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变脸（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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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又开始疼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那种胀痛。
我不想把耳机捡回来，willson到底讲了些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但其实听不听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邀请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拉我入伙。我一边喝茶一边认真地思考着。
排除willson迷弟和模仿犯倾向的那一面，他的学识值得敬佩，组织能力和交流能力也在今晚得到了证明，是否具有领导才能暂时不能判定，但至少是很有邪教教主潜质的。在这个行当里浮浮沉沉几年，我知道的不算非常多，但也绝不算少了，我看到过很多胸怀大志的蠢材摔得头破血流，也看到过貌不惊人的大神动动手指翻天覆地。世界变得太快，很多时候还没等你想清楚为什么，已经不得不开始思考怎么做。
今天之前，我可以很随意地说出willson是骡子是马关我什么事，但今天之后，我想，我得弄清楚他究竟是骡子是马了。如果真打算入伙，引路人即使不是条龙，也不能是头猪吧。
我很有耐心地等着讲座结束，我知道willson一定会来找我的。
果不其然，willson下麦后还没过五分钟，我的微信就开始闪个不停。willson连发了四五条消息过来。
[Constance杨，我刚才在频道里看到你了。谢谢你来听我的讲座！]
[我很佩服你，尤其是你两年前做的一切。]
[是你给了我启发，让我看到了教师可以走的路。]
[我一直很希望像你一样，我现在正在努力。]
不，我们不一样。我心想。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当初做这一切的初衷是什么，你们都只看到我做了这些事而已。
我不想反驳，因为事实上公众能看到的，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结果。我无法否认，无论我为了什么做出了当年的决定，它所造成的后果明明白白地摆着，所有人都看得到。
willson继续发送信息。
[Constance杨，我想成立一个特别的团队，在这个团队里，教师是最核心的组成，没有人能侵犯或染指我们的权力和利益。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想法，因为你也这么做过。不会有人比你我更清楚，教师在这个由机构组成的漩涡里，受到了何等严酷的压迫，遭到了何等不公的欺侮和指责。
[我们都生活在一个不重视学识和技艺的时代。我的第一任雇主曾和我说，如今想找一个搬砖的民工可能要好几天，但教书的老师遍地都是。什么人都可以上课，什么课都一样，什么老师都是徒有虚名。我很愤怒，我当时生气地转身走了，但很讽刺的是，我发现的确没有什么机构愿意聘请没有实际教学经验的我，于是一周后，我妥协了。我就像条狗一样回去，对我的雇主道歉。可他配吗？他配吗？！]
[当时的我别无选择。哪怕我明知道我有一身本事，我的教学水平超过了很多人，我能做到的绝不只是在一个小机构里浑浑噩噩度日，为了生计，我真的别无选择。我的课酬你可能从未听闻，甚至都想象不到，一个主攻语言类考试的老师，竟然拿着每课时40元的薪水，甚至都不如一位普通的保洁工。那我为什么要获得更高的学历？为什么要钻研艰深的知识？为什么要不断更新自己的技能？]
[我为了积累教学经验，在那家机构工作了一年。可之后，当我再次出去求职的时候，我遇到了新的难题，我的第二任雇主要求我是个全能教师，听说读写四门全都能教。Constance杨，你说，这个要求是不是很可笑？每个老师都有自己专精的科目与领域，就像你，你是专精输出，而我，则是听口方向。全都能教，也意味着全都不能教。全都知道，就相当于全都不知道。没有人可以做到全能，也没有任何一位教师会说自己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是专家。我们的雇主都是一群不懂教学的人，他们凭什么对此指手画脚？]
[Constance杨，你应该也深有体会，我们辛辛苦苦上课所得，甚至比不上很多CC轻描淡写地对家长说一句话。机构对外收费如此高，我们实际获得的却如此少。这对教师公平吗？这对学生公平吗？答案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我想成立一个以教师为核心的团队，我敢保证，在这里，所有的教师都能得到公正公平的待遇，所有学生都能获取自己最渴望的知识。没有机构和CC，没有侮辱和逼迫，这才是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时代。]
我看着那一条条信息沉默了。willson所说，虽然略带他自身情感偏向和极端案例，但大部分都是事实。这就是教培业的现状。
年轻又缺乏经验的老师很难有出头之日，机构只会不断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丝毫不考虑教师自身发展和职业前景，也不打算为机构培养或储备教师力量，只想着招募名声在外或经验丰富的大拿，并把底层年轻教师或基础教师当作消耗性资源使用。
而积累了一定经验和名望的老师，则很大程度上陷入了机构泥淖，不得不依托于平台授课，在被剥削授课所得的同时，还得忍受一些不懂教学的管理层下发的政策，做出无数与自身研究方向不符的调整和妥协。
这是个奇怪的无底洞。不知从什么时候形成，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终结。
[Constance杨，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团队。]
在我沉思的时候，willson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我心想，他说的都对，都很切中要害，很能煽动人心。而且看得出，willson筹谋已久，绝不会是一场无准备之仗。
我犹豫再三，回复道：[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下周一定给你明确答复。]
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越是看起来完美的东西，我越是不敢轻易相信和接纳。我宁愿这是个有明显缺陷的计划，都好过现在这一切如此顺理成章。
我翻到微信通讯录页面，搜索了一下，找出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变脸（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