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04 ...
-
江湛消耗了万把块人民币，最终玩腻了打打杀杀的手游。他已经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客人了，去医院溜了一圈，那些灵魂全是受损的，不值得与之交易，他可是地狱恶魔，和那些公务员不一样，做这种交易，亏得很呢。
罗斯长得乖巧，深得女人欢心，也不知道在哪里学到了撩妹招式，勾得女人们心甘情愿与罗斯进行欲望交易，此欲望非彼欲望呢。
满足了那些人的欲望，到了贪心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们就该拿出自己的灵魂了。
人类欲望对地狱公司而言是香气迷人的。江湛不明白，为什么香气迷人的欲望进了地狱就变得臭烘烘的，难道是他鼻子出问题了？
还是说，人类欲望本身就是臭烘烘的，只不过是受人间这个空间遮掩了而已。
江湛靠在沙发椅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叹气又叹气，再叹气……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罗斯正研究着新客人的交易协议书，听着魔王一直叹气，听着脑壳子疼，没忍住，手里的塑料中性笔“啪”的一下砸在桌上。
江湛“嗯？”了一声，侧目看向他，似乎“杀气腾腾”，吓得罗斯也不敢训斥，“魔王……你能能、能不能不叹气了……”罗斯小心翼翼地拿起刚刚砸在桌上的笔。
“没顾客，不叹气怎么发泄我的焦躁感？”说完，江湛又叹了口气。
“魔王，我们人间有句话，叹气容易老。”罗斯一本正经道。
“噗。”江湛看着外面的雨，心底蔓上一丝无奈，笑罗斯：“老？你傻了吧？我们都永生不死了，再老也老不死啊，除非是你心甘情愿去醧忘台。”说着，江湛露出委屈的小眼神，“哦，我差点忘了，你要排上醧忘台，起码得几十年后吧。”
罗斯僵住，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傻话。他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傻呢。罗斯不由得也跟着江湛叹了口气。
江湛摸出手机，想玩手游，却觉得太简单，打打杀杀，做任务升级，偶尔还能碰到猪队友，一个个都不好玩。摸清楚人间游戏之后，什么游戏都难不倒他，就是需要浪费时间和钱去玩就是了。偏偏，他们这种人最不怕浪费时间和金钱，玩腻了，时间和金钱都浪费不出去，一切都越来越无趣。
江湛正叹气时，看见有人踩着什么东西飞过去了。江湛猛地跳起来，抓着罗斯，指着外面踩着会跑的东西，问罗斯：“那什么东西？会跑的不是只有车子吗，那个东西既没有方向盘也没有扶手、踩踏板，怎么就会跑呢？”
罗斯看了外面一眼，无语，扶额叹气：“那是体感车。”
“啊？车？也是车？不用踩也不用方向盘？”江湛万分兴奋，笑起来时一排排白牙亮出来，放肆又傻气。
罗斯：“……”
果然是被地狱关了几百年的恶魔，与时代脱轨许久，连微信视频都不知道怎么开的人，不懂这个正常，特正常！再正常不过了！可，罗斯竟然觉得这样的魔王莫名其妙有点傻比……
罗斯告诉江湛网上能买到，江湛立即去购物网站找，问罗斯：“那车叫什么啊？”
“体感车！身体的体，感觉的感！”
江湛搜到了，也不用挑，直接选择价格最高的，点进去看了物品详情才知道体感车到底是什么之后才下单买了。罗斯看见了，忍不住哭道：“魔王！老板！买个中等价格就行了，没必要买这么贵的啊！”
江湛扫了他一眼，洋洋得意：“反正钱花不完。”
罗斯心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地狱关于财产管理的制度。快到业务检查期了，江湛一个月多没谈成一笔交易，到时候上海分区区长亲自来的话，估计……应该……大概……会没收江湛的财产吧……
罗斯看着他一脸丝毫不为钱发愁的得意模样，心一狠，是时候让讨厌的魔王尝尝没钱花的滋味了！
一周后，负责检查魔王业务的区长来了，此等待遇只有江湛才有，谁让他是沾了血的恶魔呢——一个曾经毫无人性、沾血无数的恶魔是有专人监督的，罗斯便是其中监督者之一，因为是自杀死亡堕入地狱，在地狱公司地位低等，毫无杀伤力，江湛便也不在意这人如何。
驻于上海分区的区长是一位女性，是各大区长最厉害的一位人物，处理事务极其果断，压根就不管你什么理由，只要你没完成业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谓是各大区长最残忍的一位了。
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就这么狠呢？
罗斯想不明白，所以他最怕这位区长了，得知区长来了，人立马就跑了，留下江湛一个人待在咖啡馆内踩着体感车玩。
江湛脚下的体感车被人踹了一下，江湛没站稳，差点跌倒，见身后的人还要来一脚时，他立即护好自己的新欢，往旁边一躲，指着漂亮女人：“哎，你有话就好好说！”
地狱公司上海分区区长谢云然穿着严谨的西服，板着一张漂亮的脸，盯着江湛，冷目一扫，没见到罗斯，身后的人会意，立即去找罗斯。
谢云然拉开椅子坐下，将手中的ipad打开，语速飞快：“江湛，半年时间，你的业务达成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一点五，为不合格，故此，上海分区要对你做出相应处罚。”
江湛擦了擦体感车，刚刚被女人踹的那一脚都在上面留下痕迹了。
“你说什么？”
谢云然说话太快，江湛也没注意去听，除了最后处罚两字听清楚了，别的什么都没听清楚。
罗斯被人逮回来了，看到谢云然，比第一次见到江湛还要可怖。他耸搭着脑袋站在谢云然面前。谢云然抬眸看罗斯，问：“业务制度与个人财产相关，你没告诉他？”
罗斯还没开口，江湛突然起身，一手掌拍在桌上，抢过谢云然手里的ipad，飞快扫了几眼后才还回去。
“准备怎么处罚我？不是又要把我扔进岩浆里吧？能不能换点新花样？”
谢云然看着江湛。很久以前她就听过江湛的传闻了，传闻的江湛是个人物，可现实看来，江湛似乎没那么神。
地狱岩浆？以前那些人对他就是这般折磨吗？就是用这种方式将他身上那些锋利的棱角都磨平的吗？
真可怜啊。
地狱岩浆带来的疼痛，没人能承受，连天使都不能，何况是他。
谢云然扫了眼他脚边的体感车，又看了看他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你的金钱使用度不再是无限，根据你这一次的业务达成率，后续每月工资为八千五百一十四元。”
八千五百一十四？
什么鬼？
还一十四？
还多了个十四元零头吗？
江湛觉得地狱公司的制度刷新了他的金钱观。
“八千、五百、一十、四？你确定？”江湛觉得太惊悚了，不敢相信。
“我很确定。对此有疑问，请去公司相关部门申请质疑。”
江湛默了默，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我我我那个房子、车子不会没收吧？”
谢云然敲着ipad的手指动作顿了顿，觉得有些好笑。“下次业务不达标，所有财产都没收。”
江湛松了口气，蹲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他了，他还以为又要变成穷光蛋。
从江湛回到人间起，花钱丝毫没有限制，也没人过问，哪会想到还有这么一遭？
谢云然起身，“罗斯，介于你没告诉江湛相关制度，你的处罚是上个月工资取消。”
罗斯头低到不能再低了。
江湛“噗”了一声。
等谢云然一走，江湛不忍了，心中有气，可又忍不住笑，笑罗斯。“该，谁让你不告诉我。”
罗斯幽怨地看着江湛。上个月，上个月！上个月他按照资料上的客人打成了几个交易，起码有八单的欲望交易成功！有两单灵魂交易签订了协议！这些加在一起，提成都超万了！结果来了江湛这么一出！
罗斯捂住脸，委屈到痛哭流涕。
……他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江湛忽然安静了下来，目光淡淡，歪着身子靠在沙发椅上，看着罗斯，说：“我还以为堕入地狱的人不会再为钱烦恼。”
罗斯抬起头，擦掉眼泪和鼻涕。
“魔王……这时代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时代了，人间变了，地狱也会变，可人不会变，我们也是人，只不过是已经死过的人……魔王，这世界不是你以为的世界了，”罗斯抬起头，“人们为钱烦恼，我们伪装活人在人间走动，其实跟人没区别。”
沉默片刻后。
更像是从百年前沉默的世界回到今日的世界。
带不来过去，只能虔诚留至今日。
江湛勾唇一笑：“这不是有咖啡馆吗？当初给钱叫你开个店，是你开的咖啡馆，怎么着你也得用这个回个本吧？”
罗斯一愣，随即也笑起来：“对噢，我们还有咖啡馆能赚钱。”
江湛忽然想到什么，问罗斯：“你死的时候多大？”
罗斯笑容僵住，慢慢收起，他小声答：“十七岁。”
江湛意外，“十七岁？为什么？”十七岁，现代人的十七岁应该还在念书吧，不是挺好的一个年纪吗？
罗斯抹了抹眼睛，“我是跳楼自杀的。”他没再往下说了。
罗斯堕入地狱之后才明白自杀是最愚蠢的事情。还活着的时候，他的世界、他的人生只有学习，每次考试若是没有第一名，回家就要面对父母的训斥，接着就是被关进书房里，无论他怎么求父母都没用，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中了邪一样从窗户跳了下去，再睁开眼睛他已经堕入地狱。
江湛不再多问。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旁人没必要加以评价。
区长走之后，驻于分区局的灵魂管理局的工作人员送来了新一批潜在客户资料。
与人类进行交易都是需要经过地狱公司灵魂管理局审核的，交易对象都是由灵魂管理局筛选，不是个人盲目找交易对象的。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渐渐落大。
附近的学校放学了，兼职的学生已经过来了。不会煮咖啡的江湛拿着文件夹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翻开文件。虔诚又不屑。
来这儿喝咖啡的女生们有些几乎是冲着罗斯乖乖的长相来的——他死时才十七岁，现在便仍保留着十七岁的面孔，少年朝气刻在他脸上散不开了。
江湛坐在角落里，浅棕的发平时都打了摩丝，现在却柔软地搭在额前，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掩了一半的眉眼。
修长粗粝的手指慢慢翻页。
一张张资料在他面前扫过，并记忆。
手指忽然用力按于纸张上。
资料照片上有一张他印象深刻的一张脸，以及那双眼睛。
不如那一晚见的生动有力。
A级潜在客户
姓名：赵今夏
年龄：27岁
……
……
夜里，赵今夏结束应酬，拄拐欲要出门时，坐在上座男人旁边的女人忽然开口：“都说上海最值钱的赵律师是残疾，原来是真的呀，我还以为是别人胡说呢。”
古裕成眉头一皱，欲要说话时，赵今夏按住他胳膊，慢慢转身。
坐在上座的男人是赵今夏今晚应酬的目标，厉烈，厉家少爷，和他合作，赵今夏的事务所在金融投资方面的业务要顺很多。
厉烈推开身边的女人，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女人。虽然残疾，但漂亮又有气质，面对利益方，不卑不亢，比她身边的男人顺眼多了。
厉烈喝了口烈酒，突然用力抬起身边女人的下巴，“跟人道歉。”
女人脸色一僵，不明白，明明是他叫她为难赵律师的。犹豫间，对上厉烈几乎要发怒的目光，她起身走到赵今夏面前，低声道歉。
赵今夏看着道歉的女人，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是谁在为难她。她笑笑接受道歉，找借口准备离开时，厉烈明确说了一声：“赵律，合作愉快！”
赵今夏走出饭店包间，摘下眼镜，摸出裤兜里的眼镜布擦拭镜片。她眯起眼睛去看前面的走廊。古裕成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眯起眼睛。
“今夏……我们没必要跟那种人合作啊。”
厉烈那种人名声恶劣，哪是最佳合作对象？
赵今夏戴上眼镜去看古裕成，“厉烈在金融业界的能力很出色，比他的臭名气更有名，我只看重他的价值，别的都是虚的，再说，那些恶劣的名声不都是人传出来的吗？经历了贺文案件，你还不知道外面的言论有多虚吗？”
很多事情，真真假假，全靠自己去分辨。
外面那些言论，是真是假全由别人做主。
赵今夏拄拐往前走。
古裕成忽然间没了勇气往前走，没勇气继续跟着她了，他看着赵今夏挺直的背，他似乎永远没办法走到她前面。
江湛站在高楼大厦顶端，视线往下。
都市霓虹在夜中不安闪烁。
A级潜在客户的欲望很深，深到看不见，深到无欲无求，所以才定义为A级，也是很多人都会放弃的客户。一个挖掘不出欲望的客户，谁会自找麻烦去挖呢？
白衬衫被风吹得紧紧贴着身子，冰冰凉凉的。
江湛看着拄拐慢行的赵今夏。
“赵今夏。”
在高楼大厦之上，在夜风里，他轻声念出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像是念出了地老天荒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