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木迦

13、没心没肺！

　　梁骁理着领带，颇为诧异地看见一向工作日早上见不着面的莫戈衣冠整齐地出现。他扬了扬眉：“你这是？”
　　莫戈抬了抬小下巴：“上班。”说完，就踢掉拖鞋踩上小高跟蹬蹬蹬地走了。昂首挺胸走了没几分钟，她就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平时她极少穿有跟的鞋子，这鬼地方走出来半天也打不着车，很快脚后跟就磨出泡磨出血。
　　到了公司门口已经一瘸一拐。正巧顾画踩着十寸的高跟如履平地地走过来：“你怎么了？”
　　莫戈抬了抬脚。顾画翻了翻白眼：“你还是个女生吗？”
　　对此莫戈拒绝回应。
　　两个人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莫戈最后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我帮得上你？”毕业后为了全心照顾莫老做着淘宝店也差不多养活自己。与社会脱节良久，专业知识更是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顾画不理她，自顾自将一捧项目资料交给她：“这个项目，你来负责。”
　　莫戈翻开资料，杉林地产四个字赫然入目。她眯起眼：“预谋已久？”
　　顾画摆摆手：“就你和他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有名无实的样子，我还能指着利用你让他开后门不成？”
　　四字成语一个个一针见血，莫戈顿时噎住。
　　“对方负责人是运营总监，这点小事你家那位根本放不进眼里。
　　离竞标还有十天，你准备一下，项目组成员一会儿介绍给你。不是什么大项目，权当练个手。”
　　莫戈发现工作状态下的唐画简直霸气测漏。
　　项目并不复杂。只是莫戈到底太久没接触，资料读起来进展缓慢。参与竞标的五家公司她更是没有任何概念。
　　杉林地产五年的战略合作伙伴。利润和影响力都十分可观。
　　莫戈埋头苦干了一整日，唐画良心发现请她吃了饭又将人送回家。莫戈抱着一摞资料立在门口掏钥匙，门就从里头打开。
　　梁骁一手握着杯子，空着的手伸出去帮她提起手里捧的资料。
　　莫戈道了声谢，侧身进去第一件事就是踢掉脚上的铡刀。梁骁听见她“呲”了一声，垂眼就看见她嶙峋瘦削的脚踝后侧刺目的血痕。
　　她那双高跟鞋不过三五公分，公司里那些女人穿着十几寸照样步履生风。
　　“你还是个女人吗？”
　　一天之内被质疑了两次，实在算不上愉悦。不过……，莫戈转了转眼珠子，背对着他蹲了下来，声音听在梁骁耳里说不出的委屈。
　　“我早上足足走了三公里才打到车。的士师傅说，平日都不往这走的。这地方没生意。看来我以后每天早上都得重复一次了。欸！”
　　这么唱作俱佳的，梁骁都不忍不给反应：“嗯，是有点惨。”
　　莫戈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内流满面，尼玛，她要的是他不痛不痒的同情么？！
　　内流满面的人回了房间洗簌，一时忘了脚后跟的伤，抹上沐浴露顿时一阵酸爽。洗完下楼找创可贴，某智商退化的人类显然良心发现，医药箱已经放在沙发边。
　　莫戈笑嘻嘻在沙发上坐下，再接再厉：“那个，其实吧，我的车技也没有那么，那么差……”
　　“嗯，还没断胳膊断腿，是没太差。”
　　莫戈：“……”果然拿回车钥匙是没戏了。莫戈瘪瘪嘴垂下头不再说，撕了创可贴胡乱往脚后跟贴，暗忖，还是下个打车软件实在点。
　　这样一不留神，粘的部分直接贴到伤口上，莫戈哭丧着脸刚要去撕，头顶一声轻斥：“别动。”
　　莫戈愣愣地看着他走开，然后端了一盆水过来放在她脚边。
　　“放进去。”
　　水温刚好，创可贴没一会儿就泡皱自动脱落。莫戈讪笑：“其实直接撕也没关系，不会多疼。”
　　“自讨苦吃？有意思？”
　　莫戈闭嘴，确定梁先生没有好好聊天的意思。这怨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梁先生临上班，握着门把颇随意地提了一嘴：“走么？”
　　那态度漫不经心，显然就是随口一问。
　　莫戈抱着资料毫不客气地点头，咧着嘴笑得极其文静淑女：“好啊。”不是让我别自讨苦吃么？如你的愿。
　　梁骁意外地扬了扬眉，将门敞开，看着小兔子甩着马尾趾高气昂地走出去，唇角忍不住一弯。
　　莫戈坐在车上才想起来还没交代过上班的事情，于是如此这般将前因后果提了下。梁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事实上，周末他就知道了。彼时在梁家老宅，她陪着木清收拾厨房，兴高采烈将自己的情况一一交代。他靠在门口，听她絮絮叨叨，巨细无靡地说话，一晚上说的话比一整周和他聊得都多。
　　那样的她，不真实。透着股刻意和虚假。完全出于礼节的回馈。例行公事一般。与真实的意愿无关。
　　梁骁将车停在路边：“下班我来接你，晚上回爸妈那边。”
　　莫戈意外：“不是周末啊，家里有事？”
　　“不是周末就不能回家？”
　　果然还是不能好好聊天！莫戈下了车，顺带将门狠狠拍上。想想还是觉得不对，随手拨了个电话给梁舟：“今天什么日子？”
　　那边梁舟啧啧两声：“这你就过分了啊！你老公，也就是我二哥，生日！”
　　莫戈半点愧疚感都无，心想，两人半斤八两，就不信他知道她生日。这件事很快就被她列为轻重缓急里的“轻”，轻飘飘扔至脑后。
　　项目说是负责，实则莫戈仅负责文案策划方面，具体的项目谈判仍由原来的项目经理负责。换言之，一个负责技术攻关，一个负责市场开发。
　　项目经理叫做柯男，人如其名，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幽默感。年龄相仿，沟通起来并不费力。顾画担心人手不够，又给安排了个叫初夏的小姑娘，社会新鲜人，满脸写着对未来无限憧憬。
　　如是一天下来，除了项目开始有点眉目之外，莫戈闲暇之余还琢磨出点八卦来。这个柯男，看着没个正行，实则见缝插针就往顾画跟前刷存在感。而顾画在公司端着老板架子，偏偏和这个人颇熟络，没那么防备。
　　怎么都觉得，是出好戏呢。
　　莫戈很愉悦地提包搭顾画的顺风车下班。走到半路接到梁骁电话：“过五分钟下来。”
　　“……”真的是完全忘了！莫戈顿了顿：“那个，我已经走了。”
　　莫戈理亏，战战兢兢等了几秒，那头动静全无，她刚要道歉，电话里已是一阵忙音。
　　顾画看她一脸窘样，问了一声，等得知前因后果，白了她一眼：“礼物备了么？”
　　莫戈心虚摇头，得到四字评价“没心没肺！”
　　唐画索性将车拐去商场：“现买吧。”
　　莫戈点点头，但是头绪全无。她不知晓梁骁的爱好，自然没办法投其所好。剩下只能从衣食住行入手，男士无非是衣服、领带、皮带、手表，可这些东西自带暧昧属性，不符合莫戈对梁骁关系的定义。
　　“什么关系？”
　　“室友。”各忙各事，互不干涉，搭伙吃饭，莫戈觉得不能再贴切。
　　顾画呵呵两声：“没心没肺这词都高估你了。得，你也别下车了，等着。”
　　唐画办事莫戈还是放心的。她靠着车窗闭眼，很快就睡过去。再醒过来已经叫唐画送到梁宅了。
　　莫戈将唐画递过来的纸袋拎在手里就急忙往里走。
　　梁舟开的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挤眉弄眼：“上道啊。”
　　莫戈低头换鞋，顺便往客厅看了一圈，压着声音问：“你二哥人呢，还没到？”梁舟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后。
　　莫戈抖了个激灵，没来得及转身，梁骁已经擦着她的肩膀进去，气压略低。莫戈欲哭无泪。
　　本以为就是寻常的一场家宴。到了后院才发现，人出乎意料地多。莫戈被梁舟拉着走过去，一圈人喊嫂子弟妹的此起彼伏。莫戈满脸窘迫。
　　来的都是梁骁的朋友，大多数只在婚礼上打过照面，除了陈柯，莫戈几乎都叫不上名字。只得一脸端庄贤淑地假笑，硬着头皮走到一群人特地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梁长遇木清怕长辈在年轻人拘束，走了个过场就回房休息了。方才还端着的一群人顿时炸开。酒杯酒瓶纷纷上桌。莫戈看得瞠目结舌。
　　“阿骁，往常总叫你各种借口逃掉，今天可不行了啊，醉了就地躺倒，媳妇儿也在，不怕没人照顾。兄弟们，都给我上！”
　　说话的人一呼百应，一群人撸起袖子砰砰砰起开酒瓶子。
　　陈柯笑骂：“张原，哪年不是你先趴下？”
　　张原滴溜着眼珠子，伸手一把将梁舟揽过来：“今年可不一样了。舟妹妹，你一向是游戏高手，给哥哥们找点乐子呗。”
　　梁舟打小跟这群人混，瞬间心领神会，笑嘻嘻变出一副扑克牌来：“简单啊，国王游戏。”
　　玩什么游戏都是凑趣取乐。众人无异议。
　　扑克牌由A发到K。莫戈信手翻开，一张K赫然在上。
　　国王权利，有权命令任何号码做任何事。
　　莫戈侧头看了一眼寿星的面瘫脸，随口说：“Q，逗寿星笑一个。”游戏里只分号码，莫戈乱了规矩，却无人指摘。
　　梁舟笑喊：“史上最难挑战，快，都亮牌，谁是Q？”
　　众人齐齐翻开，A-J纷纷出现，最后一张……
　　张原目光落在梁骁面前扣着的扑克牌上，噗一声笑出来：“来，寿星，逗自己笑一个。”
　　梁骁似笑非笑扫他一眼，长指捏起酒杯一饮而尽。场子瞬间热闹起来：“嫂子，干得漂亮！”
　　莫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