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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0 人在唐朝(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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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哼了一声道:“李某何时说过自己的江湖术士?在下是修道之人,不是什么江湖术士,郑王现在虽是南冠客,阶下囚,但他确实曾是贫道的主公。”说话语气带着一股自傲,仿佛对江湖术士这个称呼很不以为然。
我心里暗喜,这家伙虽然相貌平平,但说起话来倒很像一个行家该有气魄,还真有点修道高手的派头。
“你原来在王世充手下所任何职?”我不动声色问道。
“贫道在郑王手下任钦天监主事,主司天象历法凶吉。”
古代钦天监的主官除了主持天文历法,大多精通玄学推算天人感应那一套,袁天罡师父后来若干年后就成了大唐钦天监有名的主官。这李慕道如果曾任职钦天监,那很有可能就是那天晚上袁天罡口中所说的“高人”。
我决定先试探他一下。
“我听说你们郑王执掌洛阳的时候,洛阳城里双屯集那一带闹鬼了,你作为钦天监主管凶吉的官员,可知道这回事啊?”我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知道,洛阳千年帝都,今年逢阴缺阳,正是王气大亏之时,上月又值日食,灾星显西北,当应之于东南隅,鬼蜮魍魉应时而作,双屯集一带地处在东南,有阴邪鬼患再正常不过了,所以贫道上月就已经奏请郑王,将双屯集一带列为禁区,夜间禁止闲人出入。”李慕道说得有理有据的样子。
原来双屯集被列为“禁区”一直就是王世充军中的命令,怪不得那天晚上追我的追兵到了双屯集地界就不敢进来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只怪我当初什么也不知道,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既然知道有鬼患,那李先生作为钦天监的主司,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我语气稍微放缓和了一点,看来他一眼道。
李慕道却微微冷笑道:“将军请贫道来,不会只想讨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吧?”
一旁的黄黑虎喝道:“大胆!将军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哪有哪么多废话?”
看来这李慕道是个心思慎密的家伙,从我的问话中已经大体看出我的用意。
“给李先生松绑!”我指了指李慕道手脚上的绳索对王小石和黄黑虎道。
王小石和黄黑虎面面相觑,似乎一时搞不懂我的态度会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只愣了一下就很快就明白了我的用意,连忙给李慕道松绑。
“请坐!”我拉过一张凳子请李慕道坐下,顺便对王小石说道,“李先生上茶!”
“好说。”李慕道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毫不客气地大马关刀坐了下来。
我不再拐弯抹角,笑了笑直接说道:“李先生果然是聪明人,今天请先生来确实有事相求,现在洛阳的鬼患还没有消除,先生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当然有。”李慕道回答得也很干脆。
“是吗?”我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一时倒有点迟疑了,“是做法事驱鬼还是……”
李慕道摇头道:“这不是普通的冤魂,做法事消除不了洛阳的鬼患,将军知道双屯集一带的鬼魂都是什么冤魂吗?”
“知道,它们都是肉身鬼,鬼伥。”我回答得也很干脆。
李慕道有点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了我一眼:“将军也知道它们是鬼伥?”
我笑了,指了指王小石和黄黑虎道:“岂止知道,我们三个还和它们交过手,那天晚上洛阳的鬼兵先生不会没印象吧?”
李慕道大吃一惊,霍地站起来,指着我们三个脸上苍白道:“原、原来就、就是你们三个把、把双屯集的鬼兵……”
我也不想再瞒他:“不错,就是我们三个,到现在,李先生不会还看不清天命所归吧?”
李慕道额头冷汗沁沁,两边地脸颊抽搐了几下,好一会儿才颓废地一屁股坐下,喃喃道:“罢了罢了!天命所归,确实是天命所归……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我等他心情稍微平伏下来,才缓缓道:“天命归唐,先生是大智之人,应该早就看清了这个大势,李先生如果能除掉洛阳鬼患,将来大唐钦天监中的一员,又岂能少得了先生?”
李慕道微微哂笑:“贫道修道之人,岂会贪恋一个钦天监的官位?如果不是当年郑……王、王世充于贫道有救命之恩,贫道又岂会稀罕他的钦天监主司之职位?”
他说话的口气有点松动了,原来王世充事他的恩人,怪不得到现在他对王世充还念念不忘。
“李道长真是高义,明知天命归唐,还念及王世充的恩德不肯相弃,”看着他沮丧的脸色,我知道说动他已经不难,“刚才道长说有平息洛阳鬼患的法子,现在能向在下说了吗?”
李慕道神情有点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语气有点轻蔑道:“办法当然有,就怕将军做不到,可能连秦王殿下也未必能做到。”
这家伙真是个刺头,都沦落到这副田地了,说话这么桀骜不驯。我压住胸中的怒气冷笑道:“现在洛阳的主人是我们,如果连我们秦王殿下都办不到的事情,这世上也就没什么事情能办得成了,先生但说无妨。”
李慕道嘿嘿一笑:“办法很简单,只要把洛阳宫的乾元殿拆掉,木材运到双屯集,点一把火将双屯集烧掉,再用狗血沥遍双屯集地界,什么鬼伥肉身鬼,都无处遁隐,必然逃离洛阳城。”
“放屁,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乾元殿是洛阳王气所钟,鬼伥最怕之所,把乾元殿拆了,鬼兵来时,我们到哪里躲去?”我忍不住破口大骂,说了半天,这家伙纯粹就是瞎捣乱,不想给我们出力。
李慕道也不辩解,嘿嘿冷笑道:“我刚才说了就是秦王殿下也办不到,没说错吧?贫道言尽于此,就此一谋,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很臭屁地站直身子,昂首向外。
他这副吊样倒把我弄得怒气尽消了,看样子他不像在开玩笑。
“慢!道长能不能解释解释这其中的缘由?”我看着他走到了门外,放缓语气沉声问道。
李慕道转身冷笑道:“正因为乾元殿是洛阳王气所钟,以乾元殿木材烧之,才能克制驱赶鬼伥,此其一也;双屯集的鬼伥大多是来自洛阳地下陵墓,都是历年营建洛阳王都的刑徒死囚,乾元殿既是王气所钟,也是怨气所集之所,焚毁乾元殿,也是销怨解仇之途,此其二也;狗血能破煞辟邪,此其三也,有此三者,洛阳鬼患必去,信与不信,将军熟虑之,为与不为,将军自决之。”
我做声不得,看着他半晌才缓缓道:“既是如此,当初道长为什么没有劝王世充这样做?”
李慕道语塞,微微叹息道:“贫道何尝不想?鬼患初起,只需拆掉乾元殿的几根横梁椽子来焚烧双屯集,以法事作阴文祷告亡魂,再以狗血破之,即可镇鬼驱邪,但将军知道为什么不能吗?”
我摇头不说话。
李慕道嘿嘿一笑,仿佛自嘲般一字一字道:“那是因为,当时洛阳已经找不到一条活狗。一条也没有!”
“为什么?”我脱口问道,但随即明白自己的问题很愚蠢。
李慕道语意里透着无尽的苍凉:“将军也曾身在洛阳,难道还不知道当时洛阳已经开始人吃人了,哪里还能找得到狗?那时别说是狗,连活人都人人自危,哪里还有狗存活的地方?”
我哭笑不得,他说的是实情,大战之后,别说当时,就是现在,恐怕整个洛阳城也找不到狗的踪影。
“将军引出的鬼兵夜夜在洛阳肆虐,搞得人人心惶惶,王世充为什么自愿出城降唐?除了孤城难支,有一小半的原因也是因为洛阳城的鬼患不息。”李慕道盯着我感情复杂地缓缓说道,不知道他这时是不是恨不得吃我的肉。
看来普六茹世隆的鬼兵把王世充折磨得不轻,这后续的效果,似乎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原来拆几根乾元殿的横梁椽子就能消灾,现在这个办法还能行得通吗?”我内心有点五味杂陈,但很快就心平气和,乱世嘛,谁又能独善其身?
李慕道摇头道:“不可能,鬼伥的阴阳肉身与日俱增,戾气也会日积月累,不烧掉整座乾元殿,不足以消怨驱邪,唐军是一支王者之师,王气纯正,暂时还能压得住这些鬼伥,假以时日,王师的正气压不住邪气,后果将不堪设想,王世充昔日面临的情况,你们唐军也一样会承其弊!”
我做声不得,要拆掉整座乾元殿烧掉,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李世民会答应吗?
“李道长请坐,消消气,刚才是在下无礼了。”我重新把李慕道请回坐下,苦笑道,“拆乾元殿是一件大事,不是在下这个级别的人能决定的事情,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小五将军,你和殿下的关系亲密,他不会不听你的吧?……”旁边的王小石进言道。
我苦笑道:“别的殿下可能会听一听我的意见,可这件事关系重大,殿下又怎么会轻易听我的呢?而且你不觉得拆掉一座宫殿来消灾,在旁人看来很荒唐吗?”
一旁的黄黑虎脱口道:“如果殿下知道洛阳有鬼兵,我想他肯定会同意拆掉乾元殿的。”
我苦笑道:“这个当然,可问题是,怎样才能使殿下相信洛阳有严重的鬼患呢?你们俩也跟了殿下很久了,你们觉得秦王殿下是一个轻易信邪的人吗?”
王小石和黄黑虎面面相觑,都做声不得。
我沉吟道:“所以,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怎样才能使秦王殿下相信洛阳右严重的鬼患?李道长,你可有什么高见?”
李慕道回答很干脆:“很简单,秦王殿下不相信有鬼,就让他本人亲眼见识一下这些鬼兵。”
“怎么见识?难道还要把双屯集的鬼兵再引出来?”我表示疑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