全身无力地昏厥过去,你记着千万别喝。”
宁岚倒吸一口冷气:“你们要把这整个山庄里全都一网打尽?”
“不错。”段嫣冷声道,“这场战事拖得太久了,再不做个了结必然会给谢绎另一个可趁之机。”
“所以你当初帮他逃出昀城只为了借他之手引出谢聿以及谢家残余力量?”宁岚的思绪骤然开朗,“小净的叛城也在你们的计划中?”
段嫣静默了一瞬,轻道:“了结这些事后,也该给她一些自由了。”她长叹道,“那丫头从小就被城规压得喘不过气来,十八年了,也够了。”
宁岚只道:“那谢绎怎么办?他不可能不饮酒。”
“我当日缓解他体内毒性之时,在药丸里加了一味药,他只要喝得不多,就不会有事。”段嫣如是道,“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死了,皇帝还要用他来打压南宁那些愚忠谢家的人呢。”
宁岚勉力一笑:“八哥……真是叫人心寒。”
“进去吧,免得谢绎起疑,庞徵已经在里面了。”段嫣没有应她的话,只推着她走进了山庄的正院。
宁岚一进正院,就见谢绎端坐在正席上,身边坐这满脸雀跃的庞徵,以及沉着稳重的谢聿,再往下两边,都是谢聿的部下,坐得满满一院,几乎再无空座。
宁岚再往前走了几步,迎接她的是突如其来的静寂,所有人扭头看她,或不屑或无谓,像是在看笑话一般静待着她因为没有空座而发火。
向着谢绎微微一笑,宁岚淡道:“二殿下,宁岚心意已到,就此告辞。”
说罢她拂袖转身,正欲抬步,只听谢绎温静的声音遥遥传来:“宁岚就坐那里罢。”
宁岚回首看向他,谢绎正指着她身后,那里有一排寥落的空座,桌上无酒亦无菜,很是惨淡。
“苏世子还未到,就委屈三公主先自行入宴吧。”谢绎含笑向她举了举酒杯,“失礼之处,多多海涵。”
宁岚知谢绎如此言行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虽不甚理解,却仍是抿起唇,佯作沉怒之色,棉无表情地走到那一排空座中央,敛裙坐下。
酒酣高歌,弓筹交错,谢家众人兴致很是高昂。
在场的士兵大多都是从南宁过来的守兵,是谢家的死士,谢琛、谢蕴死后,谢绎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如今谢绎肯亲自设宴款待他们,并放低了姿态与他们谈笑风生,让这些人愈加地放肆起来。
有些人时或望着宁岚的方向哄然大笑,时或对庞徵和谢绎说笑几句,好不自在。
“不知殿下准备何时返回南宁主持大局?”谢聿搁下酒杯沉声问道。
谢绎的脸颊因为饮酒而略泛嫣红,神色却甚是清明,他一面拿过庞徵的酒杯一饮而尽,一面笑答道:“总要等摆平了这一次郁家的来使才能凯旋而回啊。”
谢聿舒展开眉目:“二殿下出手的话,距离那一日,定是不远了。”
“不错。”席下一片应和之声,完全不顾及宁岚这个郁家公主在场,只偶尔看看她的神色再讽刺几句。
宁岚挺直了背,始终神色平淡如常,不为其所恼。
“二殿下何时才能迎娶庞二小姐,也能让我们沾沾喜气?”席下一位将领打趣道。
庞徵的脸色慢慢红了起来,只娇嗔道:“胡言乱语。”
谢绎回头望了望庞徵,眸光愈深,又一次端过她的酒杯,含笑道:“庞二小姐不惯饮酒,就由我代了吧。”
众人大笑,有人道:“看来那一日是不远了。”
“恭喜殿下,恭喜庞二小姐。”
“恭喜恭喜。”
庞徵的一双眸水润光泽,盈盈望向谢绎,神色之间却似有些担忧他的身体,怯怯道:“二殿下,我……我可以喝酒的,您身体不好,我还是自己来吧。”
“哪有让女儿家喝酒的道理。”谢绎笑意舒展,眉目清朗,翩翩一笑,甚有蛊惑之意。
庞徵的脸红了红,低下头去再不作声。
谢绎一杯接一杯的酒喝下去,脸色失却了原本的红晕,反是越来越白,远远看去,竟有了一种几近于透明的味道。
段嫣说过只要他饮酒不多,那毒就不会伤身,可按他现在这样喝下去,恐怕他比那些个武夫喝得还要多。
宁岚再也忍不住,霍然站起,打断了那些士兵的敬酒,灼灼看向谢绎,沉声道:“二殿下准备何时迎接我郁家的使臣入庄?”
谢绎一眼望过来,神情风淡云轻,只淡道:“三公主等不及了?那不若去寻了你郁家的使臣一并入内也好。”
宁岚怒声道:“这就是谢家的待客之道么?”她目光略有清色,紧紧盯着谢绎的一双瞳,明亮迫人。
谢绎却一反常态地转过头去,凑到庞徵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逗得庞徵一阵巧笑,再不看宁岚一眼。
宁岚心头陡然沉了下去,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绕过面前的桌子,提裙就要往正院中央走去。
“哗啦”“哗啦”的声音一瞬间响起,络绎不绝,酒水洒在地上,搀杂着淡淡血色,瓷瓦的碎片落了一地,明晃晃的直刺人眼。
宁岚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谢绎,紫衣华服的秀美少年依旧端坐在正中央,神情从容。
她长长地抒了一口气,所幸谢绎并未受这毒的影响。
庞徵却是惊叫着跳起来:“血……好多血……”
宁岚猛然低头,看到脚下的酒水不知何时已充斥了几近于黑色的鲜血,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她蹲下去探在一人的鼻息之下,竟发现那人再无呼吸。绕过几个人,她一个一个去试探,竟都发现他们早已断了气息。
不是说只会让人全身无力地昏厥过去么?怎么会全部瞬间毙命?
“其实我备了三份礼给你。”谢绎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依旧是笑意温润,“可你真是一点都没有给我送出去的机会。”
宁岚蓦然摇头否认:“我没有要毒死他们。”
“恩,难怪你根本不需要观澜阁,因为你很快就能回去真正的观澜阁了对么?”谢绎静静看着她,忽地微微一笑,“从你跟我从昀城出来,你和段夫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是么?”
他拂开庞徵,侧首笑道:“你放心,她们不会害你的。”
“二表哥……”宁岚一瞬觉得这样的谢绎分外遥远和陌生,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和怨恨,竟然只有怜悯,只有那种洞观一切的平静。
“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谢绎一步步走下来,手一扬,一双白皙的手尽皆变作青黑,他却恍如未见一般浅笑如兰,“你要他们的命,我给你就是了。”
宁岚悚然一惊:“是你下的毒?”
“既然要动手,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谢绎含笑走下来,每一步都踏在了血水之上,可他走得优雅,容色静好。
“二……殿……下……”谢聿挣扎着扣住他的脚腕,怒声道,“你……你竟然……”
谢绎一脚踩在他的手上,轻笑道:“谢聿,你记得我当初对你说过什么了么?”
谢聿惨叫一声,整个人蜷成一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是在谢聿出征昀城之前,谢绎用同样的口吻对他说过“你何时见我为谢家江山着想过?”
他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谢绎是真的恨谢家,不为天下,不为宁岚,他是真的只恨谢家,就连那血缘里带着的天性,也在岁月里一并磨灭了。
“段夫人想要借我的名义来铲除谢家余党,你真当我不知么?”谢绎长声朗笑,素颜如雪,“既然我们殊途同归,我又何妨让你们替我动手呢?”
“没有了他们,你落在八哥手里,一样是死。”宁岚心里似有什么在翻腾,她几乎不敢相信谢绎自己会亲自动手覆灭整个谢家。
“有杀人的勇气,就有被杀的觉悟。”谢绎清浅一笑,长袖一拂,正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他手指一晃,向宁岚笑道:“你看,你的阿湛来了。”
宁岚蓦然回首,只见苏湛白衣如雪,刹那掠直自己身边,一双黑眸里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我没事。”她握了握苏湛的手,轻道,“你是来擒他的?”
苏湛对着宁岚清静平和的眼睛,声色微软,只道:“我不会为难他。”
宁岚展颜一笑:“谢谢。”
苏湛理解她的心意,这是宁岚欠谢绎的一条命,无论如何,她都要还给他。两不相欠,才能无牵无挂。
“二殿下!”
庞徵尖叫一声,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宁岚的耳膜。
宁岚同苏湛说话之时,正是背对着谢绎,她来不及回头,只看到苏湛霍然放大的瞳孔,听到庞徵锐利的尖叫。
这一瞬间,她竟然不敢回头。
宁岚的手指死死绞着苏湛的衣角,泪水莫名地涌上眼眶,雾气充盈。
苏湛慢慢地抬手,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叹息般地道:“宁岚,你回头看看吧。”
宁岚依旧抓紧了袖管,怎么都不肯回头。
苏湛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袖管一拂,就将宁岚转过身去。
低着头的白衣少女猛然抬头,一转眼,眼泪就扑簌簌而下。
谢绎就站在那里,温柔微笑。
他的手指尽成紫黑,脸色白得几乎透明,鲜红的血从唇角流下来,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一般,淌过他尖尖的下颚,也淌过他清凉的锁骨。
一抬手,擦去血渍,谢绎微微带着笑:“抱歉,我没有办法把你的血再还给你了。”
宁岚几乎整个人钉在了那里,完全说不出话来。
谢绎从袖子里慢慢掏出一个金灿灿的物件,握在手里,轻声向她道:“过来。”
宁岚顿了一顿,才深一步浅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玉玺沾着血,沉甸甸地放进宁岚的手里。
他笑起来像是那一年的初夏,东宫里蓦然推开的窗前,握着笔的紫衣少年舒眉而笑:“我并不是迁就你,只是输给了郁家而已。”
宁岚眼里含泪,定定看着他,深黑的瞳色里氤氲出水气来。
“我从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想过活着离开。”谢绎如是道,“只是可惜,还是没法还你一个观澜阁。”
“二表哥。”宁岚含混不清地轻声唤着,“我不需要观澜阁,所以你活着,好么?”
“还有句话,我始终没有告诉你。”谢绎静静含笑看着她,一字一顿,声色柔婉,百转千回,“我爱你,却不是,以你认为的方式。”
宁岚哭得几乎无以成言,只紧紧抿着唇,努力让自己能够微笑出来。
谢绎却笑得极为惬意自然,只伸出指尖触了下她的脸颊,柔声道:“记得送我回娘亲那里去。”
“二表哥。”
宁岚只来得及抓住他滑落而下的衣袖,甚至没有看到他合上眼睛时最后的目光,也没有看到他微微带着笑意的脸庞,是否还如幼时那样纯净明朗。
庞徵骤然痛哭起来,她跪在宁岚面前,抓着宁岚的裙摆,不停地道:“公主姐姐,你救救他好么?你救过他一次,就能救第二次……”
庞徵的哭泣声很快就淹没在身后郁家军队的欢呼声中,没有人听到那个少女孩子一样痛哭的声音,没有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也没有人看到她几乎哭得眼眶里都是血泪。
只有宁岚,慢慢蹲下去,同她相对跪着,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她一手抓着带血的玉玺,温热得好像还带着谢绎指尖的温度,一手握着庞徵发抖的手,似在尽力安慰着这个几乎崩溃了的孩子。
苏湛的手按在她肩膀上,沉稳且有力。
宁岚渐渐合上眼睛,沙哑着声音道:“阿湛,我累了。”
“我明白。”苏湛低沉的声音回应着她,他能够感受到她在发颤的肩膀,以及喉咙里没有来得及出口的那一声呜咽。
你许我幼时温暖,我还你太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