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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夜的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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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记得自己被带入组织的时候,手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裤脚沾上了不少灰尘和鲜血,连自己的身上都有一股诡异的味道。
即便在很多年后琴酒也能够轻而易举地记起那是天色灰暗的一天,阴风呼啸,盖过凄厉的风声的是直升机螺旋桨发动的声音,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当时不过十五六岁出头的琴酒有些头痛。湿润的海风刮过时卷起的泥沙打在他的皮肤上,海水的腥味和身上尚未散去的血腥味混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远处更加腥臭的味道掩盖了这一切,琴酒当时可能会觉得自己令人作呕。
他的身后是基色为棕色和灰色的小岛,翠绿色的树叶在灰暗的天空下略显阴沉。离直升机不远处,横七竖八倒着不少人影,周围的土地被暗红色所浸染,阴森荒凉。
琴酒是唯一一个在这里还能够呼吸这浑浊空气的“少年”。
——你做得很好,琴酒。
他听见来接他的人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仿佛他刚刚所做的事情不是抹杀掉了十几二十个和他同龄的生命而是帮助组织重新恢复了运转一般。这句话的主语也让他感觉到陌生,出生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叫他“琴酒”,但他也知道,这就是今后会一直伴随着他的名字了。至于这之前地,自己的真名,是黑泽阵,又或者是别的,都不重要了。
是的,他的命运从那时开始。
琴酒的命运从那时开始。
从直升机落地到被领入基地,琴酒看着身侧一个个黑衣人士来来往往,内心像被猫爪挠弄一样,痒痒的,属于这个年龄少年特有的好奇心让他很想知道这些人是谁,是干什么的,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可前面几年磨练出来的心境和所了解到的关于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让他知道,傻乎乎地开口询问绝对是个愚蠢得不行的行为。
组织处处都是压抑的气氛,墙壁上黑色的涂装就像是会把人吞噬的黑夜一样。琴酒第一次走进这里,面前比他还高大的男人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左顾右盼看看这个像小黑屋一样的基地。前方男人投下的背影笼罩着十五岁的他,周围时不时投过来的探究的视线像一只只无形的大手一般,将他的心脏揉捏成不同的形状,有些喘不过气来。
琴酒被推搡进了一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卫生间,同时被扔进来的还有一套纯黑色的针织毛衣和一条长裤。卫生间的水槽里稀稀拉拉散落着几根头发,边沿上的塑胶圈还有些黑点,裸露在外的水管上都生起了锈斑,地上脏兮兮的,布满了黑色的鞋印。
昏暗的灯光打在尚还年少的琴酒身上,把他一头金发照得枯黄,黯淡了许多。
进来看到这般环境的琴酒眉头也没皱一下,利落地把自己身上有些破烂,血迹斑斑的T恤和长裤脱了下来,挂在水池边上,然后把刚刚被扔进来的毛衣和长裤搭在了门把手上。他也不嫌弃地上肮脏的痕迹,赤脚走到了淋浴下,拧开了因为潮湿而被腐蚀成暗金色的龙头,把水温调得合适了些,洗刷着身上剩余的污渍。
岛上的生活条件可比这里差多了,粗略算算,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有三四天没洗过澡了,这几天整个岛上都被血海所吞没,琴酒脑子里剩下的只有喷溅而出的血迹和那一张张自己曾经认识,最后却因为恐惧而瞪大双眼最后永远定格在那一刻的脸。
没有沐浴露,没有洗发水,没有柔顺剂,琴酒走出来的时候只感觉清爽了很多,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并不能引起他的什么兴趣,能够洗掉身上残留的血迹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他出来之后,继续领着他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男人——这也许才是组织的普遍年龄,至少刚刚琴酒在路上所看到的人高马大的男性或多或少都留着胡茬,眉间有着些许皱纹,绝对不是十多二十岁年轻小伙子的模样。
琴酒感觉自己在这个饱经岁月沧桑的组织中就像个异类。
这种感觉极其明显,尤其是在路过一个个紧闭的门,琴酒隐约听见其中的惨叫声,看见来来往往的黑衣人脸上的漠视和不停滞的脚步时,格外突出。
直到琴酒被带进了一个走廊尽头,有着三层密码,分别由不同的人把守着的房间时,这种压抑和沉闷才消失了不少。
领着他进来的人把他交给了第一个门锁把守着的人,看着对方用虹膜和密码解开了第一道防护栏,又被递给了第二个人,同样的方法过后他又被递给了第三个人,如此机械化又流畅的操作让琴酒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正在被交接。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琴酒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很简洁——一个书桌,一台电脑,一个电脑椅,电脑椅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男人,零零散散摆着几个木椅,其中一个木椅上,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双腿交叠,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洋洋地坐在那里。
“这就是这一批孩子里最后挑选出来的幸存者吗?”
琴酒听见房间里的女人用慵懒的语调问道,同时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着,如同刀子一般。女人的声音略带沙哑,比起他所听过的女人的声音要低上不少。
“如你所见,玛格丽特。”
琴酒虽然年龄不大,但在酒的知识的方面也还是略有耳闻,知道玛格丽特是世界上十分受欢迎的鸡尾酒。
琴酒,玛格丽特。
琴酒大概粗略判断出了这个组织是通过鸡尾酒的名字来命名成员的。
“琴酒?能给他作为基酒的名号,大人你倒是看得起他。”
玛格丽特的尾音微微上扬,最后的那几个发音很轻,有着捉摸不透的意味,语气像是带着讽刺,但说是嫉妒又差了点什么。
“所以,不是要让你来评估一下他是否值得这个代号吗?”
一来一往,琴酒大概懂了这两个人的意思,虽然他们的对话他一个字都插不上。琴酒这个代号听上去比普通的代号要厉害不少,但得到这个代号也不是什么代价都不需要付出的,至少自己需要在这位玛格丽特的眼睛下过一段时间,也算是拿到这个代号的考核。
玛格丽特的身子动了动,她放下原本交叠在一起的双腿,手一撑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上的高跟鞋至少有十厘米,站在地上她看起来跟十五岁的琴酒身高差不多,还要略微高上一截,净身高恐怕都有一米七的样子。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到走到琴酒面前后者才看清了这个一直说话的女人的脸。
她的五官还略带青涩,涂着暗红色口红的嘴唇又像极了一个二十五左右的成熟女人。
“那么,琴酒你好,我叫玛格丽特。”
琴酒听见面前的女人用她沙哑的声音说道。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