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24、第四章

　　母亲又给七哥哥订了一门亲事，起初遭到七哥哥疯狂的拒绝，后来不知为何七哥哥居然应下了，当我问起旭轮哥哥时，他清澈的眸中闪着讳莫如深的无奈。

　　这天，我终于忍不住去找七哥哥。一路上我都在盘算该怎么问他，可当我见到他时，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心如死灰。

　　第一眼看到七哥哥，这个词就无限放大在我脑中。

　　“七，七哥哥？”我微微挪了挪步子，紧张地望向他。

　　七哥哥的乌发凌乱地披散着，冲我扯了扯嘴角后又垂下头，静静靠坐在墙角，像个冰冷的雕像，一动不动。

　　“哥哥，”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呃，七哥哥，我听说……”

　　“啪嗒。”一滴水珠意外掉落在七哥哥的袖口，不落痕迹地晕湿一片。

　　“七哥哥！”我大惊，慌忙拨开挡在七哥哥眼前的头发，一张悲切的脸赫然显现在我眼前。“七哥哥，你，你……”我吓得张皇失措，想擦掉他脸上清晰的泪痕，却没想被七哥哥一把搂在怀中。

　　“太平，我不想娶她，不想娶她！”七哥哥发疯般紧紧箍住我，大声嘶喊着，泪珠如断线的珠子砸在我脸上，“母后说我若不答应，她就要掘了赵妃的墓，我无路可选！当初我眼睁睁看她死在我面前，束手无策，六年后，我还是这么没用，连护她安息的能力也没有，我说过我可以负天下也不会负她，可那墓是我每天日思夜想的全部，是我的期盼，是我日后的归属，我怎么能让母亲掘掉！太平，我答应了婚事，赵妃她会不会恨我？我怕我死后见了她，她会骂我食言而肥，骂我朝三暮四，骂我软弱无能……我恨不得现在就卸了这身麻烦寻她去，可母亲说我若再妄图轻生，她必灭赵家满门！太平，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贴在七哥哥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我的心也跟着疼起来。母亲，你为什么要对七哥哥苦苦相逼？难道这样你就满意了吗？胳膊被七哥哥嵌得生疼，泪如泉涌，湿凉的脸上淌下的不知是我的眼泪还是七哥哥的，不过都是一样苦涩滋味。

　　“七哥哥，赵姐姐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她会懂你的，放心。”我想冲七哥哥宽慰地笑笑，谁知嘴角一勾，泪水却一下子汹涌出来。

　　七哥哥身子一震，尽是痛苦与绝望的眸中闪着点点希冀，“真的？”

　　“嗯。”我伸手将七哥哥轻轻抱住，他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泄了力气，像个委屈的孩子般软软靠在我肩上，低声呜咽。

　　从七哥哥寝殿出来时，我的胸口就像镇了块大石，压得我喘不过气，脑中满是他悲怆的哭声和如落日般苍凉的眼神。

　　“这是什么破东西，也敢拿来跟本公子吃？”

　　“崔公子……”

　　“呸呸呸，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们想毒死本公子吗？”

　　“奴婢不敢。”

　　“那还不赶紧给我找好吃的去！”

　　“回公子，这是天后赐给崔公子的，崔公子不可以……”

　　“天后赐的又怎么样，本公子不喜欢吃，你们还能硬塞进本公子口中不成？”

　　“奴婢不敢。”

　　不远处的自雨亭传来一阵喧闹，我皱眉，纳罕谁这么大胆，敢在后宫大呼小叫。寻声望去，遥见几个宫女模样的女子围站在一个背对着我的小小的淡绿色身影旁边。宫里来人了吗？我抬步走过去，几个宫女听到脚步声看到我，赶忙行礼，小小的身影也转过身来。

　　乌黑柔细的青丝静静垂在腰间，黑亮亮的眸子在浓密的睫毛掩映下光彩夺目，水嫩的嘴唇轻轻一勾，画出无邪的笑容，小小的五官，竟如琉璃般精致。

　　这是……

　　“你就是太平公主？”一个稚嫩而张扬的声音响起。

　　“大胆，见了公主还不行礼。”左边一宫女呵声道。

　　“不必了，”我望着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爹是崔挹，我叫崔湜。” 脆生生的声音不卑不亢。

　　“崔大人家的？”我冲他笑了笑，谁知他竟不屑地撇了撇嘴。

　　“大胆……”

　　“算了，”我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崔湜，去我哪里好不好？”不知为何，我对这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点点头，“好。”

　　我牵着他的手回到太平观，吩咐茗香准备些我最爱吃的芙蓉糕，他则兴致缺缺地歪在椅子上。

　　“怎么了？这里不好吗？”

　　“不好。”他嘟着嘴，睫毛忽闪忽闪地打量着道观。

　　“不好？”我诧异。

　　“嗯，”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太素净了，没点生气。”

　　我一时语噎，想了半天却找不到词语为自己辩护，这时茗香把芙蓉糕端了上来，他挑了块热腾腾的糕点，一口塞在嘴里。

　　“如何？这是我能找到最好吃的东西了。”

　　本以为他会点头说好，谁知他只是抹了抹嘴，又拿起一块糕，大快朵颐之际甩给我一句，“尚可。”

　　半盏茶后，我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盘子，和舔着手指，一脸不满足的崔湜。

　　“你多大了？”

　　“快八岁了，你呢？”

　　“嗯？”我一怔，虽说是个孩子，问题问得也太直接了些。

　　崔湜摆弄着桌上的摆设，懒懒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十五。”

　　“哦，快了。”崔湜说话藏一句露一句，让人摸不到头脑。

　　“快什么？”我满腹狐疑。

　　崔湜被一个战国的青铜器吸引，兴致盎然地研究着，眼皮抬也不抬，“快成亲了呗。”

　　我霎时间大脑空白，双颊似火，若有别人在，肯定会被这话吓得几日睡不着觉，可说话的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青铜器。

　　“薛绍呢？”

　　“你认得他？”我微诧，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认得你，自然认得他。”他放下手中的青铜器，望着我的双眼，一本正经道。

　　“什么？你……”

　　“禀公主，天后吩咐奴婢来接崔公子。”门外突然有宫女叩门。

　　“好啦，我也该回去了。”他咯咯一笑，黑亮亮的眼睛闪烁着与年纪不符的精明。

　　“可……”我急于知道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放心，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打断我的话，说罢还站到椅子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容我回过神，他已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