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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帝都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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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寂然看着穿着喜服一脸灿烂笑容的舞智,心中突然感到空得很。
舞智微笑着举起透明的水晶杯,敬月寂然:“王,不恭喜我吗?”
月寂然笑道:“寡人可是特地带了贺礼来的,智哥哥居然说我不恭喜你!”
舞智眨眨眼,压低声音道:“王,我可是为了月智才娶了那个不喜欢的女人的!王要记住啊!”
你以前娶的那么多女人难道是你喜欢的?月寂然心中冷笑,面上却淡淡地:“智哥哥为了月智做的一切,寡人都记下了。”
舞智看向新房的方向,笑,像滴血的玛瑙:“王,你说我娶了现任西蒂王的嫡亲妹妹,北漠那边的幻姬王妃,今日是何心情?”
月寂然哑然失笑:“她的妹妹嫁人,她当然高兴了!咦?那边不是她特地命人送来的贺礼吗?”
舞智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笑起来,举杯:“我还真没注意到,谢谢王提醒。来,再敬王一杯!”
一个侍女慌里慌张地进来,然后低着头,缓缓地不留痕迹地来到舞智身边,为难地看了月寂然一眼。
舞智哑然失笑:“没关系,说吧,出了什么事?”
侍女咬咬嘴唇,低声道:“景妃娘娘自杀了。”除了月寂然以外,人人都当景妃是舞智最爱的妃子——包括景妃。
舞智摇头叹息,淡淡地道:“真是笨哪!死了,的确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赢家,永远只会是活人哪!连这都想不通……”
月寂然脑中轰鸣:死了,便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王,自从宴会回来,你的脸色就这么难看,舞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雁回春有点担心地看着月寂然。
月寂然有点茫然地问:“春,你说,以屏儿的性格,不应该会选择自杀的吧?”
雁回春的脸立即冷了下来,平淡地道:“王该比微臣更了解他!”一个消失在空气中的人,也许连渣滓都留不下,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地相信他还活着吧!把他逼上绝路的,不就是你吗?好几年了,无论是青幕还是北漠都没有一丝消息。那个人锋芒毕露,如果活着,有什么东西能掩盖他的光芒?
月寂然闭上眼睛:“我真的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利用他的!我只是不想放过一个那么好的机会!我没有想到北漠可能会采取这种做法……”
雁回春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那么骄傲的人,从来都不愿意认输!本来就刚刚被你伤害过,又被你毫不留情的出卖,还有,那个一直被他当作精神支柱的哥哥的出卖……
雁回春淡淡地道:“王,先处理政事吧!今年,外族送来的岁贡全部被劫,包括青幕每年的五千羊皮!”
“全部?”月寂然冷冽的王者风范一瞬间回来,挑眉:“怎么可能是全部?”
雁回春道:“草原各族的岁贡向来是交给外邑使,然后由外邑使一并送来舞都,或者送往天宇城。”天宇城是月智另一首都。
月寂然冷然问道:“是谁做的?”
雁回春摇头:“无法确定!按说应该是北漠指使的马贼最有可能,但是,外邑使是在凤栖山以南被劫的,青幕没有理由借道给北漠!臣怀疑此事跟青幕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有证据。”
月寂然冷笑:“终于存不住气了吗?”
帝都。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帝都啊!”人流中,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眼中璨璨生辉,崇拜得不得了:“这是伟大啊!”
后面急冲冲赶来的年轻人气急败坏地怒喝:“伟大什么啊?”
小孩子回头,理所当然地回答:“难道你不觉得我很伟大吗?我可是第一个达到帝都的流沙人!”
年轻人哭笑不得:“怎么你跟你爹一点都不像?该死!竟然答应帮他照顾你!”瞪着小孩子咬牙切齿:“你毁了我的自由!……”
“是是是!幕叔叔,我毁了你的自由毁了你的向往毁了你的美好生活……可是幕叔叔,你为什么不丢下我呢?”小孩子眼睛一眨一眨地认真地看着年轻人。
“我我我!”年轻人长出一口气:“好的!幕叔叔不该怨声载道!幕叔叔绝对是心甘情愿陪越儿的……”
越儿开心起来,拉着幕的衣角,笑嘻嘻地道:“我知道幕叔叔不是心甘情愿的,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跟爹爹这一点可是一样的:喜欢的一定要得到!……”
幕叹气,食指轻点越儿的鼻尖:“你懂什么啊你?才几岁!”眼神恍惚:“有些东西,得到了,也不一定快乐的!因为失去,是更大的伤痛。”
越儿指着帝都高耸入云的城墙,正色道:“有一天,我要站在那里!”
幕吓了一跳:“天!越儿!别忘了你是逃难的!能保住你的小命再说大话!不要乱指!这个国家规矩多的要死!再像上次惹来一堆官兵我可不再帮你!”
越儿伸手:“幕叔叔抱!”
越儿将酱鸭的翅膀塞到嘴里,嘟囔不清地问:“幕叔叔,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呀?”
幕微笑:“比你惨一点。”
越儿瞪大圆圆的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比我惨?还有比我更惨的事情吗?还有比逃亡更惨的吗?”
幕陷在回忆中,苦涩地笑道:“我那个时候啊,在做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我在拼命地取信于一个一开始就把我当玩具的人。”
越儿大怒:“谁敢把你当成玩具?幕叔叔,告诉我,我要替你报仇!”然后好奇地问:“他把你当成玩具,你为什么还要取信于他?”
幕无可奈何地笑了:“因为幕叔叔很笨哪,还总是自以为是当自己是天才!结果啊,看得见的竟都是肤浅的表面。”
越儿爬到幕的腿上,认真地道:“可是越儿真的觉得幕叔叔是个天才!真的,在越儿眼中,幕叔叔就像神一样!”然后——很不客气地把满手满脸的酱油等物蹭到了幕的身上!
幕的脸由红转青:“越儿!你再蹭!你再蹭看我下次还让不让你碰我!”
越儿一脸委屈:“越儿只是不小心,越儿是想来安慰幕叔叔的!”
幕深呼吸,然后迅疾无比地将越儿从身上扯了下来,大步向楼下走去:“小二结账!”
“幕叔叔!越儿还没吃饱!”
“快跑啊!星冷国打过来了!”
尖叫声,车马声,哄嚷声此起彼伏,到处乱成一片,刚才还平静如昔的帝都突然之间被混乱侵占。
幕立即转身抱起越儿,放下一锭银子:“我要住店!”
带着大批干粮在小小的后院住下,幕才松了口气。
幕问小二:“星冷毕竟只是个诸侯国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到帝都?”
“唉,客官您有所不知,帝都真正控制大军实际上并不多。星冷本就是最大的诸侯国,以前曾经强行娶走了刑帝陛下未来的皇后,刑帝陛下都无法拿他怎样,何况现在!刑帝陛下这次新政得罪了很多当权的王族和贵族,所以,星冷可以召集到大批支持者,可是刑帝陛下根本就调不动人。唉,刑帝陛下是个好人……”
“好人?”幕苦笑:好人有什么用?
“不好了不好了!刑帝陛下自焚了!”到处都在混乱,到处都在传着消息,各种各样的消息。
越儿耐不住寂寞,时不时地想往外跑。幕叹了口气,不能再装做充耳不闻了。于是带着越儿偷偷地躲在高处观看。
火焰已经窜上了三楼,刑帝在顶层柔和地笑着,看着下面如蝼蚁般的军队,怜悯已极——这个,才是站在最顶端的睥睨天下的,天子!
刑帝抬头望天,仿佛在等待着上天的召见。
“不!——”军队最前面的,是将军也是国君,咆哮:“你不能死!你给我下来!下来啊!不可以——”撕心裂肺。
“幕叔叔!”越儿轻轻抹掉幕的眼泪,诧异地轻声道:“你哭了!”
幕抱着越儿回到客栈,坐在桌子边上发呆。
“幕叔叔!”越儿小心翼翼地在幕面前晃了晃小手:“你没事吧?”
幕抱紧越儿:“我没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我看见刑帝的笑,突然觉得不可比拟的悲伤……越儿,我今天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死亡。”
越儿讶异:“幕叔叔,你杀过人的,怎么会才知道什么叫死亡?”
幕笑了:“你看见刑帝站在火焰堆积的楼阁上时,是什么感觉?”
越儿想了一会儿,道:“他很坦然,一点都不怕死。”
幕笑着点头:“对,他很坦然,也很释然,他放得下一切,他甚至没有一丝不甘和犹豫,看着下面的大军,他的眼中竟只有怜悯……”
越儿的小脸皱成一团:“越儿不懂。”
幕哑然失笑:“就是,你怎么能懂?”
越儿立即乖巧地回答:“不过越儿愿意听!越儿最喜欢幕叔叔了,所以幕叔叔的每一句话,越儿都能记住,越儿总有一天会懂得!但是到时候幕叔叔也许已经不愿意对我说了,所以越儿会趁着幕叔叔还愿意对越儿说的时候好好地听。”
幕一阵感动,又搂得紧了些,神色迷茫:“刑帝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可以这么坦然面对生死的人。其他的那些,他们是死了,却只是死了而已,死而不亡——因为他们根本无法真正接受死亡,他们或会不甘或会遗憾或会怨恨……越儿,我也有不甘,我也有遗憾,我也不想这么死……我还算幸运,我还活着,我,想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