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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身陷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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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乐觉得自已是被“烤”醒的。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只觉得四肢百骇都在无边无沿的灼烤中焚化,即将焚尽的那一刻,瞬间掠过一阵清凉,她拼尽全力抓住就要散尽的意识,缓缓睁开眼,才发现那缕清凉是从残缺不全的车窗里吹进来的。
她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已目能视,耳能闻,只是脖子以下的躯体无法挪动,心里立马一慌,难不成摔成高位截瘫了?记得在失去意识前,自已一直在莫名的黑暗里下坠。再一低头,发现身子被车内及时弹出的汽囊牢牢的抱扶着,顿时长吁一口气,想来是这现代化的应急装置救了自已的小命。
她略一闭眼适应了一会,抖着手慢慢解去身上的束缚。小心翼翼哆哆嗦嗦地从破车窗里爬了出去。她想找找景晓,出车祸前,她记得他就在车外。不承想,刚爬出来就楞住了,只见眼前一汪碧泉柔亮如缎,两株银杏互相依偎,竟然就是车祸前的场景。揉揉眼,再努力睁大,确实,连不远处缭绕在山峦的那抹晚霞,也如她记忆里的一样,艳红,妖冶,傍着苍翠的山岫缕缕生情。
难道记忆里的车祸是自已撒呓症,程乐发狠地拧了一下脸,痛,真痛。再使劲一跺脚,脚下的土地生硬粗粝。身后的越野吉普,车身仄歪着深深陷在地里,车门几乎和地面平齐。车灯早不知飞往何处,七凹八凸的车头像一尾死颚,绝望地向前瞪着瞎了的眼睛。程乐想哭,没错,都没错,也许这里是车祸前的镜像,也许车祸前的山洼是此时此地的镜相,这些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没有了景晓。
程乐深吸一口气,倾尽所有的肺活量撕心裂肺地喊,“景晓…….”声波远远地向外震荡,却没有迥声。她更深地吸一口气,使劲再喊。颤抖的声波像射出去的箭,“咻”的入地而逝。程乐的眼泪都被恐惧蒸发了,她抖抖地抬起左腕,那块漂亮的西铁城运动表,指针定定地指在5月17日下午5点23分。是了,这是一个磁场,一个连声波都能吸纳的磁场。在这个磁场里的生命只有自已。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写穿越小说,作者总喜欢把主角复生的场景定在家里的床上。因为有了亲情的扶携,即使生存环境再天翻地复,主角总能熬出生天。不像她现在,虽不知身处何年何地,却已陷入孓然一身无处话凄凉的绝境。程乐恨不能伏地大恸,老天,千万别把我一人甩到这里,再扔一个人过来吧。哪怕他长得疤麻丑怪,非男非女,只要是和我一样的高级动物,我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可惜,多年的无神论教育已深入骨血,程乐明白,即使她这会能把脚下的土地跺穿,天上也不会掉下一个人来。
她呆呆踱到碧泉旁,见一块圆形白色砂石斜斜嵌在泉边,小半截浸在水里,恰似一张天然坐杌,干脆走过去坐下,看着自已在泉水里映出的倒影,长眉,杏眼。一头自来卷的棕褐色短发,蓬蓬松松地垂在颈间,越发显得肤白胜雪。只是水里的人满脸惶惑,两眼无神。她神色黯然地伸手拂水,心想,要不干脆一跃而下,一了百了?
不料,她手下“哗喇”的水声却引来N多条小鱼,也不怕人,争先恐后地游到她手下觅食。程乐骨子里的乐观天性一下子活了,别说车里带得吃食足够她吃个十天半月,就是捉鱼吃烧烤,不也照样能捱得七八天,届时又会出现什么山崩地裂的机遇?说不定,一觉醒来车祸是南柯一梦也未可知。如此一想,心情缓解了不少。
她从泉边站起,沿着山凹漫步。既然要做鲁宾逊,总得了解一下自已的领地吧。看了一下,其实这片山洼不大,也就一平方公里的样子,只是四周被一片小山峦团团围住,让程乐犹如坐井观天。她信步沿着山凹转了二圈。恍惚间总觉得吉普车后侧的山洼有点异样,仔细打量,那儿生着一片小叶乔木,一排一排郁郁葱葱,将那一隅山角遮得严严实实,竟像是有人成心在那儿栽植了一道绿门。
程乐俯身捡了块石头,虚张声势地扔了过去,只听“卟”的一声,便再无回响,看看天色还早,壮着胆子哲了过去。听脚下的腐土枯叶“唏梭”有声倒也不见什么异样。几个迂迥已过,面前的山凹俨然闪出一径裂隙,敢情这里还有路可通。
程乐心下一喜,当下紧走几步,果然见两处相叠的山岩间,夹着一条直通外面的土径。待她手足并用,连跑带爬地出得小径一看,眼前竟是一大片野地,遥遥通向天边。野地上的草都不甚旺盛,偶有河泽,也一汪一汪地静默着,仿佛已经存在了千年百载,老得已经懒得动一动涟漪。程乐一颗雀跃的心立时沉入谷底。命运像任性的弄潮儿,心血来潮的把她带到这里,却没有告诉她相应的路途。
好在,天地间的生死起落,也无非是上苍的一频一笑。正在程乐万念俱灰时,视线可及的远处出现了几个逐渐奔近的黑点。刹那间,黑点越来越大,马蹄“嘚嘚”充耳可闻,程乐抬头一看,原来是六七个骑着骏马的人正泼命也似地向这儿飞奔。不由大喜。
正要跑出来招呼,却见那几个人吆吆喝喝的杀成一片,前面三个手里虽挥着刀剑,却已是灰头土脸疲于奔命,在后紧追的几个却个个张弓搭箭气势汹汹。上帝,敢情是打仗!吓得程乐赶紧返身往夹道里躲。
打头那匹棕红的健马,转瞬间已驶到程乐眼前。不料,“嗖”一声箭响,骑在马上的人竟应声落地,被疾驰的马斜斜甩出,正摔在程乐面前。□□的惊马一时跑得无影无踪。追上来的人发声喊便要跳下马拿人,却被跑在前面的两人折返回来大力截杀,几人又吆喝着追杀下去,一会儿便绕过山峦不见踪迹。
摔在面前的人脸朝下已丧失知觉。右手兀自紧攥着长剑不放。程乐见他左臂箭伤血流不断,一会就在身下聚了一小滩。程乐想,看来是伤着了动脉,血要照这么流势汹涌,这人活不到明天。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立时在程乐心中苏醒。她飞快取下手上的耐克护腕,权当止血带,小心地套在他手臂伤口上端,蹲下来拍拍他俯着的脸,“先生,大哥,帮帮忙,起来走几步好不好,要不我没法救你。”可惜,一点反应也没。
没辙,程乐拾起他的剑,小心地搁到腋下挟住,再玩命扶起他上身,拖拖拉拉地往山凹走。吃力得如牵牛上树,迈一步犹如登山。忽听身后马蹄嘚嘚,唬得程乐一身冷汗,此时再有人身后偷袭,定是两命休矣。她干脆心一横,闭上眼颤巍巍等着最后一击。
不料耳旁马息咻咻,半晌却无动静。程乐壮胆睁眼一看,原来是刚才走失的那匹棕红马,又失而复回。这会正定定地看着主人在程乐怀中奄奄一息。勇呵,马宝宝,有你这么忠心的下属,你家老大也命不该绝。程乐激动地险些闭过气去,禁不住口中乱噪,“好马,忠马,马宝宝。有你帮忙,姐姐就不怕了。等姐姐忙完了,给你吃巧克力。”
那马竟像听懂了人话,双膝一弯,在她身旁跪了下来,“马宝宝,可是要驮你家主人?”程乐说着咬牙在男人的胁下一托,将其伏上马背。马依言立起,迈着小步跟她前行。程乐庆幸地几乎要以手加额,莫不是碰上了“西游记”里的白龙驹,得此宝马,不幸中大幸。
程乐提着剑,牵着马,拖拖拉拉走到吉普车后才停下。擦把汗钻进吉普车里,飞快找出医药箱和一床棉毯。出来后,把棉毯平铺在地上。此时,马宝宝已识趣地跪下,程乐小心地把伤者扶下躺好。放平伤臂,拿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将他血液凝固的衣袖划开,一检查,还好,没有骨折。只需赶紧止血清创缝合就好。赶紧给马宝宝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把它打发到一边吃草。
这边就手打开医药箱,别说,男友景晓准备的医药箱可谓应有尽有,生理盐水,酒精纱布,竟然还有一次性注射器,消毒手套和普鲁卡因麻醉剂。My god!所有清创缝合需用的器具一应俱全。程乐几乎要感极而泣,景晓呵,景晓,你就是我无所不能的上帝,要有见义勇为勋章,绝对分你一半。
注射麻药后,她小心地用手术刀剔出箭簇,再结扎血管,逐一清创缝合包扎,对于在手术台旁站了三年的程乐来说,这算不上大手术。太阳下山以前已然全部搞定。问题是伤者依然不醒,想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暂时昏迷。程乐小心地用纱布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和泥土,一张年青的脸缓缓呈现在她面前,五官端正清晰,下颌微微有些连鬓胡,长至肩颈的黑发再衬上两道乌羽似的黑眉,年纪应该在二十六七吧。总之,清矍有余,英俊不足。程乐有点失落,九死一生来到这个鬼地方,竟还碰不上一个帅哥。
翻开伤者的眼皮,瞳孔对光反射存在,脉搏也逐渐有力。看来只要不出意外,这位天降盟友生命无碍。程乐松了一口气,伏身扶正了他蜷着的右脚,这位大哥要是一时半会醒不了。就得让他躺舒服了,别再折腾出点什么毛病。刚一搬,男人就呻吟起来,程乐一楞,敢情是身上还有伤?
一检查,果不其然,他的右脚在软靴里鼓起一个包,靴子都脱不下来,拿刀划开,原来是踝骨错位。右踝关节青紫瘀胀,肿得像发面镘头。估计是从马上摔下来时,让那脚蹬子勒的。好,再搬正复位,又削了四根小树杈绑在脚踝边固定。做完这些,程乐累得两手直发抖,恨不能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起来。可是不行,伤者身上的血衣引来若干的飞虫小咬,在他身上密密麻麻叮了一层。连带程乐也咬得不轻。
程乐只得又钻进她的军需大本营:吉普车,找出一件景晓的衬衣和一双旅游鞋,拿出来给男人换装。这一换才发现,对方衣裳竟没扣子,里衣外袍均用错综复杂的带子固定。一时解的不耐,干脆拿起手边的瑞士军刀挑断死结,带子一断,面前的陌生男春光乍现,宽肩细腰,麦色的肌肤匀称紧凑,六块腹肌清晰可见。哇卡卡,真是人不可貌相,敢情还是一绝世猛男。怕再看下去流口水,程乐赶紧收神敛志,快手快脚把衬衣给他换上。
再一看换下来的衣服,襟边衣带均是手工缝缀,外衣宽袍里衣箭袖,似乎只在古代电视剧里见过,不过比起电视剧里古典时装的流光溢彩,程乐手里的衣片,不论式样还是质地都要素朴多了。
这位大哥倒底何方人氏,她满腹狐疑地拿起身边取出的箭簇,上面刻的几个小字,和汉字极像,却又不认识。程乐自苏醒过来,一直以为自已是遇上了地震一类的天灾。此时看着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衣片和文字,她才骤然惊悚,难道自已真的来到了与现代平行的异时空?勇呵,真人穿越,还带着一吉普车的锱重。
这么一想,程乐手都哆嗦起来,面前这具躯体是自已百年前的先辈还是千年前的先辈?心下一凛,手里的刀尖竟误抵上对方的小腹。猛男一声痛哼,她低头一看,男人裤子上也是血迹斑斑,只得又拿出景晓的仔裤给他换上。仍要解那些缠得七晕八素的带子,程乐真是佩服,敢情先人的内裤也是宽松式的,还要绑得如此繁复,倘若内急怎么办,怪不得古人如厕叫“更衣”。真真工程浩大。
拉下裤管,猛男下半身的风景便不见香艳,小腹和两大腿都有不少擦伤,想来是摔下马,又被自己大力拖进山凹所致。程乐觉得歉然。清洗上药便分外小心。正上下其手,猛男突然抬手攥住程乐正上药的手腕,既不睁眼,也不言语。彼时天已黑尽,山凹里夜风飒飒,吹得树叶枯草起伏摇落。
程乐虽一向胆大,此时心里也打鼓般擂成一片。一旁手电的憧憧光影中,映出面前男人一脸肃杀,不知怎的,竟想起鬼吹灯中的“乍尸”,骇得她立马喃喃求告,“大哥,小女子并非有意轻薄,只是为你疗伤。还望饶恕小女子唐突。”说完,竟见对方嘴角微抿,似有一丝笑意,手也松了下来。程乐煞是无奈,处理完伤口,快手快脚把备好的裤子给这位“古”大哥换上,才抱起他换下的那身血衣,走到泉边,扔到自已坐过的那块白石上。
折回来,刚想往吉普车里钻,忽听身后的猛男低声喃喃,“这……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