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世音书

6、第6章 有线索

　　合欢阁是第二天才发现非夜失踪了的，非火得知消息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非夜比他要大一岁，但他们是同一批进来训练的孩子，他的记忆从十二岁开始，那时身边的非夜就已经是一个冷酷的杀人机器了，所接受的任务等级越来越高，但非夜从来不会拒绝。

　　他记得在他15岁的时候，非夜也不过16岁而已，令主第一次给了非夜甲等任务，也是第一次派暗影去跟着她。

　　那个晚上似乎格外漫长，非火也刚刚杀了很多人，任务完成回到花楼，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却没有丝毫睡意，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觉得，应该清醒着等那么女孩子回来。

　　黎明时分，非夜终于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痕，有几处伤口再重一些就会致命，但她还是回来了，倔强的眼眸分外明亮，里面有一个执念，那是非火遗失了的珍贵的东西。

　　从那以后，无论是什么等级的任务，交到非夜的手上，都不会失败。

　　可是这一次，却失灵了。

　　不仅非夜的下落不知去向，连跟着的暗影也没有回来。非火的心突突地跳着，迅速将此事上报给了令主。

　　隔着厚厚的帘幕，令主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派三名暗影去查此事，先去顾王府查看，再沿途寻找非夜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非火浑身一颤，尊令退下。

　　如果是真的……那也算是解脱，但如果是非夜杀了暗影而后逃跑，恐怕令主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战无不胜的非夜也失手了呢？顾王府连夜请宫中的太医去为三公子诊治的消息时瞒不住的，他一早就收到了消息，非夜出手，向来是一击毙命。

　　不会真是让他的乌鸦嘴说中了……非夜对三公子一见钟情？

　　非火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也要神经错乱了。探查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暗影吧……毕竟非夜不在，他也开始，忙起来了呢。

　　随手掐掉一朵合欢花，淡粉色的花，轻飘飘地落在手上，又被风卷入空中，掉落在泥土之中，真是浮萍无根的花啊。

　　是夜，药园。

　　“吱呀——”一声，江慕城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却还是弄出了一点声响，四处看了看，春夏秋冬都不在，这才放心地轻掩上门，轻手轻脚地往旁边的房门走。

　　一声“公子”适时地让他停下了脚步，不自在地转头，果然看到秋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背后，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

　　“我今天休息地很好，就想着过来看看病人的情况。”江慕城小小解释了一下。

　　“虽然夏天还没过去，但夜里已经有些凉了，前日我就不该让你淋着雨去采药，公子自己应该清楚，那日侵入体内的寒气没有爆发出来，全靠一直吃药吊着，平素可更是要注意身体。”

　　秋菱叨叨叨一大堆，快步走到近处来，抖开手里的大氅给江慕城披上。

　　“我自己清楚。”江慕城垂下眼眸，任她披好，系紧，低声道，“和我一起去看看她。”

　　说罢率先向前走去。

　　推开门，满室的镇魂香还没有完全散去，江慕城解开大氅随意扔到一边，走到床前去看。

　　“下午有什么症状？”江慕城开口问，自从早上发了病，就被勒令不准出房门，还派了冬岚来看着他，没办法只能静静躺了一下午，开始的时候还有心思逗一逗冬岚，可惜这个小少年太过于认真，后来竟在他的读书声中慢慢睡着了，难得好眠，下午病人的情况，自是不清楚。

　　“一直沉沉睡着，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看出来头会痛。但是没有再出现早上的情况。”

　　正说着躺在床上的非夜又皱起了眉头，头不自觉地来回晃动着。

　　“对背部的伤没有影响吗？”江慕城继续问。

　　“当然有，她后背是被刀剑划伤的，刀口很深，从肩胛骨开始一直斜斜伸到到后腰，我没有办法只能先止血处理，再用纱布牢牢裹住。”秋菱越说眉头越皱起来。

　　江慕城凑近了去看她肩胛骨处的伤口，有微红的血迹渗出来。

　　恰好昏迷中的非夜转了下头，枕上一抹红一闪而过，又被头部遮住。

　　江慕城沉了脸色，吩咐秋菱：“把她翻个身，侧躺着，脑后有血迹。”

　　秋菱神色一变，手上又快又稳地将非夜翻了个身，果然瞧见枕上有一滩血迹，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来，覆盖在后脑上，帕子上也沾了血迹。

　　秋菱一时有些不解，“不应该啊，病人刚送过来的时候我和春红仔细地检查过她身上的伤口，划上很多，除此之外就是背部的刀伤了，并没有头部撞击的淤肿啊。”

　　虽是这样说着，秋菱手上的动作倒是一刻也没有停，换了两条帕子，将脑后秀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寻找起伤口来。

　　江慕城站在旁边看秋菱手上细致的动作，沉吟了片刻，淡淡开口，“会不会是天冲穴……”

　　秋菱手上的动作一顿，仔细地往天冲穴摸，后脑光滑一片，并无肿块，“摸起来倒是很正常。”

　　“如果并不是受到了重击呢？”江慕城心惴惴着，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要水落石出了，呼吸都几近屏住，只盯着秋菱手上的动作。

　　“啊！”秋菱埋在脑后的手一顿，神色也是惊慌得很。

　　“怎么了？”江慕城急忙问。

　　“是一个小小的洞，在天冲穴上……”秋菱抬起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怎么会……怎么会在天冲穴上有一个洞？看着指尖沾染的新鲜的血迹，秋菱难得也失态了。

　　江慕城更是顾不得什么，细弱的手指直直穿过头发往天冲穴上摸。

　　突然，本应该在沉睡中的人，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一个闪身，江慕城根本没有看清她是怎样动作的，就跑到了床下，靠在木质的架子上，一手护着后脑，一手抵在胸前，手指虚虚弯着，好像本该有什么东西握在那里一样。

　　秋菱和江慕城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发生在一瞬间的变故。

　　这是什么？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江慕城看了一眼秋菱，示意自己想要上前去查看情况，因为面前的人虽然做出这样一副姿态，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的！

　　这实在太过于诡异了！

　　秋菱却使劲摇头，让江慕城不要动。

　　三个人都沉默地僵持着，江慕城和秋菱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非夜似乎是没有感知什么危险，自动解除了身体的反应，脑后的疼痛加上后背伤口被扯开的疼痛，终于又昏了过去，身子软软地滑下去靠在柱子上，后背的伤又扯开来，血迹顺着架子的支柱蜿蜒而下。

　　秋菱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人是真的没有了反应，这才把她重新折腾回床上，重新给后背的伤口上药。

　　江慕城也顺利地碰到了天冲穴，果然有一个洞，脑后的血迹就是从这个洞里流出来的，随后就站到一旁，看着指尖的鲜血若有所思，却不发一言。

　　秋菱也沉默地包扎着伤口，今夜发生的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她脑子里面一团乱，全靠着平日里包扎伤口的熟练程度才完成。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秋菱顿了顿，似是不放心，又在香炉里添了一勺镇魂香，又帮江慕城披好大氅，这才关上房门离开。

　　两人一时无话。

　　“公子……”秋菱刚要开口，就被江慕城打断。

　　“我乏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秋菱不疑有他，送江慕城回房后，才转身离开，神色依然怔怔，没有发现江慕城的异常。

　　秋菱走后，江慕城披上大氅，偷偷地溜出了药园，摸黑进了村里一间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