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降》somnus狼虐

3、叁 月下日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宝贝儿？”
　　推门进入卧室后，发现早已睡下的韩暮里竟站在窗前，韩暮辰有些错愕，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死了，”半晌，韩暮里才轻轻的开口，“去给娜娜验尸的三个人，死了两个，叶受了重伤。”
　　“叶受了重伤？！”韩暮辰震惊的睁圆了眼睛，“怎么可能？叶的身手和我不相上下的！”
　　沉默着，韩暮里望着落地窗外那片海，墨色的眼眸中应着点点星辰的光芒，说不出的诡异。
　　“有线索吗？”韩暮辰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对方没留下什么线索吗？”
　　“有。”微垂下的眼睑再次掩住了韩暮里眸中的神，“对方用叶手下人的血在地上写了两个字——礼祭。”
　　“李继？就是死者娜娜那个朋友？”
　　韩暮辰有些困惑，他怎么也想不通叶珏的手下被杀，把叶珏伤成重伤的人怎么会跟那个柔弱的像只病猫似的女孩有什么关系。
　　“是礼节的礼，祭祀的祭。”左手的指尖轻轻按在玻璃上，面对茫茫夜海，韩暮里的眼底略带一丝异样的神色，“如果真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那未免也太无趣了。”
　　“呵，是呢。”韩暮辰一笑，走到韩暮里身后，一把揽住了韩暮里纤细的腰身，“不过，你不打算把目前的情况向璟颢做个汇报吗？毕竟他才是现在露的首领。”
　　“等再查出些蛛丝马迹再说，”韩暮里向后靠，倚进了韩暮辰温暖的怀里，“首领是用来指挥全局的，不是用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都听你的。”韩暮辰在韩暮里的发顶浅浅的落上一吻，随即将韩暮里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回了床上，“好孩子应该按时睡觉。晚安，宝贝儿。”
　　“晚安，辰。”
　　缓缓的闭上双眼，依偎在韩暮辰怀里，韩暮里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沉沉的睡去了。

　　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韩暮里，韩暮辰紧抿了下嘴唇，眉头稍稍的皱起，一副困惑的模样。
　　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如今也已经十九岁了。虽然他们之间仍保持着从小养成的一些习惯，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如既往的好，但韩暮里却随着时间的增长变得越加神秘。
　　而这一切的起因，则是从他们一出生便注定根本不同的命运。
　　不同，不同的地方只有一个，而就是因为这唯一一个不同，让他们的命运轨道都似乎相差甚远。
　　而那个不同，就在于效忠的对象。
　　从小两人便受着相同的教育，被指定效忠于同一个首领——璟颢。而在近几年中，韩暮辰却发觉韩暮里似乎并不只效忠与璟颢。在他的意识里，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效忠的对象。
　　而且这个对象的存在则更似乎是被他们那个顽固不化、誓死效忠露的每一任首领的爷爷——韩诚所知道的。而且，韩诚似乎便是让韩暮里去效忠那个对象的始作俑者。
　　于是，韩暮辰觉得困惑，因为他们的爷爷是绝对不会易主的人。
　　那么，那个被韩暮里效忠的人究竟是谁？韩暮辰无从得知。
　　所以，他只是用尽全力保护韩暮里，保护好他这唯一的最爱的宝贝地点，不让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而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

　　从梦中悠悠醒来之后，李继睁开眼看到便是李绸憔悴面容上的焦急与不安。
　　“妈……”
　　声音沙哑的李继低低的唤了一声，引得正在失神的李绸神情一怔，旋即落下了喜悦的泪水。
　　“小继，”李绸激动的用略微颤抖着的双手拉住了李继的手，“小继，你终于醒过来了……终于醒过来了……”
　　李继不明所以的应和着点了点头：“妈，有水吗？我有点口渴。”
　　“有，有！”
　　李绸忙起身倒了杯水，端着喂李继喝了两口。
　　斜倚在床头，李继的眼神有些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自己醒过来李绸会高兴的哭出来，自己只是睡了个觉不是吗？
　　“妈，”看去叫医生的李绸回来，李继轻声问到，“外婆呢？”
　　用怜惜的目光看着李继，李绸伸手向后揽了揽李继有些长了的短发：“你昏睡了快四天了，我怕你外婆在这里太累又休息不好，所以昨天就把她送回家去了。”
　　“四天？”李继疑惑的望着李绸，“可我只觉得自己比往常多睡了一小会儿。”
　　听闻李继的话，李绸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伸手爱怜的摸了摸李继消瘦的面颊，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傻孩子。”
　　李继冲李绸傻傻的笑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却被进来的医生打断了。
　　配合着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李继觉得好累，于是躺下又接着睡去了。

　　“医生，”跟着医生从病房出来，李绸忙不迭的问到，“我女儿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为什么会突然昏睡这么久？”
　　翻看了两眼手中的检查数据，医生安抚的对李绸微笑道：“您女儿的身体并无大碍，也没有什么异常可言。她昏睡这么久是因为精神上受了一定的刺激外加身体过度疲劳所制。只要调养一下，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请您放心。”
　　“是，是么，真是麻烦您了，谢谢。”
　　李绸稍微松了口气，向医生道过谢后，便转身回了病房。
　　坐在病床前看着李继的睡脸，李绸低垂着眼睑，静静的想着些事情。
　　小继，我不在你身边，你不在我视线里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
　　滴落的泪水打在李继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梦魇中，她只觉得有些凉意，不自觉的缩了缩手。
　　“小继……对不起……妈妈没能力保护你……”
　　双手紧紧的握着李继纤小的手，李绸低声轻轻的抽泣着。

　　当有人敲了敲门后便直接推门进来时，叶珏有些意外，意外中带着惊愕与恐慌。
　　“抱歉，我以为你还睡着所以没等你回答就进来了。” 璟颢说着走到了病床前，将手中的水果篮子和百合一同放在了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怎么样了，叶？身体好些了么？”
　　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不小心扯动了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叶珏疼的浑身一僵，重重的倒回到了床上。
　　“起来做什么？” 璟颢挑眉看了叶珏一眼，“不是告诉过你别总把我当成首领看的么？”
　　“可，主人……”
　　叶珏想反驳璟颢，可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别那么多事好不好？” 璟颢不满的白了叶珏一眼，拿起床头柜上的百合插进了花瓶里，“在基地里的时候‘主人、主人’的叫也就算了，干吗在基地外面还这么称呼我？”
　　“绯……”
　　微红着脸，叶珏轻声唤出了那个字，却还是觉得好别扭。
　　“要吃水果么？”放下花瓶，璟颢笑吟吟的看向叶珏，“我给你削个苹果怎么样？”
　　“不，不敢劳烦主……”叶珏不想让身为首领的璟颢为自己做事，想拒绝，慌忙中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窘得脸上发烫，“绯……”
　　看着叶珏帅气的恋上满是幽怨的神色，璟颢哈哈一笑，却还是拿起来一旁的水果刀，削起了苹果。
　　低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注视着璟颢的一举一动，叶珏想说些什么来改变一下周遭这怪怪的气氛，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在基地里治疗不是很好么？暮里那家伙干吗放你跑到这种来啊？” 璟颢边削着苹果边抱怨道，“明明基地里的医疗水平更好不是么？”
　　叶珏一怔，低低的应声道：“是我自己要来这里的。”
　　停下手中的动作，璟颢微皱着眉头疑惑的看向叶珏：“为什么？”
　　“因，因为，”叶珏紧抿了下薄薄的嘴唇，“因为那天袭击我的人穿着这家医院的病号服。”
　　“呵，” 璟颢笑笑，随即又开始削苹果，“这样啊。你个工作狂，连难得的养伤休息的时间都不忘工作，跟暮里那家伙一样。”
　　“绯，”听到璟颢提及韩暮里，叶珏心中一悸，“二少爷，都跟你说了么？关于，关于我受伤的原因和……”
　　“你认为那家伙会在这种情况下跟我说那些么？” 璟颢微微的勾起了嘴角，“他一定会等再调查的清楚一些或者将一切麻烦都解决掉之后才会向我汇报的。”
　　叶珏紧抿着嘴唇看向璟颢，眼中的神情似乎是在问他：难道你对二少爷就那么放心么？
　　璟颢感觉到叶珏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灿烂一笑：“组织里同辈中我从不怀疑三个人，你，暮辰，还有就是暮里。”
　　把削完的苹果切成小块，用刀尖扎了一块送到叶珏唇边，看他红着脸张嘴吃进去，璟颢才继续道：“其实，如果暮里那家伙真想扳倒我也无所谓的，我把露拱手让给他就是。”

　　晚饭的时候李继什么也吃不下，于是便只喝了几口李绸煮的小米粥。白天的时候又睡了一天，此刻李继只觉得睡多了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劲。
　　“妈，我能去花园遛遛吗？”用请求的目光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李绸，李继微微皱着小眉头，煞是可爱，“总在房间里待着很闷。”
　　李绸看着李继，犹豫着。
　　“没关系啦，妈，我只出去一小会儿，再说现在天也不黑。”李继见李绸的表情有所缓和，便接着道，“我保证不乱跑，只在外面的小花园里遛一小会儿，一小会儿！”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向李继，李绸点了点头：“好，但要记得早点回来啊！我回家去把你外婆接过来，她也担心你呢。”
　　“嗯，好！”
　　欢快的点头，李继在娜娜死后第一次露出了略带高兴成分的笑容。

　　下午五点半左右的夏日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李继仰头做了个深呼吸，本该放松的身体却就此僵硬住了。
　　几天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这个时候还走在她的身边，而几天后的今天，她们却彼此相隔一线，浅浅的而又无法轻易逾跃的生与死的界线。
　　眼眶湿了，却又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于是，李继站在那里，微抬着头，让一双蕴满了泪水的眼睛直直的瞪着空中那蓝与白的相互辉映，任干涩与疼痛的感觉折磨着她的眼睛。
　　直到脑海里娜娜的影子渐渐淡了，李继眼中的泪水才跟着慢慢退下。缓缓的闭上眼睛，低下头，却有一阵没来由的晕眩袭得她差点瘫坐在地上。
　　“小心。”
　　一双手从李继身后扶住了她，飘进她耳畔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在那人的搀扶下缓了缓神，好一阵子，那强烈的晕眩感才消失。
　　睁开还有些模糊失神的眼眸望向扶着自己的人，李继先是一怔，旋即，泪水毫不犹豫的夺眶而出。
　　面前的美男，无疑让她再次忆起了娜娜被杀的那天下午。
　　“都是你的错！”李继呜咽着，把心里那一股怨气没头没脑的全都发泄在了璟颢身上，“都是你的错！呜呜……都是你的错……”
　　皱着眉头无奈而茫然的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儿，璟颢有点不知所措。
　　“都是你的错……呜呜，都怪你……”
　　李继依旧语无伦次的哭闹着，压抑在心中得不到释放的那份伤，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奔涌而出的突破口。于是，便一股脑儿的全泄而出。泪水，似溃决之洪，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
　　李继对着璟颢又哭又闹，自是引来了旁边一些人的非议。璟颢更是无辜又无奈，却又不忍心把李继扔在这里不管：“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别哭了，乖，你至少先告诉我我错哪儿了，好么？”
　　怔了一下，李继抬头用那双泪雾朦胧的眼凝视了璟颢良久，才再次垂下头，强行压抑着自己，不想让泪水再外涌。
　　看着李继委屈神伤的样子，璟颢忽然觉得心疼。
　　一把将面前哭得气喘的人儿拉进怀里，璟颢声音轻柔的道：“哭吧，把想哭的都哭出来，别压在心里。”

　　花园里的长椅上，依偎在璟颢怀里哭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后，李继才渐渐平静下来。
　　夜色，已经开始降下来了。
　　“对，对不起……”
　　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向璟颢道着歉，李继挣扎着离开了那温暖的怀抱。
　　夜风席席，空气中略带着一丝凉意。而在冷冷的月光照射下，那一丝凉似乎都被渲染成了一种寒冷。李继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没关系。” 璟颢对李继笑笑，声音与神色都带在和无尽的温柔，“心情好点了么？”
　　“嗯。”李继用一双红得像兔子眼的眼睛不好意思的偷偷瞄向璟颢，“好，好多了。”
　　“那就好。” 璟颢将目光转向了年啊明空皓月，“我叫商绯，你叫什么？”
　　“李，李继。”
　　坐在璟颢身边，李继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点了点头，璟颢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李继又是一怔，咬了下嘴唇，才缓缓的道：“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子吗？”
　　“记得。”
　　璟颢看向李继，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她死了……”李继刚刚干涸的眼眶瞬间再次被泪水所充溢，“那天，遇到你那天，我们分开后没多久，她就被人杀了……”
　　看着李继低泣时微微颤抖的单薄身体，璟颢很自然的心生怜悯，身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璟颢轻轻的安慰着她。
　　靠在璟颢的肩头，一种安心的感觉侵入了李继的心里。一股发自璟颢身上的淡淡的薄荷香让她很快宁静下了心神。
　　她似乎有种感觉，觉得璟颢就是她的阳光。所以才会在这沁凉的月夜让她感觉到温暖。那是不同于任何人给予的任何一种温暖的温暖，会让她觉得安全可靠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