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鸾枝》靖江往事

95、兴阳王妃

　　苏妈妈的禀报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新意，先是哭穷，然后明示暗示各种表示，自己多年来对陆家的尽心竭力与忠心耿耿。

　　“老而不死是为贼。”看见风仪送了苏妈妈出去，小鸾将茶杯搁在了手边的几子上，对着帘子轻轻啐了一口。

　　陆榕被她这变脸的速度给逗笑了，“你若是不待见她，以后她来，你不见就是，何苦还要憋着个笑脸示人，事后又发牢骚。”

　　小鸾立刻白了他一眼，气鼓鼓道，“你说的简单，她是你乳母，又是那边府里的管事，若是来了我不见她，一次两次就算了，可次次如此，她虽然也会知趣不来，”端起茶水灌了一口，小鸾指着自己气道，“可难保她就不会编排我！”

　　当人妻子就是麻烦，虽说陆家清净，可也要有这大大小小的杂事要她过眼，更不要说还要应付这些眼睛就会盯着一亩三分地的丫头婆子，想她要还是个男人，何苦被困在后宅，整日里鸡毛蒜皮！真是越想越气，越气看着陆榕就越不顺眼。

　　本想张嘴就把他赶出去，可临时又想起一件事，“还有那娇娘，她在我们别院里住了这些年，一直都是被林顺一家看着，如今你把林顺打发回景州去了，那娇娘该如何是好？”

　　听她说起娇娘，陆榕的脸上便慢慢敛了笑意，将茶盅子放在几子上，“叫人处理了吧，现下我们已经有了章家最大的把柄，娇娘那儿不过是小节，没了可惜，留着祸患更大。”

　　“这样，”小鸾点了点头，摸了摸膝上的手炉，抬身半倾向陆榕，侧过脸来，声音放低，问道，“只是叫谁去？”

　　陆榕比了个二。

　　小鸾就哦了一声，朝外边唤道，“风仪，进来。”

　　风仪掀了帘子进来，一屈身，“夫人有什么话要吩咐？”

　　小鸾笑，“苏妈妈可送回去了？”

　　风仪道，“看着送到二门才回的。”

　　小鸾点点头，将手炉放在几子上，朝风仪招了招手，风仪赶紧靠过来，小鸾便附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

　　“···这样，你知道了吧？”

　　风仪瞥了眼倚在一旁看书的陆榕，见他全部注意都在手中的书上，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点了点头，“婢子知道了。”说完一福身，便退下了。

　　次日，别院接替林顺的人就来回报，说里边的人昨晚突发疾病去了。

　　**

　　六月初，兴阳王完婚。兴阳王虽还未就藩，但也早早出宫立府，婚礼后第三日，兴阳王便带着王妃来给宫里贵人相见。

　　按规矩，虽说淑妃才是兴阳王的生母，但皇后位尊，乃是兴阳王嫡母，兴阳王进了宫，是要先到谢皇后这里来的，正好小鸾这日也被谢皇后召见，姑侄俩说了会儿话，便听见宫人禀报说兴阳王夫妻来了。

　　小鸾本想退避，谢皇后却说，“都是一家人，上回他们成婚，你和懋侯因事未去，这回兴阳王带着王妃来了，刚好你也见一见，省得到时候亲戚见到了却不认得。”

　　小鸾只好应是，谢皇后便命人将兴阳王夫妻领进来。

　　外边兴阳王妃也正听宫人说懋侯夫人也在，心里便有些好奇，谢小鸾和陆榕夫妻，在京中一直都是有些神秘的，听闻他们都是格外貌美之人，可身子却都不大好，京中人家相邀，也多是因病推脱，上回她与兴阳王成婚，京里数得上的人家都来了，就连太子也派了人，唯独这对夫妻只有礼到，不见人来。

　　正浮想联翩中，就听见殿外女官宣命，令兴阳王夫妻进殿。王妃忙静下心，低头敛目，跟着丈夫踏进昭阳殿。

　　兴阳王妃一见到谢后与谢小鸾便觉惊艳，谢后气度雍容，貌如牡丹，小鸾气质清冷，譬如幽兰，心中暗叹的同时不免惆怅，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相并不出众，从昨夜丈夫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相貌是失望的······兴阳王妃毕竟还年轻，臣府不深，心里想了什么，脸上便露了点出来。

　　谢后见兴阳王妃摸了摸自己的面庞便面有失落之色，心里便对她的想法明白了七八分，却着实有些不以为然，倒不是因为她长得出色，而是因为谢后自己的母亲便不是美人，多不过清秀二字，站在当年谢尚书身边浑然便被比到了土堆里，可先秦夫人照样与谢尚书琴瑟和鸣，夫妻相处，容色如何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

　　自古忠言逆耳，如今徐氏看着是个好的，可真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内里如何？再者，兴阳王与她关系一般，她也没必要做好人得罪了人家新妇。

　　这些念头在谢后脑中转了一圈，到了嘴上，她只说了些夫妇和睦的话，赏了些寓意好的朱玉宝物，又叫小鸾与兴阳王妃见过，便点了一盏茶，道，“大哥儿带着你媳妇去你娘那儿吧。”

　　兴阳王妃顿时心中忐忑，但看丈夫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瞬间又安定了下来。夫妻俩向上座行了一礼，谢小鸾也向兴阳王夫妻施了一礼，他们便退出了昭阳殿，往淑妃宫里去了。

　　兴阳王夫妻刚走，谢后便问小鸾，“你瞧徐氏如何？”

　　小鸾轻轻笑了笑，“我看娘娘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谢后唔了一声，却笑，“相貌却不大好。”

　　小鸾道，“相貌乃天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兴阳王妃气质温婉，和善温柔，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却半点没有提兴阳王会不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谢后明显听出了她话中未尽之意，瞥了她一眼，染着蔻丹的手指向着她点了点，“你这小精怪！在我面前说话还要留三分。”

　　小鸾不说话，只是笑。

　　谢后捧着茶啜了一口，突然道，“最近云州那里可有人去你那儿报账？”

　　小鸾眉眼微动，试探着问道，“可是有什么话传到了娘娘这里？”她上回回去就把司娘子身上的差事全都撸了，转身就交给了另一户本分人家，司娘子丢了肥差不忿也是正常，可当时她并没有动声色，原来竟是到了谢后这里来吹风吗？

　　谢后一勾唇，挑眉，单刀直入，“你也不必绕弯子，我知道定是我之前留下的人，让你为难了。”

　　小鸾抬眼看向谢后，谢后微微一叹，道，“司娘子当年确实是个可靠的人，否则我也不会把她给你，但如今这些年下来，富贵迷眼，竟有些昏聩了。”

　　小鸾忙道是自己苛刻。

　　谢后眼神复杂，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必说这些虚的哄我，我心里有数。当年我派去了这些人，司娘子倒是老实的，结果也是如此，可想而知，那些不如她的，更是难说。”自己的人，侄女肯定是不敢动，司娘子这回失了差事，定是她捞得过界，已经让人忍无可忍了，与其倒是让懋侯来收拾这些蛀虫，不如自己动手，面子上要更好听，这样一想，谢后的语气便更加诚恳，“她们原是我为你年幼才派过去，如今你已经成家，既管得了侯府，想来云州那里并不在话下，明儿我就派人去云州，把那些人都叫回来。”

　　小鸾心里是乐意的，谢后自己把人叫回来，总好过她和陆榕动手，两厢好看，但嘴上还是照例要辞一辞的，谢后才懒得和她客气，直接一摆手，将此事敲定。

　　谢后又留了小鸾一顿午饭，便令她出宫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