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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煞孤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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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灵魂太过薄弱,所以现在进入小世界会昏迷,等到你灵魂越来越强大,你的昏迷时间会越来越短,”乌脩在她脑海里说到“我已将你的东西放在你识海之中,接下来时日需要你自己度过,我在你身上注了一分神识,当你处于万分危险的时候会出现。”
玺鹿神智有些迷迷糊糊的,听了这话立马精神了不少,内视看了识海,果真躺着两个袋子,旁边还有一颗缩小版的山海珠,对完成萧谙心愿的信心大了不少。现在她一半的身体泡在水里,一半的身体靠在岸边滩石上,虽然已过霜降小节,但是溪水温热,倒也不觉寒冷,反正已经泡了一夜了,不差这一时半刻,从识海拿出了两个袋子,打开核对了一下东西。
一个是储物袋,袋子里有一些香烛黄纸,铜板碎银,捉鬼器物,纸制小物件,大多数是纸衣纸裙什么的,没事烧给自己换着穿,缚灵袋却有一只恶鬼,见玺鹿打开袋子,正抬头对她面无表情,那恶鬼一袭破烂白袍上沾了一半的血渍污渍,杂乱如荒草一般的头发,发尾烧焦黏着在一起,半边脸受过火被烧得黑烂,半边脸保持着生前的雍容闲雅,冠玉潘安之容,这是生前最后一刻保持的容貌,看着是一副受害者的形象,实际却是一只恶鬼。
玺鹿合紧袋子,撇过头去,不在多看,把袋子抛回识海里,上次领完俸禄又领命奔波了许久,还没打开缚灵袋看过,她做了几百年的基层鬼差,实在没见过比这恶鬼更恐怖面容的了,不过照着那半边完好面容来看,生前一定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为多少女子的心上情郎。
黄纸和恶鬼是玺鹿在阴间当差拿的俸禄,二十年一只恶鬼,可以随意处置,可以当做零食,没事也可以让它打打下手。
吃鬼玺鹿是吃不惯的,六百多年吃的鬼就一只,那时她被困在一处三年多不能逃脱,魂体受伤又功力大减,后来她总是自备一大箱子的香和香烛,没事点两炷香,闻闻味就饱了。
恶鬼受判,经历了几十年十八层地狱刑罚,再分配到各个鬼差里听从下落,玺鹿这里还好,使唤个一二百年去投胎六道,其他遇上脾气暴躁的,可能当场吞吃下去了最后变成魂渣子,或许要几千年才能重聚魂体投胎转世。
玺鹿想到乌脩那番话语,又有了十分斗志,弹跳起来理理散乱的头发,借河水为镜手指为梳理了一个髻子,又洗了一把脸,把泥沙洗净,看着水中螓首蛾眉,粉雕玉琢的脸愣了愣神,刺史和太尉的血脉,虽比不上皇室,但一定是不差的。
掸掸衣服上的沙石,衣服在水里一直泡,虽然是显脏的桃色,现在也没有多脏,只是湿哒哒的冷风一吹,让人遍体身寒,自昨夜里投河到清晨玺鹿醒来,虽然不过四个时辰,但是早已不知漂到了何处,萧谙的身体在河里漂荡,也不知受到了多少流沙暗石撞击,肚子涨得难受,玺鹿扣了喉咙,吐出来一肚子浑水。
吐完了,腹中却空了,开始饿的要命,储物袋的香烛对她现在没有半点作用了,只能苦搓搓的挨饿,索性她以前挨过更饿的,现在这一点也不算太难受,只是折了河边长得极好的劲草绑在腰上,勒了肚子还能抗一会饿。
乘着天色敞亮,正好赶路,玺鹿沿着河道走,偶尔看到野果也摘来吃,一个时辰后,就看到了一座石桥,又沿着桥头的黄泥路,总算是见到了一处草棚,记忆中这种类似的草棚,会有赶路人在此等待,偶尔会有进镇的牛车从此经过,依照路程远近,花费二至十个铜板就能捎上一程。
玺鹿原来世界的铜板在此型号不通,银子倒是没有差别,趁着四周没人,从储物袋中找出来个小布袋,装了一点底银别在胸前衣兜里,又拿出细布缠了杂物做了一个包袱背着,松了腰上的劲草,准备了周全。
不多时就有一辆牛车远远及近,一个老伯驾车而来,车上坐着一位女子抱着睡着的两三岁男童,还有大半车的木柴,两竹篮的东西,被麻布遮拦着。
玺鹿远远就观察过了,确认了安全,等到牛车到前,就已经站在草棚口,老伯看见了她,停下车来,问她去往何处。
“劳烦大伯送到镇子口,我家小姐还吩咐一些事让我去办,”玺鹿一边说,一边踩着老伯从车上拿出的小凳子上了车板,坐到了车上。
“你家小姐?看姑娘容貌非凡,我还以为你是个名门小姐呢。”一旁妇人打趣道,她一遍仔细看玺鹿面容赞叹,一边一手轻轻抚着孩子的衣背,小孩躺在她怀里,睡得十分香甜。
“大姐说笑了,家道中落的事情不必过多言语,母亲病去,小姐特许我回来吊丧。”说罢,从衣兜里掏出最小的碎底银,递给老伯,便低垂着头,显示出伤心的表情“只怕不知,下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了”。
老伯确认了银子是真的,心情不由得好了,把碎银给了后座上的儿媳妇,给玺鹿安置了最舒服的位置,这枚小碎银,足够抵得上他和儿媳五天的活计。
那妇人得了碎银,对她也十分殷切,掀开一旁的麻布,从竹篮里拿出两个馒头,几个煮熟的鸡蛋给她“姑娘赶路匆忙,想必一定饿了,车里没有别的吃食,希望姑娘不要嫌弃。”玺鹿道谢接过,第一次吃人的食物,倒也不觉得怪异,好像有了萧谙的记忆,更容易融入人的生活,她想现在就是让她吃肉,只要不是鹿肉也是可以接受的。
又谈论了一会,坐在车中小憩,约莫两个时辰也到了镇里,到了镇子上,事情就好办多了,趁着天还没暗,玺鹿到成衣店里买了几套换洗衣服和一顶纱笠,又去买了一把朴刀,约莫两尺长度,别在背后也不影响行动。
到客栈的时候,刚好是饭点,聚集了里面吃喝的众人看她虽然身材纤细,不像练武之人,但是步伐沉稳,行走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应该也有家传功夫在身,所以虽然看她孤身一人,现在也没有上前搭问的意思,何况女子戴着纱笠,虽然看她身材不错,万一里头是个相貌丑陋的母夜叉,恼羞成怒要他小命岂不是得不偿失,一看到她背后别着的那把朴刀,就更确定这个想法了。
“掌柜,来间上房,再叫小二送些你们店里招牌菜到房里,来三两清酒,打几桶热水。”玺鹿当了多年的鬼差,自有一股上位气质,客栈老板只当她是多年行走江湖的侠女,浑身侠子义气,拿了钱后,便叫了小二带她上楼。
琐事弄罢了,玺鹿就拿出缚灵袋,放了恶鬼出来,玺鹿问了他生前的名字叫石景逸,再问了生辰八字,就拿出储物袋中的铁具,烧了一套素净的纸衣物,又燃起了香烛,待纸衣燃尽一刹那,同样的衣服已经穿在石景逸身上,石景逸道了谢,便凑近了香烛闻,恐怖焦黑的半边脸也恢复了一些边缘。
“多谢大人。”石景逸作揖后,低头垂手站在一旁,眼神露出几分楞态。半边完好的脸对着玺鹿,雍容闲雅,冠玉潘安的容貌,即使发呆也是十分好看。
这是一只有故事的鬼,事实上,一半的恶鬼成为恶鬼的过程都是各式各样的故事,玺鹿请他坐下,给他讲述了一些现在的情况后又把他收回袋子里。
萧谙其他的心愿暂且完不成,李博安的狗命倒是能立马去取,天色大亮后,玺鹿就立即去马场买了马匹马具,回赶北邙山李家村。
经过三天路程,终于在这夜回到李家村。萧郅当初置办的房子在村子最外头,所以回来没有引起他人关注。
短短几天,院子已是满地枯黄的树叶,鱼池里没了活鱼,水质浑黄四角布满蛛网,各种药材散落在地上,架子倒了被拆的零零落落,屋子里也不有太多差别,值点钱的和能拆下的,都已消失不见,剩下搬不动的都也被毁。
五天前李博安没抓住萧谙,回来便打砸一通,曾经萧谙将这里整理的十分温馨,现在只剩下满地狼藉,玺鹿进里屋整理了书籍,带走了象征萧郅和李芝澜身份的玉佩,前者他们不在乎,后者藏在地砖暗格里他们找不到。
李博安对他的武力十分自信,他三十多岁,恶名远近闻名,又有个当县太爷的姑父,手上沾染了几条性命却依然逍遥法外,县里的都不敢招惹他,以至于现在夜不闭户,家门大开。
李博安昨个喝的酩酊大醉,困乏得紧,衣服也不脱就要入睡,突然阴风大作吹开了门窗,发出惊响,他变转了去床上的路线,去关上窗先,迷蒙间,只见门口站个一个白衣人,低垂着头,面容隐在披散的头发里看不真切,只听得声音阴气森森,回荡在屋里,声声入耳,毛骨悚然
“李博安,该下狱了。”
白衣人抬头间,阴风吹开了低散的头发,露出一半焦黑恐怖的脸。李博安只当有人扮鬼吓唬,斜着啐了一口:“哪里来的毛小孩,敢到爷爷面前撒野,不知死活的东西。”说罢取下墙上的大刀,摇晃着身子要往那人身上砍去,刀身却穿过了身体,只见那人用两指提捏了刀面,他竟然不能再动分毫。
石景逸截断了刀面,转头对看着断刀发愣的的李博安笑道:“李博安啊李博安,坏事做尽,就早该想想死后怎么过,你手里沾染的八条人命,就要到阎王殿里状告你呢,跟我们走罢。”
他以前不信鬼邪,现在他不得不信,刹时醉意醒了大半,扔掉残刀借身要逃,却见院子中,萧谙站在树下,月白风清,光影印在她脸上看不真清,只有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他。
石景逸从后包抄过来,手里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就同催命曲一般催在李博安心里。
“死了,真的要死了。”那日他亲眼看见萧谙投河,水流湍急,暗河密布,水草丛生,几年死了十多个人,熟悉水性的恐怕都逃脱不了,所以众人才放弃追逐,然而现在她却站在面前,怕不是真的冤魂回来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