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降》somnus狼虐

4、肆 叶的温柔

　　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靠在璟颢的肩头同他一起望着那轮皓月，李继的心里却充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
　　那些只有在璟颢身边才能感受到的没来由的欣欢，没来由的快乐都似乎渐渐的融入进了那冷冷的月光中，使得那月光在这氛围下也变得温暖惬意了许多。
　　“不早了，你不回去没关系么？”
　　良久，璟颢开口问到。
　　“啊？嗯。”有些不高兴的低垂下眼睑，李继起身，“是该回去了呢。”
　　看出李继的心思，璟颢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她那细碎的短发：“呵，就这么舍不得离开我啊？”
　　“哪，哪有！”
　　李继红着脸，把头别向另一边，不敢看璟颢的眼睛。
　　“开玩笑的，” 璟颢舒展了一下坐的有些僵硬的身体，“走吧，我送你回去。”
　　点点头不再说话，李继缓缓的迈着步子，似乎是在有意的慢慢走着。不过，对此她到是毫无知觉，因为她只是一心一意的想和璟颢在一起多待一会儿，而并不是故意的想拖延什么。
　　走在李继身后的璟颢则只是面带微笑的静静跟着，步子不急不缓，只是恰好不超过李继。
　　站在病房门口，璟颢再次伸手揉了揉李继那细碎的短发：“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我相信你那位朋友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她也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
　　“嗯。”
　　轻轻的应了一声，李继抬头看向璟颢那双温柔明亮的眸子，眼中带着无尽的眷恋之情。
　　看得出李继目光中的情感，璟颢却只是笑笑，道了一句“有缘的话就还会再见”之后，变转身离开了。
　　木讷的站在病房门口，李继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种名为失落的情感在那里不停的徘徊。

　　“小继，”李绸从窗口那里看到李继与一个男孩一起回来，却等了半天不见李继进门便想出去找她，结果一开门差点撞到魂不守舍的李继身上，“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茫然的回头望向李绸，李继应了一声，跟着李绸回了病房。
　　“刚才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儿是谁啊？”
　　进病房，还没等李继开口，李绘便阴沉着脸，神色有点古怪的问到。
　　“外婆，”李继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微垂着头答到，“他叫商绯，是，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今天下午才认识的……”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李绘才缓和了一下神色与声调，恢复成了一如往昔的模样，关切而温和、慈爱的问李继：“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对李绘的变化觉得很疑惑而又畏惧，李继转眼看了李绸一眼，见她默不作声，则只好低声应和。
　　“那就好，”李绘继续慈爱的笑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了过一样，仿佛她从未用那种语气质问过李继一样，“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你妈和我都很担心你呢。”
　　点点头，李继张口问到：“爸爸呢？他没来过电话吗？”
　　李绸一怔，连呼吸都在瞬间急促起来。但她却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极力的，让李继看在眼里都觉得异样。
　　注意到李绸神色的那一刻，李继顿时心里一紧，接着就开始觉得莫名的头疼。盯着李绸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李继却只是选择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把到口边的关于夏何的问题都硬生生的咽回到了肚子里。
　　“妈，我头疼。”边用力的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李继边慢慢的走回到病床边，“好累，妈……我的头好疼，很不舒服……”
　　“怎么了？怎么会头疼？要不要叫医生？！”
　　李绸有些手忙脚乱的跑到李继身边，身手摸向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温度不高，应该是没有发烧。
　　“不，不用叫医生。”李继侧躺在床上，“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自从身体恢复到能走几步路开始，叶珏便会在每天下午五点半准时站到窗前，从窗口向外眺望那小花园中一个显得相当孤寂憔悴的身影。
　　他知道那个长相甜美却一脸黯然的女孩儿的名字叫做李继，他知道她便是娜娜的那个挚友，他甚至知道她就是夏何的女儿……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感觉她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强烈的危险的气息。
　　于是，从他注意到她每日下午的习惯开始便每日都从这个窗口偷偷的看着她，似乎是想看出些端倪。但，除了孤寂和憔悴，他在她身上就再也看不出什么。

　　同样站在窗口望着小花园里李继的身影，李绘低垂着眼睑，神色似乎带着点轻蔑，却又同时掺杂着兴奋的光。
　　目光紧紧的跟随着李继的一举一动，直到另一个女子的身影走到李继身边，然后挨着李继坐下后，她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名女子身上。
　　良久之后，她微微的弯起嘴唇，露出了一个邪气纵横的笑容。

　　“安，安老师！”看清自己面前站着的人时，李继脸上的神色是有些吃惊，“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安欣微笑着在李继身旁坐下，“今天下午没课，所以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李继微微垂着头，目光黯然的盯着自己交叠在一起放在腿上的双手：“啊，嗯。身体，好多了。”
　　“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目光温婉的看着李继，安欣伸手将李继的头揽到自己的肩旁，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还在为娜娜伤心吗？”
　　眼眶一阵干涩，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还是在那一刻突破了李继身心的防线。
　　“老师……”李继呜咽着，断断续续的重复着呢喃，“老师……娜娜不要我了，连我爸爸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困惑着，安欣伸手揽住了李继瘦弱因哭泣而颤抖着的肩膀，安抚性的轻轻拍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又和你爸爸扯上关系了？”
　　“呜……”用力的抽泣着，李继转身扑到安欣怀里，“我，我爸爸，一个月……一个月前，就……就出车祸……去，去……呜……老师，我，我……呜……”
　　惊愕的怔住了。反应了好半天，安欣才难以置信的开口：“你，你是说你爸爸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了？！”
　　“呜……”
　　不敢说出口的那句话被别人说出了口，疼，心疼的感觉似乎更是加倍的。于是，哭泣的声音理所应当的加大，掉落的泪水理所当然的增多。
　　静静的拥着怀中哭泣着的人儿，安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而能做到的似乎除了紧紧的抱着她任她哭泣、发泄之外，也就没有其它什么了。所以，安欣抱着她，用力的抱着她，用力的想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当天渐渐的黑下来的时候，极力呜咽着的李继终于止住了哭声，改做了低声的抽泣。

　　蜷缩着坐在病床上，木讷的看着从没拉严的窗帘间透进来的月光，李继忽然想起了璟颢。
　　想起了璟颢说过的一句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李继怀疑着。
　　因为那句话并没有应验。反而，她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的第二天，从她的外婆口中得知了她父亲的死讯。
　　所以，她只能怀疑。
　　怀疑到深处的时候，总带着一丝恐惧。害怕一切都不会再好起来，因为她心里真的没底。
　　可是仔细的想想，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何必害怕、恐惧呢？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一切好不好的起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每次哭过之后，李继的大脑都会保持一定时间的混沌。这段时间里她会无意识的想到很多东西，却又不明白自己到底都想的是些什么。直到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除了夏何与娜娜的死所带给她的疼之外，她便什么都不会再记得。

　　夕阳西下的橘红色柔光里，李继穿着一身有些大的病号服蜷缩着坐在医院花园中的长椅上，呆愣的望着空中被镶了金边的云朵。
　　视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印入李继眼睛里的，是一张左眼被纱布所覆盖，额头缠着绷带的帅气面孔。
　　那张帅气的脸上带着微笑，很好看的微笑。
　　李继怔怔的看着，从那人的下颌到嘴唇到鼻子，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双深墨色的眼眸上。
　　那双深墨色的眸子里有一股温柔，而那温柔中却似乎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李继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帅气而温柔的男生其实并不温柔，反而让她觉得有些畏惧。
　　冷冷的感觉侵入了李继的意识，她下意识的将身体蜷缩的更紧一些，嚅动了一下嘴唇开口道：“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抱歉。”他温和的笑笑，转身坐到了长椅的另一头，“你每天都会在这里坐到七点半，不会觉得无趣么？”
　　李继没说话，只是静静的蜷缩着坐在那里，晒夕阳。
　　西下的太阳散发着柔和的橘红色，将李继那单薄的身体都渡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柔橘色光晕，把她映衬的腼腆、孤寂而惆怅。
　　“我叫叶珏。”叶珏笑着，似乎根本不在意李继的反应，“我从八楼的窗口看了你很多天了。”
　　“我，知道。”
　　李继机械般的说完，缓缓的转头看向了坐在长椅另一头的叶珏，眼神空洞中带着些许不由自主的疑惑。
　　只是，对视良久之后，她却没再开口说什么，转回头继续晒着那所剩无几的西下的阳光。
　　其实，自从得知夏何的死讯后，李继就一直都不觉得暖。即使身上已经因为夏日的炎热天气而大汉淋漓她也依旧会觉得冷，因为心里的冷早已影响到了她的身体与意识。
　　其实，自从上次与璟颢在这里见面后，她每日来这里都只是为了等待。等待再次遇到他。
　　她喜欢璟颢，因为在他身边感受从他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温柔会让她觉得心安，觉得舒服。
　　璟颢的温柔与叶珏的温柔是不同的。
　　叶珏的温柔中带着一种寒冷，让她觉得焦躁不安的寒冷。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着。似乎如果没有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的话，他们两个坐在夏日里的长椅上的样子则更像是一幅画，静谧中略带温情的美丽画卷。
　　如果，李继那时肯在多了解叶珏一些，她一定不难发现，更多时候，叶珏的温柔便是微笑着沉默。

　　李继与叶珏之间奇怪的相处持续了三天。第四天微风荡漾的夕阳里，一直不多话也不靠近李继的叶珏忽然坐到了离李继很近很近的地方。
　　蜷缩着坐在长椅上的李继依旧呆愣的望着天空，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叶珏的一举一动。
　　但其实，李继此刻的心理早已焦躁不已。她很怕，莫名其妙的觉得紧张。
　　伸出还算完好的右手抓住了李继因紧张而攥成拳头的左手轻轻的握住，将那只纤小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掌里。叶珏的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了一个极其好看而又温柔的笑容。
　　他说：“我知道你冷。”
　　温暖的感觉从他的手掌传达到了她攥紧的手中，她转眸看向他，只一瞬间，心里的防线全部为他所破。
　　迟疑了一下便完全将手伸展开来，她用力的反握住他的手，贪婪的汲取着那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