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消失的地方）夕風の消えた場所》慕子木

6、风铃草（三）

　　“拥有预知能力的巫女大人啊，不知您是否也预知到了这一天呢？”
　　前方的人类将领嚣张地笑起来，在身边孩子们的低声呜咽声中显得尤为刺耳。他的脸因张狂的笑容而扭曲，看上去丑陋至极。“不过一个小鬼罢了，还以为巫女会是什么样呐！”
　　水泽真奈被人类兵士压制着跪在地面上，身上的壶装束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粘满了泥土草屑，触目惊心的血迹已经凝成了褐色，即使是红色的衣服也是极为显眼。她的头发被拽下散落开来，有一半遮住了脸。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像是神社里神圣的巫女，而是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里爬出来的厉鬼。
　　但是，她依旧是像平常一样低垂着头，头发不自然地遮住了眼睛，让人无法看清她在想些什么，看到了什么。平静而又诡异。
　　原来是……这样啊……
　　***
　　水泽真奈的平静在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被彻底打破。
　　御堂十里目光无措，他动了动嘴唇，却只艰难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而花野薰直接扑进了满身血的水泽真奈的怀里大声哭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打扮成人类兵士站在将领身边的人会拥有那么熟悉的脸。
　　***
　　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水泽真奈一直都清楚得很。
　　迟早会有人类发现这个村子里的不同，迟早会有人类和族人的屠杀。“非我族类，必诛之”的思想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不是吗？
　　身为“怪物”一族的我们。
　　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的我们。
　　所谓的平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自以为不会那么快到来的，不过是不想面对真相罢了。
　　所以，现在才会连他们都保护不了。
　　***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噩梦。
　　割开稚嫩洁白的手腕，“滴答滴答”，落在明贵的器皿里。
　　剜下晶莹剔透的眼珠，“嘎啦嘎啦”，粘在其余的容器中。
　　砍下哭泣沾血的头颅，“咕噜咕噜”，滚在光滑的石板上。
　　嘴角勾起了，僵硬的笑。
　　这样……就可以了。
　　别人的不幸再也看不到。
　　再也看不到。
　　***
　　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都在尖叫。
　　震惊的。疯狂的。激动的。恐惧的尖叫。
　　好吵。
　　好吵。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
　　头脑一片混沌，身体僵硬的，从杂物里爬起，从尸骨堆里爬起。
　　好，好浓郁的血腥味啊。
　　然后……
　　不要！不要！不要！
　　那双眼睛，绿色的，熟悉的，温柔的眼睛啊！
　　别过来啊！
　　***
　　本来是以为有利用价值的孩子们，在发现真相和一再的失败后彻底让他们失去了耐心，迎来了又一次屠杀。
　　已经被折磨得完全疯掉了。
　　真奈姐……
　　在花野薰复活过一次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疯狂。
　　有点庆幸啊。
　　最起码，还有你啊。
　　在我已经不会再死一次的情况下。
　　毕竟，只是灵魂罢了。
　　我只能看着，真奈姐那双被剜去的眼睛，放置在她的眼眶里。
　　看着，真奈姐……
　　然后，她就像被同化了一样。疯掉了……真奈姐的去世似乎摧毁了她最后的理智。
　　她……看不见我啊……
　　她已经看不见了。
　　即使拥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成功挑起了暴动。
　　稚嫩的脸扭曲着，在边哭边笑，拿着刀机械似的重复着杀戮的动作。血溅在她的脸上身上，溅在地上……死掉了，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
　　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
　　我在的啊……
　　一直都……在的啊……
　　所以……停下来吧！
　　***
　　马车上的少女被惊醒，然后，紧紧攥住了熟悉的蓝色衣角。
　　御堂十里拂过少女柔软的发丝，正想出生安慰，而少女的身体便倚在自己的怀里。乌黑如墨的秀发穿过手指的缝隙，在手上留下一抹檀香。
　　半晌，听见她略带哽咽的委屈声线“……十里，我只有你了。”
　　而少年只是将怀中的少女抱紧：“我在的。”
　　“我一直在的。”
　　“薰。”
　　车过风起，不知哪里的风铃草发出“叮当”清响，随风而逝，错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