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绯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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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姑娘坐在麟鸢国的第二席，那一身白裙的料子款式乃至图案，在郝斯城普通女孩子里或许尚算出色，拿到这样的宴会上，却远远不够看的。然而不看裙摆的艳丽花朵，她仿佛是个纯洁的小天使，又像一朵群芳之中脱俗的小白花。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虞真兰看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瞳孔缓缓地收缩。
“你在看什么？”白裙小姑娘身边的青年拉了拉她的手，“快坐过来，说了这个位子也是有人的。”
“是吗？”绯羽懒懒地把玩着辫子，“这是谁的位子呀？”
明知她是故意，青年却仍耐心道：“是王后坐的。你过来。”
“反正她也没来，给我坐一下怎么了？”她说着，却如刚才一般轻巧地跃下椅子，倚坐在青年的腿边，“哎，显得我跟你的小妾似的，真没意思。说起来，我在那边看中了一个人，你帮我抢过来好不好？”
“你又看上哪个美男子了？”
“不不不，这次不一样。你看那个，就是因为知道极北国那里有她，我才坐过去的。不过嘛，感觉有点失误，她刚刚才进来。还平白得罪了个小公主，不过也值得，怎么样，你觉得好不好？”
一抹浅浅的笑容浮现在青年的脸上，绯羽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带笑的回答：“看来不止我们想要，仙江那边的人也不打算放过。”
这种距离，哪怕以虞真兰标兵的听力也不足以听清，隐约能听出他们在讨论自己而已。她无端感觉浑身散开来一股冷意。
等到人差不多到齐，瓜果点心依次上来，也不过是随意的寒暄结束了，正式的寒暄开始。上流社会，正式运转起来的时候，人们总带着许多拖泥带水的礼节。
没营养的话题与客套话听得人昏昏欲睡，那点冷意都散尽了，难为那些贵族们还能面不改色。自然了，虞真兰表面上也和他们没什么差别，但为了不让自己真的睡过去，她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品尝麟鸢国的特产点心。
……完全吃不出味道。某一刹那恍惚想起了清甜的果汁，然而那样的味道，也只有一次，既然想明白了莫奇的身份，她就不会再被那种力量所影响。
不会，也不能。
冗长的客套持续了太久，以至于虞真兰都没意识到正题什么时候开始的，除了王与后，极北国来的十几个人睡了一半。好在反应过来也不晚，刚好听到辰邪在论述：“麟鸢擅长夜战，仙江多海军，我极北国的兵种最多，综合性最强，但再怎么也不可能囊括普朗特四十九分支，要对付僵尸，还是得靠合作。”
他前面好像已经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为着礼仪并没人打断他，此时微感口渴，才由媛妃端过茶水来喂。却听一个嫩生生的声音突兀地出来：
“可是，兵种多又能代表什么？不是你们极北最被打得落花流水吗？”
绯羽的声音忽然又冒了出来，众人看时，她又坐在了王后的位子上，满脸纯真的笑意：“我小小年纪不会说话，极北王叔叔可不许和我计较。”
叔叔？好歹辰邪也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辰邪的表情一时看不出喜怒，倒是绯羽身边的青年看起来头疼得厉害：“你下来！”
绯羽吐了吐舌头：“我说的不是事实么，麟鸢国这边根本就没多少僵尸敢来，我们可不是只有蘑菇，僵尸说不定就是柿子挑软——”
辰薇一下站起来，碰倒了茶杯：“才不是这样！”虽然这种场合能发言的人都有安排，虞真兰也不过走个过场，轮不到她这么小的孩子说话，然而绯羽的嚣张胜过她百倍，一时竟没人在意她。
“老三！”始终沉默的麟鸢王冷冷开口。
“是，父王。”青年，也即麟鸢三王子捂住小姑娘的嘴将她强行抱下了椅子，开始后悔答应她来参加会议，虽然也是父王默许的，锅可全在他身上。
绯羽大庭广众下扭动挣扎了一阵，一口咬在三王子的手臂上，终于挣脱：“没意思，不玩了！”她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满是怒意，转身便往大殿外走去，倒像她更有理一般，走到门口，还回头对着跟上来的三王子道：“别跟着我！我今天不要喜欢你了！”
三王子停住了脚步：“你最好不要走太远。”
他那一刻的表情颇具威胁性，绯羽的脸上显出委屈与不甘的神情，恨恨地一跺脚，扬起下巴就走。
众人神色各异。虞真兰右手成拳，神态自若地托着下巴看戏。要说麟鸢国那边是故意的，也不完全，全凭这小姑娘自由发挥罢了。这姑娘到底什么身份？不像王公贵族，麟鸢那边却这样纵容她。虞真兰想。
正想着，走到门口的绯羽忽然侧过脸来，那小小半张脸朝向极北的席位，唇角一勾，眯起的右眼中，顽皮夹杂着挑衅。辰薇看得清楚，气得怔了，直接捏碎了手里的糕点：“真会装！”
“虽然小孩子可爱，”这之后第一个出声的人来自仙江国那边，声音幽凉之极，听不出丝毫“可爱”的夸赞意味，“老是这样也会耽误外交进程的，麟鸢的陛下和殿下们，还是管好你们的小天才吧。”
这声音源自一个冰雪般的男子，五官如雕塑般美好，肌肤白腻，湛蓝的双眸却似大海般深不可测，佩冰瓜族徽章与仙江高级祭司肩章，显然身份不低。
麟鸢王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看向儿子：“还不快回来？”
极北的王后道：“之前一直没问，这位姑娘是麟鸢的什么人，总不能是王后吧？”
答案显而易见，没有哪个国家会让这么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做王后。在场的许多人似乎都知道内情，然而极北的人与麟鸢交往不密，不属于此列。麟鸢王未搭话，倒是他的大女儿刚才站起来了片刻，便微微欠身：“让您见笑了，这孩子是我们重点培养的新秀祭司，名叫绯羽，就是心智单纯了些。”
仅仅那么简单吗？
辰薇嘟囔道：“她是你们的祖宗吧！”话虽如此，她对母亲说的话却重视得很，不愿失了身份，便故作镇定地坐下。
麟鸢那边或者听见了，或者没听见，总之装作没听见，大公主自然地转移话题：“接下来我要介绍的是麟鸢的水云糕，这种糕说来有些特别……”
前面这样的礼节寒暄也有许多次，本来是普朗特贵族的习惯，但今天已经太多次了，辰邪像是失去了耐性：“麟鸢是肯定凭一国之力，就能抵挡源源不断的僵尸吗？”
仙江国那个凉凉的声音却又冒出来：“极北王说笑了，我们这些地方的僵尸，真没你们那么多，可能它们是顺便打着玩玩。”
又有一人道：“僵尸之所以针对极北，难道极北王心里没有数吗？您跟僵尸领头那一位的关系，我本来也以为是传说……”
虞真兰精神一振，这似乎涉及到什么秘密，虽然不确定是否真的对她有价值。
话题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客气。辰邪纵有一肚子合作的理由，也无法再说，冷笑道：“你觉得他是为了本王？你们是不是自以为很了解他？”
那张脸一瞬间呈现出了所有的锋芒，原本仅剩的平静消失殆尽。
远远地一人道：“我们大费周章来开这个会议，其实就是觉得，也许凭您一人之力，就能解决这事儿。僵尸打我们，不过是迁怒罢了。还请您赏这个脸吧。”
辰邪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努力克制，忽然他笑了：“极北的大祭司也曾提出过这样的建议，本王当时可是扭头就走的，可惜在座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好这么做吧。……把我和僵尸混为一谈，就能做你们自私的理由了么？以为极北败了，你们就有好？”
王后神色微变，提醒道：“王上。”
“您也说了，你们大祭司都有过这种建议，可见这位大祭司明理，心里也清楚……”果然辰邪的话立刻被人挑出了刺，“您可别恼羞成怒，气坏了身子。”
“你们就没有想过，他料定了你们会这么想？”
“实不相瞒，当初的事情我可都看在眼里。”仙江国那边，站起来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她的肩上与绯羽一样，没有族徽，面纱的料子不似食人花们戴的，轻薄半透，隐约可见优美的面部轮廓，“如果大家有兴趣，我们可以来讨论讨论这些事情。”
听口气，这女子十分高傲，辰邪却半分也不输，悠悠吐出二字：“可以。不过，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夜还长，我们有的是话题可以聊。”
他慢条斯理道：“哪怕不能帮忙，各位最好也摸着自己的良心，不要落井下石才好。”
“这个自然。”
虞真兰还想探听，却不能继续在里面待下去了，接下来的内容恐怕涉及各国高层秘辛，以她的身份不能继续旁听。却又不能先到住处去，只能在殿外等着。不过有一点她能肯定，这一回基本要谈崩。
其他国家的人可以说没有一点合作的意思，甚至隐隐透露出把极北送出去的意愿，仿佛僵尸的目标只有极北。这其中有什么外人不知的内情，比如辰邪和僵尸之间，究竟有什么……她想到温如歌说辰邪态度模糊的话，不禁深深思索。
峰会并不强制谁参加，极北现在战事频繁，如不是为了合作，辰邪也不会特意带他们来，一旦谈成了，虞真兰可能就会去别的国家作战，换取别国的军队援助。难不成还能是他知道会失败，特意耽误自己国家的战事？
应该不至于。但如歌属贵族，有一定的近距离接触到极北王的机会。她在王宫里看到的，也许比虞真兰目前看到的更为准确。
但虞真兰不太愿意相信，一个国家若连王也不渴望胜利，只靠下面的人，虽然未必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会困难得多。她必须思考对策，另外极北的内部也需要整顿，在僵尸没有入侵之前，时有内部摩擦发生，现在还未完全停止，这也是种族太多的弊端。
可惜，现在她的地位还远远不够。
指尖拂过腰间的玉佩，她需要更多的战功来将玉佩换成更高级的佩饰、肩章，虞真兰恨不得立刻回国作战，但此刻却必须在这里干等。等到夜极深时，会议才散了，到住处休息过后，用完餐又开始新一轮的会议。
昨日是陈利害，今日却直接谈条件。仙江国那边狮子大开口，直接提出要极北国先将带来的新秀给他们，并拿出点【诚意】才肯略作帮忙，被辰邪直截了当地拒绝。但不知是否错觉，今天的辰邪和昨天的气势差得有些远。
这一回绯羽没再出现，虞真兰被请出去得更早，饶是以她的耐性，也觉得实在浪费时间。
看来得做些别的事，再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况且她又听不见。惯例会议在晚上十点前不会散席，其中夹杂着各种无意义的介绍、礼仪、餐饮、节目，且昨天还比这晚得多。利用这时间本来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幸好，今天他们没有被限制活动。
虞真兰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她能够肯定对方的身份。这是一个在她感知中举足轻重的人，然而又无比神秘，因为能力有限，她无法感知得更深。——那个叫绯羽的女孩子。
对方似乎只是闲庭信步，却需要虞真兰拿出最快的速度来追赶，提着裙子到底不方便，她简直有心撕了它，却连撕了它的时间也没有。
莲池中硕大的莲花时不时挡一下虞真兰的视线，隐约间，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少女回头莞尔，激得她心一急，险些绊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在此时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抬眼，恍惚是望见了一对烈火灼烧中的紫色宝石。那炽热的火从刻骨的仇恨中燃起。
辰邪？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刚才大殿中辰邪的模样，不假思索地认定，眼前的才是本尊。
“你……”那双紫色眼眸里跃动的情感激烈得几能把人生吞活剥。虞真兰才抽回手，他又立刻要握上来，无边的恨意里夹杂着几不可见的其他情绪，都被熊熊的火焰吞没。
虞真兰转身避开，想到一个最大的可能：“您认错人了。”
她语气中隐藏的冰冷似唤回了辰邪的一点神智，他像是才看见她一般，眼里带着深深的疑惑，打量她一阵：“你是极北国的人。”
虞真兰俯身下去：“参见王上。”
她再看他时，辰邪已神色如常：“我想起来了……你是祭司新秀之一的虞真兰。之前本王在祭司院也见过你。”
他记性倒好，了解得也清楚。这就让人越发想不明白他认错人的原因了。
虞真兰毫无荣幸感，只退后一步，委婉地问：“王上怎么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绯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