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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十一章 如何能坚强 ...

  •   三

      殷梨亭回到科里,换上衣服正赶上每天的早查房,各个病房走了一遍,叫着病区的大夫护士,在会议室集中,交流他不在的一个星期,病区病人的情况。他仔细做了记录之后问道:“还有什么其它的事儿么?”

      护士长抬头说,“前天教办和医务处召集各科的负责教学的主任过去开会,你不在,叫韦大夫过去替的你。主要是把妇产科实习学生杨不悔故意给病人填写假联系地址和打人的事情给各科通告,让教学主任加强严格要求生产实习的学生,组织科里的学生加强医德医风的学习。”

      “去人流室病人填假地址电话的多了。”实习的清风不忿地唠叨了一句---他跟杨不悔是同班同学,关系很铁,“而且那个王八蛋啊,不但该打,简直该杀。”

      “你还说!”护士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填假地址假电话,那没出事儿是侥幸,这不就出了事儿?看看现在妇产科都翻了天了。医院让给你们实习生好好敲打敲打也好,别都那么意气用事,早晚把自己害死。”

      “假联系地址病人自己填和医生给填当然不一样了。”莫声谷看了清风一眼,“你们也是都长点脑子少点激情,当大夫得知道保护自己。”

      殷梨亭皱着眉头并不言语,听着他们议论了一阵子,抬头问道,“今天没什么事了吧?就先到这儿。”

      大家拿着病例夹子站起身往外走,莫声谷见实习学生已经都走了出去,摇头说,“这事儿说实在的,要搁我也得揍那个人渣。灭绝可真不愧北城医院变态之王,别的科出这种事,科主任都尽量地包着,哪儿有自己人非得难为自己人的?再说病人家属又没说什么,连医务处都没说非要抓着不放。”

      “灭绝这回给折腾得不轻,她那个脾气,没事儿还得找碴儿骂人呢,这回出这么大的事儿,刑部医检司全过来烦,她自己肯定也气疯了,怎么可能轻饶了杨不悔?”护士长连连叹气,“你说那个女孩子也是,费那么大劲救过来了,又自杀,这不是不让爹妈活了?”

      “自杀?!”殷梨亭一惊,“胡青羊?死。。。。。。死了没有?”

      “那还能不死?”护士长说,一脸的不忍,“割了颈总动脉。据说病房顶上都溅上了血点子。”

      殷梨亭抓着会议桌的边缘,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一下子想起那天手术灯下,胡青羊惨白的毫无生机的脸,那台一波三折的手术,手术后她插着无数的管子连着各种监测仪器,徘徊在生与死之间,她的床边,她父母,不悔,焦灼的期待的脸。

      手术后的第二天,他曾经去ICU查看她的情况。从病房出来,她的母亲追着出来,盯着他问道,“大夫,她会没事儿了吧?”他犹豫着,想安慰一下这个头发蓬乱,眼睛通红的母亲,然而作为医生,他却不能够不负责任地安慰病人;那时不悔站在旁边,并没有说话,可是看向他的目光,分明也在渴望着他说出“一切都好了”。

      难道,这21岁的女孩子,在亲人朋友的期待之中,终于艰难地走向了“生”之后,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死亡么?

      那么,守护着她的人,情何以堪啊?

      殷梨亭愣了一会儿,快步地走了出去。莫声谷在他身后喊,“你提出来的病例纪录!”可是他似乎没有听见似的,不停留地往楼梯走了过去。莫声谷一边收拾殷梨亭落在桌上的记录本和病案,一边奇怪地嘟囔,“今天这是怎么了,稀罕,病历都不管了?”

      “你还不知道吧?”唐文亮在旁边嘿嘿一笑,“那天小殷居然跑到妇产科给灭绝师太当二助,就是给这个死了的女孩子做手术。不过倒不是这个死了的面子大,小殷是为了杨不悔杨小姐。杨不悔她爹是谁,知道么?”

      莫声谷瞥了一眼唐文亮,他很看不上这位论资排辈儿,殷梨亭得叫一声老师的同事。不仅因为他岁数不小,业务不精,主治医的手术考核三次才过,更因为他成天就爱跟手术室还不到他岁数的二分之一的小护士耍贫嘴----有时候还上下其手。眼见他一脸特high的表情,心里起腻,也不理他,拿起自己带进来的病案和殷梨亭落在桌上的,便要走出去;这时候唐文亮自顾自地说,“杨不悔他爹,就是大名鼎鼎的杨逍!这小殷平时不爱言语,心里可够有数儿的,要不然这么多年不追女孩子,一追,就追这么大来头的。。。。。。”

      “你说什么呢?”莫声谷皱眉道,“他哪儿是这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啊?”唐文亮悻悻然地说,“这叫有眼力有心计―――当然能不能追上还得看运气。这要是能娶了杨逍的女儿,嘿,以后更得平步青云了。在大宋,光有本事还真不够,得有关系;哪个升得快的没有关系?我就是倒霉啊,家里有没有干这一行的,又赶上“停止文育,崇尚武德”,全耽误了,要不。。。。。”

      莫声谷听着他第一千零一次地抱怨自己“没有关系”和“都被‘崇尚武德的时代’耽误了”,脑袋立马胀成了两个大。唐文亮今年已经快42了,还在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师弟殷梨亭手下做主治医,总是把自己所有的“倒霉”归之于“大宋的制度”。莫声谷很想损他几句,但是想到他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年纪,终于还是忍住了,哼了一声,走了出去。往病房走的路上,想着唐文亮说的殷梨亭“追”杨不悔的话,倒是有几分好奇。

      对于这个从前的师兄如今的上级,莫声谷一直很佩服感激。业务实在出色之外,他对自己帮助甚多。从做博士论文的难题到做住院总大夫时候的麻烦,都没少得了这位师兄的指点,甚至在主治医手术考核之前的两个多月,殷梨亭不但不言不语地就替他管了不少院总大夫职责之中的病区杂事,而且经常收了疑难手术看着他做,困难的地方手把手地教他,不知道有多少个不该值班的夜里陪他留在了手术室。

      莫声谷觉得殷梨亭实在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点激情,稍微有点乏味;他觉得这种乏味可以通过好好地谈一场恋爱改变。他曾经在一台夜间的手术之后,一边点烟一边问他,干嘛不交个女朋友?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其实真的不错。

      殷梨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他又接着说你都孤家寡人好几年了不嫌闷啊?你再工作狂也不能跟手术室病房耗一辈子吧?靠,一回家老一个人对着一张单人床一堆论文杂志外科新进展,你早晚也得变态。你看咱们系统出名的变态,不是老处女,就是老光棍。

      殷梨亭忽然问,“你干嘛非得抽烟?现在一天至少两包了吧?一到手术间隙就看见你们几个跑到休息室冒烟去。抽烟害处一说能背出好几十条来,你干嘛不戒了?”

      他一愣,随口答道,“习惯了,戒不了。戒了难受。”

      殷梨亭点点头,“没错,习惯了的事儿,变不了,变了就是难受。”说罢就走了,留他叼着烟目瞪口呆。

      然而现在莫声谷的烟瘾却被强行地克制了,最近已经4个月没抽上一口,原因是新交的女朋友下了最后的通牒,她说她闻见烟味儿就恶心,过敏,让他在她跟烟之间选一个。

      习惯了的事儿不见得改不了,莫声谷想,看让你改的动力有多大了。

      殷梨亭匆匆地从普外科赶到了妇产科,却得知杨不悔发了高烧在内科输液,于是又折回来往内科观察病房走。出妇产科之前无巧不巧地碰见灭绝下了手术回来,看见他干笑了两声问道,“殷大夫过来看病人?还是找同事?还是跟我们科的教学主任讨论严格要求实习学生,加强医德医风建设的问题?”

      殷梨亭含糊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停留地走了出去。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当真是窝囊。他想我就是说我来看杨不悔,又能怎么样?

      想到她,他心里又有几分茫然。在外开会的一个星期,他时不常地在想着她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朋友好了没有,她的那些麻烦有没有解决。。。。。。甚至好几次想打电话到妇产科找她,不过按了几个数字最终还是取消了。及到回来,一听说事情居然演变成了这个地步,想到她的伤心她的难堪她身上没完没了的麻烦----妇产科对这件事看来是不穷追猛打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算完,连带着刑部的问话。。。。。。他想着她不知道要多少次地重复回忆讲述这件让她伤痛惊恐的惨事,心揪得难受无比。

      殷梨亭走到了内科观察室的楼道,还有两三米就到了观察病房的时候,抬了一下头,看见对面,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然而身材笔挺脸容清隽的男人大步地从老远奔了过来。他的视线微微上扬,浑身都带着一股凌厉的,傲然的气息,走过的地方,仿佛是刮过了一阵风。殷梨亭忍不住地多看了他两眼,觉得非常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们几乎同时走到了病房门口,这时候一个双手抓着病历,药盒,针剂,处方的中年妇女东张西望地倒退着从对面的病房出来,身边一个几岁的小孩挣脱了她手自顾自地往这边跑过来,殷梨亭眼见那个男人走得飞快,立刻就要撞上这孩子了―――他上扬的视线恐怕根本不会看见这个才到大人腿根的孩子―――于是下意识地赶紧弯腰把伸臂把小孩子拦在了一边,而那个男人便撞到了伸着脖子四处找牌子的妇女的后背,她一个趔趄,惊呼了一声,手里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

      那男人皱了皱眉头,线条鲜明如同刀刻的脸上闪过一分不耐烦,翻了翻眼睛,并没有停留地跨了两步,猛地推开了观察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殷梨亭心里有一丝疑惑,但还是先把小孩拉到一旁,弯腰帮那个中年妇女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捡起来归整好,放到袋子里,她不住口地说着谢谢谢谢,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大夫您能给我说一下急诊B超室的路么,我刚才找了半天,人家说那个是门诊B超,要预约的,我。。。。。。”
      殷梨亭跟她说了一阵,那个妇女一脸茫然,他知道又碰上方向盲了,于是带着她往楼道口走过去,给她比划着指点了半天,看着她带着小孩走向了正确的方向,才又回过头。

      前面,刚才那个男人,臂弯里横抱着一个女孩子,从观察室走出来,脚步依然如风,而他的身后,张无忌小跑着跟着,在后面喊,“杨伯伯,您先等一下,起码得跟科里交代一声啊。。。。。。”

      那男人头也不回地说,“跟灭绝这个变态说,杨逍把女儿接走养病去了,她再不依不饶,我就告她虐待学生,我也跟她没完没了!”

      殷梨亭愣在当地,杨逍这个名字让他很是惊讶了一下-----大宋脑外第一人?然后他就看清楚了被横抱在臂弯里的杨不悔。和杨逍联系在一起的杨不悔让他有短时间的茫然。这时候杨不悔尚自费力地挣扎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看见她拍打着她父亲的后背,低声地抗议着,“爸爸,你这算什么,你放我下来。。。。。。。”她一抬头,正好和他目光相遇,于是忘记了挣扎和抗议,就那么看着他,然而就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跟她的父亲一起,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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