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饲养方法》陆唔

6、6

　　宋乙和蛋的交流愈发多了起来，准确地说只是宋乙单方面的碎碎念，她从早到晚几乎没停下来过，从小时候的糗事到吐槽相亲的每一个对象，她一股脑地全倒给了阿丙。

　　夜晚她甚至把床弄到了蛋身边，枯枝撒了一地，差点引起山洞大火。宋乙崩溃地大哭了一场，哭过后，一切都好了。

　　宋乙不再没话找话地给阿丙说了，她的精神状态稳定了不少，她也想了很多，有点想通——为什么数千年来只有人类进化成了高等动物——蛮力是永远比不过智慧的。

　　她的智慧，就是在这里活下去的最大砝码。

　　食物告罄，宋乙不得不出门，没被野兽打死反倒先饿死在洞里就说不过去了。

　　为了最大程度上能获取到食物，宋乙决定去抓鱼，上次好抓的鱼给她留下了“傻鱼”的印象。这次，她把鱼叉稍微改进了下，从木棍的中间劈开，然后把劈开的两半都削成尖的，这样应该能叉得更稳些。

　　不知道是不是宋乙的错觉，她感觉到这几天越来越热了，早晨醒来露水都蒸发了大半，往常能刮两杯露水，今天早上就只有半杯。这个蛮荒之地已经很热了，难道还没到极限？

　　宋乙不敢细想，拿了水杯背起挎包准备出门，出发前还例行摸了摸蛋壳，“阿丙看好家，我出去弄点吃的回来。”

　　路上她照旧四处打量，寻找能吃的或是能用的东西，还开始做记号，哪里有野果，哪有有枯枝，就在它附近的树上刻简单的符号，改天再来采摘一波。

　　几天没出门她的体力都有点更不上了，感觉走了没多远就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等到了河边，她坐下来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始抓鱼。

　　还是老地方，老方法，宋乙站在河里一动不动，悄悄潜伏着等着她的猎物落网。不一会，一条银鱼（这鱼是银色，宋乙就直接叫它银鱼了）慢悠悠地游过来，不时吐一两个泡泡，丝毫没意识到死神已朝它走来。

　　宋乙屏住呼吸看准使劲一叉，水花都没溅起来，鱼已经死死嵌在了鱼叉上。

　　宋乙轻笑了下，提起鱼叉，把鱼从鱼叉上撸下来，随手扔在岸上，然后又开始叉。

　　今天运气挺好，鱼也很傻，都不知道躲的，总共见到五条鱼她叉中四条，收获颇丰，回去把肉烤干或者晒干应该能吃好长时间。

　　她直接就在岸边处理了鱼，等处理到第三条的时候已经得心应手了。麻利开膛破肚，面无表情将手塞拽出那一堆内脏，然后剁掉鱼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埋掉鱼头和内脏，她把岸边的野草割了一些，这草约有一米多长，韧性十足，用来编绳子再好不过了。她将几根草拧在一起，把四条鱼串在草绳上提起来。宋乙看着鱼，心里成就值大大增加。
　　时间也不早了，她心里挂念着阿丙，给水杯灌满水后，提起鱼就往回走。

　　*

　　宋乙回去后先把鱼放在了石板上，然后去看阿丙。

　　“谁……谁干的！”

　　原本该静静躺在那里的蛋，现在却成了一地的碎蛋壳，散落在地上的粘稠的液体中。

　　宋乙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幅景象，刹时血气直直涌上脑门，心突突跳个不停，感觉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的、她的阿丙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给吃了……

　　“阿丙……”宋乙哽咽，伸手去捡那些蛋壳。“阿丙……”

　　宋乙脑海里绷得很紧的弦因为“阿丙”这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断了，她万念俱灰，蹲坐在地上眼泪鼻涕横流。
　　她忽然生出一种想随着阿丙一起去了的冲动，她的阿丙，该安安稳稳躺在那里的蛋，碎成了渣……也不知道里面的小身体成型了没有，就那样消失了……

　　“Bing Bing……”微弱的叫声从山洞门口的杂草从里传来，宋乙听到声音愣了下，以为自己幻听，直到新的“Bing、Bing……”声传来。

　　她忙上去拨拉开杂草，入眼的是一团肉粉色的生物，宋乙大喜，因为阿丙还活着。

　　短短几分钟内，她从大悲到大喜，整个人都不好了，又哭又笑后又打起了嗝。

　　宋乙细细打量了阿丙一番后心情变得难以言喻起来。

　　因为阿丙真的太丑了……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丑的新生命。

　　约莫一只三十八码鞋子的大小，嘴部是喙，背后有两个光秃秃的小肉翅，皮肤很粗糙很硬，其余外，阿丙看起来与人类新生儿没什么大的区别。

　　现在他眼睛紧紧闭着，皱巴巴的身子扭曲在一起，看起来像……像什么？一团扭曲的麻绳？这个比喻没抓到精髓，宋乙遗憾地摇头，她一时找还真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

　　他的腿间应该是……雄性特征？

　　宋乙撇过头。

　　她也明白阿丙是什么生物了——应该是那天见到的那种鸟人的后代。

　　这么丑？要不扔了吧。

　　宋乙已然忘了刚才是谁以为阿丙被吃了然后哭得撕心裂肺。

　　“你该庆幸这里没有下水道，不然我早就把你扔进去了。”宋乙哼道，却伸手将阿丙提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床上，抱起阿丙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阿丙的手足像是人手与鸟爪的结合——五根手指，但是关节粗大，指甲尖锐。

　　然后她把原先放蛋的地方清理出来，重新布置了一个窝给阿丙，又想了下，她把自己的小毯子拿了出来，等晚上睡觉的时候给阿丙盖。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阿丙一直“Bing、Bing……”叫个不停。

　　宋乙被他吵到偏头痛都快发作了。

　　“阿丙，别叫了，等我忙完你再叫。”也不知道阿丙是不是真听懂了宋乙的话，乖乖躺在床上不叫了。

　　宋乙暗暗吐槽了句，这只鸟怎么叫起来不是“啾啾啾”是“Bing、Bing、Bing”，有可能他们种族就是这样叫的。宋乙想起前几天鸟人和猴子的大战，那个鸟人叫起来尖锐高亢，阿丙长大了叫声应该会变了吧。

　　新窝布置好了，宋乙将阿丙挪了进去。

　　阿丙闭着眼睛嘴巴张大开始嗷嗷叫起来，极其恰当地演示了“嗷嗷待哺”这个成语。

　　宋乙不知道给他喂什么，先割了点生鱼肉塞进阿丙嘴里，阿丙极其快速地吞咽下去，又开始嗷嗷叫着张大嘴巴。

　　吃肉就好，宋乙就害怕他挑嘴只吃水果或者种子。担心消除了，她愉快地给阿丙喂块肉，自己吃块肉，很快，一条鱼就吃完了。阿丙也吃饱了，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宋乙却不能像阿丙这样，她开始处理剩下的三条鱼——划成长条烤了起来。烤上鱼之后，她还想弄个陷阱抓些四不像，每天晚上她都能听到四不像咔擦咔擦吃草茎的声音，食物就在身边，不能放跑它们！

　　她还试过两次“挎包陷阱”，没奏效，第一次能成功只能说她运气好，现在她得想个更好的办法。

　　*

　　更好的办法没想出来，只能用最土的办法——挖坑。

　　挖坑当陷阱是最费事费时耗体力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宋乙挖了一个直径一米的洞，用鱼叉尖锐的部分戳，好在这里泥土较松软，她费力大半天后，也算有了点小小的成效——挖了有半米深了。

　　接着她干脆从坑里跳进去，土戳松软，然后用手把土刨到大树叶上端出去，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个步骤。

　　天很快就黑了，宋乙双手撑在地上从坑里爬出来，草草洗了把手便进洞休息，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足精神，明早攻下这个陷阱。

　　阿丙蜷在窝里，宋乙给他盖上小毯子，在星光朦胧的照耀下，阿丙看起来终于不那么丑了。

　　*

　　宋乙今早没睡到自然醒，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还略灰蒙蒙的时候，阿丙就“Bing、Bing、Bing……”叫着吵醒了宋乙。

　　宋乙有个被人吵醒就再也睡不着的毛病，只能忍着全身的酸痛地从床上爬起来看阿丙怎么了。

　　毯子已经被掀翻在地，窝都快散架了，分成两块，一块是干净的，一块上面有很多污秽。阿丙正躺在干净的那一边，睁着眼睛盯着宋乙。

　　“嘿，这么快眼睛就睁开了啊。”宋乙打了个哈欠，而后看到窝里的狼藉，眉头紧皱能夹死只苍蝇。

　　也不管阿丙能不能听懂，她已经开始上卫生课了，“以后自己能动了，去那边上厕所。”宋乙伸手指了下“厕所”的方位，“然后，用灰盖住。”

　　说完后她拿过来一片大叶子，屏住呼吸面无表情地将污秽清理到厕所，而后踢了些灰埋了上去。

　　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杂草多，宋乙又给阿丙做了个新窝，把阿丙挪了过去。

　　她睡回笼觉的心情已经没有了，吃饭又太早，于是她带着工具又开始去挖陷阱。

　　宋乙一心只想着要把这个陷阱挖出来，只埋头不停地挖、把土弄出来、挖……

　　这个陷阱终于挖好了。——深约一米三四左右，她一米七，撑着地刚好轻松爬上了。

　　宋乙满意地看了眼自己挖的陷阱，也不管能不能用，反正成就值是爆满了。她这才开始觉得饿，饿意来得汹涌，胃仿佛被人掐住了一样。

　　宋乙抬头看了眼天，太阳好像已经在头顶了，原来这么迟了啊。

　　她忙去看了眼阿丙，阿丙在窝里垂着头，一副蔫答答的样子。

　　宋乙心软，用手背在阿丙头上轻碰了下，“等下我们就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