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箭》药师

21、不了了之

　　雁回春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再一次私下里拜见盈熙胜。
　　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顺遂的诡秘。
　　雁回春看着坐卧在花豹皮貂中温和笑着的盈熙胜，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人事实上根本不在那里。雁回春心中一抖，目无表情地上前拜见。
　　“雁大人有事吗？”盈熙胜的声音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洁净祥和。
　　雁回春冷冰冰地问：“不知道幕王究竟几时才能判断出谁是谁非？”
　　盈熙胜笑：“你怀疑我在拖延时间？拖延时间对青幕有什么好处？你们月智在这五个月内可是连连攻城拔寨，我们青幕做什么了？”
　　“那么……”
　　“雁大人没有弟弟吧？所以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也不足为怪。屏儿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都一口咬定对方毁尸灭迹了。那么我，作出的判断，将是最终决定我是替屏儿报仇了还是帮了害死他的人！雁大人您说是吗？在这种时候，难道我不该谨小慎微吗？”盈熙胜微笑，笑得仿佛没有灵魂的玩偶。
　　雁回春对比着眼前的人和自己效忠的人，不禁哑然失笑：幸好，我追随的不是你！雁回春皱眉：“幕王可否将这里的家臣随从先行遣出帐篷？我有点私事跟幕王说——幕王该知道我也是常驻太子府的！”既然知道弱点，当然就知道从何下手——盈熙屏，不要怪我你死了我还利用你！
　　盈熙胜浅笑，微微示意，王帐中的闲杂人等立即走得一干二净。
　　雁回春心中有点惊讶：看起来，这个人应该很有本事才对？那么他的迟疑，究竟是因为对盈熙屏的执著，还是，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盈熙胜不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雁回春从怀中取出九封书信交给盈熙胜：“屏他，每年会写两封信，一封极薄的一封极厚的，然后寄出薄的那一封，留下厚的。我知道幕王可能一封书信都没有收到过。但是那并不是我们月智的错，因为任谁也不能完全相信一个异族之人。为了断绝一切可能泄露我们月智机密的事情发生，我们只能选择毁掉你们通信的渠道！这九封，就是你弟弟每年写了却留下的信。——他总是像宝贝一样随身携带。”
　　盈熙胜伸出稳健的右手，平静地取过书信。雁回春却看见了他手心中发亮的汗迹：押对了吗？
　　盈熙胜眼皮微抬，淡淡地笑：“大人此举何意？是否是承认人死在你们月智手里？”随——身——携——带！
　　雁回春苦笑：“我就知道交给你，你会这样怀疑。不过也无所谓，我算对得起他也对得起廉儿。”
　　“大人知道我会怀疑，自然也准备好了为我释疑。”盈熙胜不动声色地轻轻点头，示意：请！
　　原来王者毕竟是王者！雁回春叹息：“本来，我们太子殿下是为了讨好屏少主，才私自放他离开，而他也许诺说一定回来。他离开之后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不知道谁泄露了秘密让舞捷王子知道了，我们被舞捷王子威逼无奈之下，只好死不承认，然后偷偷命人找寻屏少主。所以才发现了舞捷王子和北漠的燃霄王子秘密达成协议，更发现了屏少主没有回青幕，而是和燃霄一起返回了北漠。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也说我们平原人狡猾——我们，在你们青幕和北漠都安插有自己的探子。我们在北漠的探子发现归来的队伍中没有屏少主，秘密勘查之下，才发现了屏少主的尸体。屏少主有箭神转世一说，所以我们的探子才能确信那个腹部有弓箭胎记的少年是他。他们偷偷把这些北漠人看不懂的书信偷来，为的是，让我最终确定。”雁回春偷偷地看着盈熙胜的神情变化，甚是失望。
　　盈熙胜一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听他说完淡淡地笑了：“哦。那具尸体，你们的探子确定已经被焚化了？”
　　雁回春硬着头皮道：“是的！其实我很奇怪，幕王如此关切屏少主，他们该拿屏少主作要挟才对，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下此毒手。”
　　如果不是你们月智的诏书，如果不是大祭司武断的警告，就算真的是他们截了屏儿，屏儿也不会这么快出事！可是，我依然不信你，自从我十二岁知道，连传达天意的大祭司都可以骗人时，我就再也无法信任谁了。
　　盈熙胜叹息：“我就那么一个弟弟啊！雁大人，请回吧，我要再想一想。”闭目沉思。
　　雁回春不得不起身离去。

　　雁回春懊恼地回到自己的帐篷，帐篷里居然有一个稀客！
　　“影失？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时刻守在殿下身边的吗？”雁回春火气正旺，见人先冲。
　　影失冷淡地道：“太子已经登基了，所以你以后要改口叫王！王，您醒醒吧，雁公子回来了！”
　　雁回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暖帐中起身的月寂然。
　　月寂然笑：“怎么了？现在可是腊九寒冬，你怎么火气这么旺？”
　　“王？你怎么来青幕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啊！”目瞪口呆之后，雁回春开始大惊失色加四面审视。
　　月寂然淡淡地笑：“我是以通知你新王登基借口做为新使来到的。”
　　影失冷冷地道：“雁公子，你也太没用了吧？半年过去了，居然还滞留此地，一点进展也没有！”
　　“哼！你行你来呀！”雁回春怒气冲冲：“那个幕王，就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虽然总是微笑着，却让人找不到一点缝隙，看不出他一点情绪！你说什么他都有办法堵死你的退路！想多说两句，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你就会感觉自己在做贼！嫌我没用！自己去试试！”
　　“我来，就是想见识见识！”月寂然含笑道。跟盈熙胜温婉的笑截然不同，那是自信的强者的笑容。
　　“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王，他的全部特点！”雁回春舒了口气。
　　“春，他这种态度，是否有可能是因为，屏在这里？”月寂然忍不住问。
　　“这个，我可不能确定。”雁回春促狭地笑道：“王，他变成什么样子您都能认出来吧？不过我，可认不清！”还不承认他的死亡吗？
　　“哦。”月寂然唇角微扬：“就像我，无论化妆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出来一样。”
　　雁回春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

　　看着两边都来了新的使者，盈熙胜开口了：“各位使者，我不想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因为你们除了争吵，无法给予我可以信服的理由。而现在，大家想必也已经知道青幕损失了很多的贸易伙伴。如果各位依然只能每日争吵的话，请恕青幕不能久留了。胜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实在不想再陪各位继续耗下去了！至于我弟弟的事情，等我查清楚了，我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到时候，希望各位可以原谅我为弟弟所做的一切！”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几个存不住气的人哄嚷起来。
　　盈熙胜冷笑：“我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就是此事暂且搁置！等我查清楚了再作决断！至于期间，我们青幕将视月智和北漠一视同仁！”然后柔顺地笑了，缓缓地道：“青幕从来都安分守己的！我想各位也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
　　大胡子的月寂然哑然失笑，道：“幕王，青幕可是月智的属国，你这么说，岂不是要脱离月智独立？那也要问我王同不同意吧？”
　　盈熙胜温和无害地笑着：“我想大人弄错了，我们青幕从来都不是月智的属国。虽然实际上青幕跟月智属国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份协议说明我们是月智的属国。大人如若不信，可以回都去问当年的使臣，当年，月智要的，是我们的供奉和岁朝，并没有要我们做月智的属国。”
　　月寂然闭上嘴，心中甚是不快：当年还是太小了，竟然被人摆了一道！
　　月智的使臣面面相觑，北漠的使者则幸灾乐祸。
　　盈熙胜善心地给月寂然解惑：“青幕向来尊重月智，甚至将我们的箭神送到月智舞都。可是如果现在，月智真的像北漠各位大人所说的那样，害死我们本来的少主，大人以为，这件事，我们也可以当作可有可无的吗？”
　　月寂然冷然道：“不要信口开河！屏公子分明是被北漠掳了去的！”两边再度开吵！月寂然心中喟叹：连争辩都不用了，自有人代劳！
　　盈熙胜淡然浅笑，双手抬起压下争吵，平和地道：“我并非是说一定是月智所为，我只是打个比方。大人，我想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吧？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青幕对两国是绝对公平的！”眼中赤焰一闪即逝。

　　以凤栖山为交叉点的三大国，开始了他们血雨腥风的赛程。在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平衡的情况下，三国开始了对周边小国和部族的征服战争。
　　月智，善用权势和财富诱惑各首领，配合着强大的军队进攻所向披靡。
　　青幕，善于远交近攻，支持弱者征服强者，一流的暗杀和一流的怀柔。
　　北漠，善于来去如风的速战速决，顺着昌逆者亡，反抗者俱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