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39、第十三章 仙云翩跹2

　　在空中飞了大半日，恍惚看到身下有个紫色的“大葫芦”，上边云雾缭绕的，正是方丈。
　　多年前在那场极光下的盛宴中骑着白鹿匆匆离开，在空中飘了半日之后也是看到这么一番光景，然后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和哚哚在海面上看到“葫芦”的情形，心念一动，不知不觉离开了白鹿的背，刚按下云头，就被一道白光击中，重重地掉落在那“大葫芦”上方，一方明亮如镜的长台上。
　　光滑如镜的照石台面里，一个眉目如画的翩翩佳公子迷茫的望着他，一如他迷茫的望着对方，他心下一惊，以为有人被困在了里边，及至看到自己身上装束，才反应过来佳公子正是自己，暗自轻笑了一下，想起白鹿一口一声地叫自己兀郎，不由认真端详起照石中的人来——明明是剑眉星目煞是遒劲，却偏偏飘若烟云、淡如水墨。
　　站在这样一位男子身边的女子又该是怎样一副模样？虽然想不出她的神形，但一定是乖巧灵动、袅娜动人的吧？他不由把眼睛转开，望向身边这片幻境般的天地。
　　眼睛所到之处，淡雅中隐约透着华美，云雾中依稀透着风景，五彩缤纷，缥缈似仙，莎罗草在林中缭绕，濡奸草在风中轻舞。一阵阵香气袭来，伴有隐隐琴瑟之音，那暗香来自通霞台两侧恒春树，叶如莲花，芬芳如桂。不时有鸾凤鼓舞，如琴瑟和鸣，神光照耀，如日月所出，整座山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紫色云雾中，神秘而梦幻。
　　只是，想起即便能有一天天和哚哚重逢，都不知道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到底是真的在看自己还是在看另外一个人，心里就无比忧伤，眼前如此这般锦绣繁华的天地，瞬间都变成了一片缟素，更忧伤的是，哚哚她还会不会出现都是个谜。
　　正当他呆呆看着前方一片茫然的时候，一个老者出现在他面前，虽没有父上那般仙风道骨，却也是鹤发童颜、神采奕奕，头顶一撮白发向后束起，显得干练利落，又不失仙气。
　　他疑惑地看着小龙：“你是，三公子？”
　　小龙看着他回忆了半天，一万多年了，白术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术仙人？是你？”
　　“是我，我受仙尊之托，在这等待三公子。”
　　“哦，小仙误闯贵地，还望术仙人海涵。”
　　“三公子哪里是误闯啊，白术是专门在这等三公子您的。”
　　“什么？等我？三公子我？我是三公子？可是，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二山流沉，公子又被迫西去之后，仙尊为了迎接公子回来，便专门开辟出了一座空山，留白术守在这里等待三公子回来，这座山，只有三公子能够闯入。”
　　“也就是说，你独自守在这里，已经整整一万八千年了？”
　　“仙尊和夫人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看看，看公子有没有回来。仙尊还交待说，等三公子回来，蓬莱三山便暂且由三公子掌管，小仙白术专门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并和三公子一起守卫仙山。”
　　“我父上呢？我走的时候他说过，待我有一天能够掌控日月山川，哚哚她就能回来了，现在，我可以指山为土，担山赶月了，我想要问问他，我的哚哚到底在哪？还有，既然帮我安排得这么周到，为什么都没有来迎接我？”
　　“四公子嚷了好久一直没能等到，便先回蓬莱去了，我已经通知了，他应该很快过来。至于仧忎仙尊……”白术顿了一下，“他现在并不在蓬莱。”
　　“呵呵，我就知道。”他满心失望，“父上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白术摇了摇头：“他云游去了，走之前特别交代，等你回来，由白术好生照顾。”
　　“大哥二哥呢？”
　　“二山流沉的时候，他们为了帮你而失踪了，仙众一直查访，也一直没有下落。”
　　“你是说，当时他们有去帮我，并因此下落不明？”
　　白术郑重地点点头。他半天没说话，决定暂时留在这里，好好守卫这三座仙山，然后再伺机寻访父上和大哥二哥的下落。
　　方丈专为群龙所聚，龙场就在东边的玉瑶林里，每天紫云弥漫，仙气缭绕，比别处更显扑朔迷离。
　　回到了蓬莱的小龙，和在西极时一样，虽然没有被链子拴着，却被思念哚哚的心拴住了。他每天坐在山西头的悬崖边上，不言不语，只看着海面上潋滟的波光发呆，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圈金色的轮廓，原本不羁的姿态中，平添出几分庄严和圣洁。海风吹来，他的衣袂随风飘扬，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飞扬，恣意地舞着，他却巍然不动，依然死死地盯着浩渺的海面，好像能从中盯出一朵花来，但实际上，他想盯出的是一条鱼，一条叫会发光的小鱼。
　　可她就像彻底蒸发了一样，上天入地，再没有一点消息，对于广袤的宇宙来说，一条鱼实在是太小太小，小到即便蒸发了，甚至都不会冒出哪怕一丝丝烟，可是对于他，她就是整个宇宙中最闪亮的光，即便不见了，也在心里永远照亮着他，哪怕看不到希望，也不肯停止，一直循光而行。
　　白术怕他想不开，便提出教他弹琴作画。
　　他在蓬莱生活了数十万年，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在蓬莱，除了仧忎仙尊再无对手，小龙对他这个提议也非常赞同，俩仙一拍即合，白术也便成了他的师尊。
　　此后每天，方丈的山顶上便多了一老一少两个飘逸的身影，弹琴作画、习字读书，和星月对视，和清风交谈，自在闲适，却又从不虚度时光。
　　当然，他除了跟着白术弹琴作画，其余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在悬崖边望着大海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通霞台旁本来就有这么一副天然的石雕呢，要不是凡人找不到这里，恐怕整座山都被源源不断的朝拜者踩空了。
　　不知不觉，上千年过去了。他的棋艺已经勉强可以和白术抗衡了；琴弹到凄婉处，连空中的凤凰都暗自垂泪；画的花花草草更是惹得小鸟远远地就被吸引，不自觉地想要往上站。于是，他画了一个幽深黑暗的海底一条小小的白龙，希冀着会有条发着光的小鱼顺着画面轻轻巧巧地游过来，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却只能对画长叹。
　　这期间，他也多次离开方丈，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但也没有放弃上天入地把哚哚找出来的念头，白术忍不住劝他：“宇宙太大，鱼儿太小，时光太漫长，生命太短暂，公子还是放弃吧，好好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世外神仙不好吗？”
　　小龙张张嘴，却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望着海上的点点白帆，整整七天七夜都没有合眼。
　　白术看不下去了，悄悄到瀛洲去拔了一些芸苗回来，煮了些芸苗叶汤，让他一醉方休，看着他沉睡的脸庞，默默说了句，你应该很久都没能睡个好觉了吧？白术猜得没错，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无梦状态中沉沉睡去，直到几天以后，白术看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嘴角也开始上扬，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放松，才又熬了一些芸苗根给他，好让他醒过来。
　　再后来就干脆带着他住到了瀛洲，因为方丈的照石好像总能勾起他无尽的愁绪，而瀛洲至少还有玉澧泉和芸苗。
　　比起方丈，瀛洲自是一番不同的景象。金峦之观，饰以众环，直上干云。东边有渊洞，洞里的色斑鱼千丈之长，鼻端有角，经常鼓舞群戏，喷水为云，因此间，渊洞边也就多了一道五色云景观，如庆云之丽，无以复加；西边的影木树，日间看去，都像是众星闪烁，浪漫繁华，充满梦幻。影木树一万年结一次果，果实的外形像西瓜，青皮黑瓤，据说吃了之后骨头会变轻，更易于飞翔，树顶像华盖，可以很好的遮风避雨。树上栖窝的藏珠鸟，像凤凰一般美丽，身子的羽毛为绀色的，而翅膀又是红色的，一旦鸣翔，便吐出数斗珠子，用来装饰仙裳，轻盈且光辉可耀日月。
　　白潋和白术在影木树林旁建了一座金色小楼宇，闲来无事便坐在楼台上，看海水激荡，看白云苍茫，忆往昔，想未来，有时候，也会信步走到山顶。
　　山上有嗅石兽，状如麒麟，不食生卉，不饮浊水，随便一闻便知道石头里有没有金玉，璞玉金石，轻轻一吹，便崩开了，粲然发光，成了随时可用的真正的金玉，简直就是天然的金玉锻造机。
　　但白潋最爱去玉澧泉买醉，泉水像酒一般甘美凛冽，饮之数升，便会醉倒，因为能令人长生，日常也有神兽把守。玉澧泉边的芸苗，长的像菖蒲一样，食叶则醉，饵根则醒。白术也不多说什么，每每他醉倒了，不管多久，他都只是默默照顾着他。
　　小龙每天闲亭信步、侍花弄草、逗鱼遛鸡，看大海翻腾、云卷云舒、气象万千，除却对哚哚的思念眷恋和期待，日子也算平和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