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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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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耀宗探出头看了看,眉头有些微微发皱,连带着浓密的眉毛颤了颤,“那是方筱,宋江海的婆娘,这三个孩子是她儿子和闺女。”
“双胞胎?”
“嗯,”江耀宗点了点头,手指着茅草屋方向,“两闺女长得一模一样,别说是我,村子里大多数人都认不出谁是谁!”
林巧雅应了一声:“哦。”
江耀宗迈开步伐往家方向走去,嘴里喊道:“闺女,走。”
林巧雅跟在后头,心不在焉的走着。
这两姑娘的容貌跟姑奶奶相册里的一模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鼻梁,薄厚均匀的红嘴唇,一颦一笑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现在的问题是,其中只有一个是正牌奶奶。
可自从记事以来,从未听家里人提起过奶奶的名字,甚至关于她的点滴都被爷爷江相杰给藏起来了,连爸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也不敢问。
想着想着,她嘴里小声嘟囔道:“究竟哪个是奶奶?”
江耀宗以为闺女在跟自己说话,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说啥?”
林巧雅摇了摇头:“没事。”
这下换江耀宗絮叨了:“这红木盒子可是宋江海家祖传下来的,听说是清朝的物件,价钱虽贵,但其真正的价值在于代代相传,有一定寓意的。”
“跟咱们家的玉一样吗?”
江耀宗继续往前走:“嗯。”
前头,林美红还搁门口站着,时不时朝着外头张望,见父女二人从小道上走来,忙往外走了几步,拉着江耀宗的手肘就往院子里拽。
门一关,骂道:“你死哪去了,是不是非得惹出乱子才行!”
“我这不是……”江耀宗张着嘴想要继续说,可又不知道说啥,干脆就不说了。
撅着腿坐在石墩上。
瞧着江耀宗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模样,林美红气急了,指着他的头,嘴里虽然是骂腔,可还是能依稀听见呜咽声:“我早晚得被你气死。”
挨着就近的石墩子也坐了下来。
站在院子里吹着凉风的林巧雅走过来,安慰道:“娘,爹知道错了。”
见林美红没反应,她又转脸看着江耀宗:“爹,你给娘赔个礼。”
江耀宗抬起头,眼神实实在在落在林美红的身上,嘴里也不往外吐字,反手从裤腰带里掏出刀放在桌面上。
算是表了意思。
林美红看着石桌子上磨的极为锋利的刀,刀口亮堂得很,在光线的照射下,有些异常的反光。
她拱了拱鼻子,闷身闷气问道:“你这是干啥?”
江耀宗将刀往林美红的方向推了推,一本正经道:“刀给你,我不要了。”
林美红将头瞥向一侧,眼睛盯着地面,也不瞧人,嘴里哼哼道:“江耀宗,你别跟我耍横!”
见婆娘不搭理自己,深知多说无益,江耀宗起身朝着里屋走去。
“你干啥去!”
林美红对着江耀宗的背影嚷嚷道。
“面壁思过。”
“娘……娘……”见氛围有些缓和了,林巧雅便出声唤林美红,企图去吸引她的注意力,“你知道宋家两姐妹吗?”
林美红收回目光,将视线移至林巧雅身上,伸手挠了挠垂荡在眼角的碎发,回复道:“哪个宋家?”
林巧雅想了想,“宋江海。”
“家里有两双胞胎的?”
“就是,就是那家。”
林美红将刀收在一边,继续看着闺女:“宋家两姐妹咋了?”
“那个……”林巧雅眼睛顺滑的转悠了一圈,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你给我三哥定没定娃娃亲?”
“定了。“
林美红伸手指了指里屋的架子床方向,江耀宗正躺在上面,大概是心头还有怨气,她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冲:”老早以前你爹和宋江海是拜把子兄弟,一早就给孩子定了娃娃亲。”
林巧雅忙问道:“定的谁?”
“宋家的大女儿,宋曼宁。”
林巧雅笑了笑,好看的面容上有着说不出的高兴,“我知道了。”
站起身来,朝着里屋走去。
看着林巧雅蹦跶的模样,林美红摇了摇头,“这孩子,也不知道这变化到底好还是不好。”
临近傍晚,阴蒙蒙的天突然飘起了小雪,将杨柳村的屋顶和田野染得一片雪白,放眼望去,整个村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唯独几只鸟儿盘踞在半空中,时不时唉啼两声。
半夜时,雪停了。
林巧雅轻手轻脚从架子床上下来,走到门口,恰逢江天佑在说梦话,她止住步伐不敢发出响动,侧着耳朵听着。
隐约听见一个名字,似乎是叫“思微”。
她心头笑了笑,“大爷怕是思春了!”
拿掉门栓,出了门。
直直奔着杨柳村食堂而去。
木门上着锁,是古旧的铜锁,林巧雅拿在手里颠了颠,随后掏出怀里的铁丝,弯下腰将耳朵贴在锁孔上,慢慢转悠着铁丝用来卡锁眼。
“咔哒”一声。
锁开了。
她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推开了门,脚步顺势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屋子里很黑,窗外也是漆黑一片,全然不见半点光亮,林巧雅站在中央,缓了一口气后点燃了一支火柴,迅速环顾四周。
没发现红木盒子。
接着点燃第二支,照旧。
依旧没有发现,只有一些桌子和凳子的残留物,被劈得满布裂痕,四仰八叉得堆积在角落里。
到这,她断定盒子并不在这,于是自言自语道:“难道被郝猪私吞了?照这样推测,这物件该是被他拿回家了。”
出了村食堂,林巧雅绕道而行,从田野上走过,又从小路穿过去,总算顺顺利利到了郝家大院。
屋顶是砖块堆垒的,看上去就显得气派多了,比一般的藤席屋顶来的结实,雨天也没有响动声,眼下堆积着雪,屋檐上正在往下垂荡着冰柱着。
有些已经消融了。
她往手掌心里哈了好几口热气,雾气绕着鼻梁转悠了一圈,如同烟雾般消失殆尽了。
收拾利索后,“哧溜”一声就翻进了大院。
距离郝家被盗案已经发生了两天了,杨柳村人心惶惶,尤其是村干部,个个心里都悬着一块石头,走起路来也是东张西望的,生怕被人落了道。
一时之间,村民们议论纷纷:
“我看这事八成是有人在报复。”
“谁胆子这么大,我可听说,郝家被偷了很多东西。”
“可不是吗?”
“这偷东西的人也倒是奇怪,咋的把东西都扔在西凉河里了,好些稀罕玩意,这一沾水都废了。”
“你们懂啥,那些字画都是赝品。”
……
郝家此刻无心管村民的闲言碎言,全家人正搁院子里翻天覆地的寻找丢失的物件,找了半晌,只在井里打捞出一些破碎字画,字和颜料都糊了。
沈桂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郝爱学,手指直戳着其胸口隆起的位置,大声咒骂道:“我让你平时别得罪人,别得罪人,你是把我的话当屁了是吧!”
郝爱学捧着湿哒哒,正在往下挂水的字画,一双胖嘟嘟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咬牙切齿:“要是被我抓着了,看我不活扒了他的皮。”
“姐,挂正屋的画哪去了?”
搁屋子里收拾的汉子跑出来,打眼就瞧见字画,走了两步凑近看了看,大呼小叫道:“姐夫,这可是唐伯虎的真迹啊!现在就这样变成一滩废纸了?”
这话一出,沈桂花的脸色更不好了,眸子里隐约露着凶恶。
汉子不懂得察言观色,嘴里继续问着:“姐夫,王羲之的字画呢?”
郝爱学心里头正生着闷气,先前又被婆娘数落了一番,正不知道该把气往哪撒,碰巧这货过来找茬。
他将字画重重掷在地上,瞪着汉子,像是要吃人的模样:“死一边去。”
裹紧棉袄,朝着院外走去。
老棉鞋踩得更重了。
“姐,”汉子转过脸看着沈桂花,一脸认真模样,不含糊道:“你劝着点姐夫,人总要积点德的,不然早晚得遭报应,你自己想想清楚。”
这话沈桂花也不是头一次听了,可今天觉得尤为刺耳,她剐了汉子一眼,言语不善道:“滚!”
汉子阴瘪瘪出了门。
在半道上遇见了迎面走来的林巧雅,他手背在身后,眼睛瞧着天,没打算搭理这丫头。
林巧雅也瞧见汉子了,远远就跑了过来,等人到了跟前后,故意装作好奇样,打听道:“郝队长家的物件找着没?”
汉子脚下步伐没停,点了点头。
林巧雅接着问:“人抓着没?”
汉子止住脚,带着疑惑的眼神瞅着林巧雅,将人从上看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面,看着看着,眉头就拧巴在一起了。
“你打听这干啥?”
林巧雅笑嘻嘻扯谎道:“我寻思着能不能帮上啥忙!”
“你也不看看啥事你就往上凑,到时候出了事情,有得你受的。”
话落,汉子不再停留,往大队公社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连带着咂嘴巴。
“看来这是件无头案喽。”
人走远后,林巧雅慢悠悠在田野上慢步,嘴里唱着歌谣,一曲接着一曲,心情很是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