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72、七十二章

　　当无尘一觉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内室里，就像每天早晨一般，除了没有及时出现的陌香及酸软胀痛的四肢，正在默默的述说着昨天的历险记。
　　午膳后，打理好府中事物的管家，正在书房内兢兢业业的汇报。装修考究而偌大的房间内，放了满满几架子的书，散发着浓郁的墨香，整齐而厚实的书本，充满了生机，那是历史的血泪与欢乐，是怀才不遇的悲愤、是一掷千金为红颜的真情流露、是历经沧桑众叛亲离的绝望。这仅仅是明面上摆台的，一些诗集、游记，平常除了四皇子，也就是无尘才能借阅翻看，而那被好好藏在地下室的古籍，才是上位者梦寐以求的瑰宝。
　　严谨的老人拱着背，细细的叨唠自己的焦虑与悔恨，“主子，人是找回来了，可是……有古怪啊，那群寻人蜂找到人的地方，我们的人早早就搜查过了，原本他们是不在那里的，可是……怎么就又在了呢？而且，我问过那个陌香，他说是进了一座院子，我们没找到他们说的院子。”
　　“嗯，这事我知道了，你确定那两个人没见过他们吧。”
　　“这事我保证，他们两个人都在自己府里，那晚没出去过。”
　　“那就好，反正事成之后，他就没用了，也别太在意。”
　　“嗯……嗯，主子，有件事……”
　　落渊一手举着一本书，慢慢的翻看，“有事快说，没事就回去。”
　　“主子，你看看，这是当时我在移动陌香时在他外袍上发现的，你看看，这个花有古怪啊，以前从来没见过，而且，这个看上去，就更玉石做的一般，闻多了，有些头晕。”
　　落渊转头瞥了一眼，盯着那洁白的花瓣看了许久，不自觉皱起眉头，“这花？你怀疑是什么？”
　　“主子，你看他像不像传说中的“花引树”的花瓣，洁白无瑕，离蒂不枯，满树繁花，引渡亡魂，这个东西不应该在天启啊，那可是失传上千年了。”
　　“你先下去吧，花瓣留下。”
　　“哎……，主子，这东西邪乎，要不，还是我拿着吧。”
　　“阿保，下去。”
　　“是”
　　老人一步三回头，满是不舍的离开的书房，顺手关门后，站在檐下并没有走远。落渊倒也不怪他违抗指令，毕竟，这是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默默的关怀。
　　他推着轮椅，拿起花瓣，“咕噜咕噜”的移到最里面的巨大书架前，用力往前一踢，受力的书本“啪”的凹了进去，一阵无声的轻微震动后，书架缓缓移开，露出雕刻了繁复花纹的木门。这个木材十分奇怪，摸上去冷冰冰的，坚硬无比。门的中央有一个圆圈，上面横七竖八的缠满了婴儿手臂粗的木支被雕上了各色脸谱，就像是打开了异界的一扇通行门，那些平时掩藏在黑暗下的怪物，都争先恐后如潮水般涌出，大张着狰狞的双眼，森白的利齿早已准备开始饕餮盛宴。
　　落渊面无表情，从衣领处掏出一个长条形的碧绿木雕，仔细观察后，往一个怪物的嘴里一塞，木门自动打开，落渊快步进入门内，背后的门再次自动关闭，在这个空旷的书房，除了落渊，没人能看到门内堆砌成山的书籍。
　　大概半月后的一个阴雨天，无尘带着一顶陌香自己编织的粗略却充满童趣的草帽，坐在湖边的石阶上，葱白尖细的指尖，捏着一根一臂长的竹枝，长长的鱼线从竹枝的一头慢慢延伸进水里。
　　一阵窸窸窣窣后，一个人影站在无尘傍边，挡住了远处茫茫然的景色。
　　无尘打眼一看，原来是上次说风凉话的小子，心想，还好刚刚支开陌香去准备点心茶水了，要是让两人遇到，万一起了冲突，哼哼哼，寄人篱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多年在别人有色眼神下挣扎求生存的经验，让无尘学会自保与隐忍。其实，陌香不是不懂，只是太在乎了，有了缺点，便成了容易攻击的对象。
　　那人站了很久，也盯着无尘看了很久，这原本是一件极其无礼的事情。但鉴于看得人长期蹲踞山林，一心只与刀剑为伍，被看的人，上辈子削尖脑袋想往银幕上蹦跶，早练就了一副你看你的，我干我的厚脸皮，两人便相安无事。
　　不知多久后，陌香端了热腾腾的点心及无尘喜欢喝的茶水，一见到边上戳立的男人，立马变了脸色，用小身板挡在两人之间，神情戒备，就如守家看户的小猎犬。
　　秦沐悠呆站了这么久，现在又加了一个看客，心里起了微妙的波动，有些堵有些不爽快，想到自己的表妹，那为数不多的亲人，再想起与北冥落渊的约定，便开口问道，“如果出了府，你想去哪里住。”
　　无尘看看左右，再扒拉开遮挡视线的陌香，看着对方火热的视线，确定是在对自己说话，“嗯，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决定。”
　　“你在京城里有什么去处吗？”
　　“没有。”
　　“那在别处可有至亲。”
　　无尘想到刚刚到时，陌香提过的这个身体的身份，便讪讪的答道，“有一个弟弟，一个继母，本家都散了，那两人也逃难去了。”
　　逃难？京城里什么时候发生大灾难了？秦沐悠皱起眉头，他不喜欢生命里有意外和惊喜，在他短短的一生中，惊总是多过喜。所以，他喜欢循规蹈矩，不喜欢超过计划的东西，比如现在的无尘。
　　这个人不在他的计划内，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地位和身份又是那么微妙。他是合作者的棋子，用来勾引自己妹妹的意中人，真是一个混乱的关系。如果无尘不认识北冥弋游，或者妹妹不喜欢北冥弋游，那一切就通顺了。
　　“你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
　　“嗯”，无尘抬头看看一脸冷冰冰的秦沐悠，觉得这个问题好像超过了他们两人的情谊，便闭嘴不答，努力认真的继续钓鱼。
　　秦沐悠就是个聪明的榆木疙瘩，在很多方面，他是优秀的，但在人际交往上，他是个彻底的疙瘩。他根本没发现别人的意图，又重复问了一遍。
　　看来，今天是钓不到鱼了？无尘默默的怨念，“有吃有穿没危险，有山有水有人烟。”
　　无尘能感觉出对方不善的来意，免得被拘禁被暗杀，只好回答了自己的最低底线，其中却饱含深意。
　　秦沐悠忽视了来自陌香的愤恨如利刃般锋利的视线，他对无尘的回答很满意，慢慢思量了一番。事成之后，就带着他和他身边的那个小子，去断崖好了，那里是铸剑的本家，风景秀丽，鸟语花香，还有隐忍而团结的族人，有他看着，无尘想要和京城里的人见面，那是不可能的。
　　不用杀了他，真好，秦沐悠很满意。脸上、眼中都流露出丝丝暖意，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等报了仇，就再不离开断崖，好好的过日子。
　　等到那人的身影完全看不到后，无尘撇撇嘴，真是个怪人，怎么感觉像是前来与二奶谈判的正室，难道他与三王爷……，无尘打了个寒战，为了自己的猜测，怪不得他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江湖人的男人，一天到晚冷着个脸，好像谁都欠了他千而八百的，却能在三王府里到处乱走，还可以前来质问我这个明显是新欢的小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