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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讲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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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讲师(二)
如相和沈书晖在茶馆中待了好久才回去。
如相平稳了自己的情绪,神色自若,通身的气度,还是那个万人敬仰,心如止水的高僧如相。
沈书晖善解人意,也极为体贴,他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安静陪着如相慢慢走回了客栈。眼瞧着客栈的大门越来越近,沈书晖都可以看到客栈两头高高翘起的屋檐,他停了停脚步,低声道:“禅师,说出来怕你笑我不自量力。”
“我虽一介凡人,但心中却把禅师你当做知己好友。士为知己者死,有什么事情是我沈书晖能做的,禅师你大可说出。”
如相闻言心中一荡,今日茶馆一行,沈书晖什么话都没说,但静静地聆听对如相而言就是极大的安慰,与沈书晖相识时间不长,对于修士漫长的人生长河来说,连一圈涟漪都算不上,可投缘交心之人有怎会拘于时间长短。
他轻轻点头,道:“沈施主……不,沈兄,我心中亦是把你当做朋友。”
两人相识一笑,并肩回到了客栈当中。
沈书晖肉体凡胎,从大昭寺来到无定岛,这一路的奔波,此时已经极为劳累,这一间客栈虽然已经被包下,但有如相出面,很快便让沈书晖在一间房间住下。
忙完了这些琐事,如相却站在长廊上脚步迟疑。
若是他回去……寒江照必定在屋里等他……可是如今的如相,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寒江照。
他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默念一声佛语,心中忐忑了好久,才下定决心准备上前。
此时,紧闭的木门突然打开,面无表情的乌炎走了出来。
乌炎一见如相,神情微缓,“禅师,你回来了。”
如相道:“阿照可还在里面?”
乌炎一勾唇角,唇边的弧度锐利,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讽刺,“他自然在里面等你。”
“你们二人师徒情深,才这么点时间不见就挂念上了。”乌炎的本意是嘲讽如相偏心,只记挂寒江照,却从未对他如此上心。
可如相此时耳中听得师徒情深四字,便想起那一日的吻,他面上一白,竟是后退了一步,道:“既然他在里面,那我……”
话未完,寒江照早就听到外面动静,可左等右等不见如相进来,便自己走出,大步向前,一见如相,笑颜逐开,如往常一样,轻轻拉住了如相宽大的衣袖——这是他刚刚被如相带入大昭寺常常做的举动,直接顺势就越过乌炎,站在如相身前。
“师父。”
如相长睫低垂,避开寒江照灼灼如星的目光。
“我累了。”他道,“你们也自行去休息,有什么话等明日在说。”
说着,如相长袖一摆,将自己的衣袖从寒江照手中扯出。
他跨步进屋内,不等寒江照和乌炎二人说话,径直关上了门。
乌炎看着木门皱眉:“寒江照,你究竟对禅师做了什么?”
寒江照眯着双眼,他坦然道:“我什么都没做。”
他不在门口停留,转身要走,在于乌炎擦肩而过的瞬间,寒江照薄唇抿起,笑意愈浓,“或许是师父自己问心有愧。”
而这一夜,屋内窗户大开,如相面对夜空,念了一夜的佛经。
第二日,天尚未亮。
日光还在乌云中挣扎,一点荧光由远及近,朝着这间客栈快速飞来。
离得近了,能清晰看出这点荧光,原来是一只小巧的纸鹤,浑身金灿灿的,极为灵巧地穿过茫茫夜色,在大开的窗边略略停留。
纸鹤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要寻之人的气息。
两只小小的翅膀展开,径直飞到如相身前。
在他面前转了一转,纸鹤身上金光渐歇,骤然黯淡,纸鹤变作一张轻飘飘的纸符,落在如相怀中。
如相张开双眼,捻起纸符。
他眉心微皱:“这是方丈的传音纸鹤。”
两指并起,细微的灵力灌入纸符当中,衍善方丈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如相静静听着,可越听,他眉心的那个结便打得越死。
捏着纸符的骨节发白,他腾地一下站起,不可置信道:“方丈让我去做瀚海学府的讲师?”
衍善不喜欢寒江照,更不喜欢让如相和寒江照多做接触。
当年的约定就表明了他的态度,这一次寒江照外出求学,衍善是乐见其成的,他心里面的宝贝徒孙,终于可以远离寒江照了。这也是他向杜恒丞开口询问瀚海学府的原因。
既然想要寒江照和如相分离,没有道理会让如相去瀚海学府做讲师。
若是没有经过暗香汤的那一天,如相对于此事肯定喜不胜收。
但是……但是……现在……
如相平静了一个晚上的心又方寸大乱,如相想要拒绝,又想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良久,屋内响起一声浅浅的叹息。
而屋外终于有日光从窗外射入,洒落在如相苍白如雪的面上,为他镀上一层暖意。
天意弄人,天意让如相寒江照不可分离。
很快,如相就知道了为什么衍善会让他在瀚海学府做讲师。
猎杀行动的处罚终于有了定论。
这件事闹得比如相想象得还要严重。
据说在不落仙府当中,聚集了上千名散修,有头有脸的仙家贵族也齐聚一堂,大昭寺衍善亲自前往。
杜合昱,杜合沉,还有参与其中的其余一众学生,被压上高台,齐齐跪了一地。
由杜恒丞亲自执行杖刑之罚,每人三十仗。
杜恒丞并没有手下留情,三十仗打得所有人皮开肉绽,有几个体弱的,直接昏倒了台上。
在台下,有昏倒学生的家属,虽然怒目圆瞪,心疼幼子,但众多修士虎视眈眈,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次猎杀行动犯了众怒,谁也保不了他们。
三十杖刑过后,此事还不算完全了结,毕竟,已经有不少人命折在里面。
杜恒丞行刑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话,从此,瀚海学府对一切适龄学子开放,一切学生不论家世,只凭能力,择优录取,但每一届还只是招收一百人。
只有天资达到了百人之位,才可入学。
而这些受罚的子弟,剥夺瀚海学府学生的资格。
这场猎杀行动彻底改变了瀚海学府的传统。
瀚海学府生源被彻底扯开了一个口子,珍贵的资源终于可以落在寒门子弟身上。
这个处理的结果,堵住了悠悠众口。
飞叶令只能进前三名,而此后,才是真正的公平竞争。
瀚海学府的改革,还不包括这些,之前的那批讲师全部劝退,由各大家族,各门各派分别选出一个优秀子弟,在从这些优秀人才当中选出十人,在学府担任讲师。
而每一批的讲师,都要担任三年。
三年之后才可卸任,为防止有私心,担任过讲师的不可连任。
大昭寺选出的人,正是如相。
大昭寺能人众多,法照法印都可以当这个讲师,但因为是如相救出了被困望月山庄的学子,这一个讲师的名额,是杜恒丞亲自向衍善发话求来的。
衍善不能驳了杜家的面子,只能答应。
高门大户的子弟和寒门子弟矛盾重重,如何调节实在是个大问题。这讲师之位报酬丰厚,但也确实是烫手的山芋。
瀚海学府的改动和对犯错学生的处罚很快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身在无定岛的众人是第一批知道此事的人。
客栈里程奕等人都欢喜雀跃。
连寒江照都面露喜色。
只有如相在深夜里静静地叹息,他根本不敢在留在寒江照身边。
他怕自己这一颗心,彻彻底底失守。
入学的日子也终于定下,就在三日之后。
这三天里,除了必要的接触,如相一直把自己关进自己房中,一遍遍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自己在躲避,可除了躲避,他想不到其他法子。
在入学前的最后一天,也就是第三日的下午。
客栈又来了一个新客。
袈裟整洁,面目俊朗,背脊挺拔,双目漆黑平静无波。
程奕正在客栈大厅和杨致正说话谈天。
一抬头看到这个僧人,她一愣,问道:“敢问大师前来此地,所为何事?”
那僧人微微一笑:“我来找两个人。”
“烦请这位女施主将这两封信亲手交给如相和乌炎。”僧人从袖中摸出一黑一白两封信件,“白色交给如相,黑色交给乌炎。”
程奕怔怔接过信件,“那你是谁?我该怎么和他们说?”
僧人含笑道:“贫僧法号法印。”
“乃是如相的师伯。”
程奕道:“原来是法印高僧!”
“大师,你可以留下来亲自交给他们啊,如相禅师和乌炎都在客房里,我去给你叫他们。”
“不用了。”
法印轻轻摇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女施主,还要劳烦你告诉他们,这信件里都是我为他们求的签。”
“时机已到,签文才出。”法印面上满是高深莫测,“请你千万要亲手将信件交给他们,不要假手于人。”
程奕看法印神色,也不由严肃道:“大师你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他们。”
见程奕应允,法印才笑着离开。
他径直出了客栈,走到一渺无人烟之地 ,一声娇笑响起:“法印,东西送到了吗?”
法印抬起头,一个手持团扇的女子懒懒坐在一高枝之上。
“尊主吩咐,自然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