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失调》袖里糖

5、05

　　“都说了我没有……”
　　“你不用否认，我从学校就跟着你了，你根本就是一直在找地方，想要跳下去。”
　　唐不尔：“……”这还真是……无从狡辩啊。

　　“你为什么跟着我？”唐不尔撇撇嘴，想来一招先发制人。
　　“本来没打算跟着你，所有人都往外走，只有你往楼上走。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事，之后看见你没办法去顶楼，又去了商场，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才没有露面。”
　　于斯不是左撇子，吃饭的样子看起来很别扭，脸上有擦伤，两个胳膊露出来的部分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衣服也脏了。因为皮肤白，所以看起来更凄惨。

　　唐不尔看着他，心情复杂。他被于斯跟了那么久，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我……”
　　“是不方便说的事情吗？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的隐私，只是同学一场，如果你有什么事想不开，需要倾诉，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于斯认真地开导他：“再痛苦的事，也不能以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只有活着才会有好事发生。”

　　但是于斯已经死了。
　　唐不尔听他说这番话，总会想起这件事，心里有点儿难过。
　　他故作洒脱笑了笑：“我真的没有要寻死。但是这件事我跟你解释不清楚，我……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于斯喝了口水，“那你倒是说说看。”
　　唐不尔迟疑了一会儿，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现在，是在做梦。”
　　于斯沉默了一会儿，这段时间被拉得很长，然后他笑了一下，问唐不尔：“那我现在就是在你的梦里了？”

　　“嗯！”唐不尔重重点头。
　　于斯深呼吸了一下，明显不信，但是也没有直接拆穿他。
　　“好吧，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在做别人梦里的NPC，但是……”他轻轻晃动自己的右手：“我真的还挺疼的。”

　　唐不尔也不知道梦里的NPC受伤后应不应该感觉到疼，但是……
　　他反应过来了。
　　“你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

　　“我想相信的，真的。”
　　于斯笑了一下，他很聪明，轻而易举就把整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所以你才说你不是想寻死，只是想醒过来，你是想利用跳楼，突然失重，然后让自己醒过来？”
　　唐不尔重重点头，他就知道于斯能听得懂，当然，信不信则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于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说：“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生活中有什么想倾诉的，我可以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唐不尔撇撇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于斯思忖片刻：“那你要怎么让自己相信，你确实是在做梦呢？”他想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我来自未来，而你已经死了。
　　唐不尔眼神闪烁，不敢说实话。
　　其实他完全可以说一半留一半，但是于斯很聪明，而他又不擅长说谎。

　　唐不尔有感觉，于斯会听出来他特意隐瞒的那部分故事，然后会想要一探究竟，一定会对他刨根问底。
　　他不知道人是不是能接受自己已经离世的消息，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别人的梦里。
　　就算再坚强，也是个普通人类啊。

　　“我……我……”唐不尔支支吾吾，最后干脆摆烂：“我告诉你也没有用，我不醒过来，你不会信，我醒过来了，你就自然信了。”
　　“破罐破摔啊。”
　　于斯失笑：“但我看你，好像心情还可以，你不会是撞鬼了吧？”

　　……还真可能是。而且那只鬼就是眼前这个。
　　“你吃饱了吗？CT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我们走吧。”
　　他轻轻扶着于斯，感觉自己太草率了，而自己这位同学又太伟光正，他现在这个样子，全是自己害的。

　　“哎呀！”唐不尔一拍脑袋：“我完全忘了晚自习这件事了！”
　　本来梦里逃课倒不是什么大事，但鉴于现在一时半会儿好像还醒不过来，而且今晚不是可以随便逃课的英语晚自习，是数学晚自习。
　　麻烦的是，他们班主任就是数学老师，他们两个大活人不在教室里坐着，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我请过假了。”于斯说：“也帮你请过了。我说你送我来医院检查，没事的。”
　　“哦……谢谢。”
　　不用问也知道，于斯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他才受了伤，大概随便扯谎说自己不小心摔跤，摔得挺严重，要去医院看看。自己从始作俑者一下子就变成了见义勇为的好少年。

　　“从片子看没什么问题。”医生跟他们说：“骨头没事，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是天气这么热，记得多消毒擦药，我再开些消炎药，搭配着吃。”
　　唐不尔帮于斯记着医生说的注意事项，扶着他走出医院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记着也没用。
　　一个梦就算再长，也不可能还要等于斯伤好吧？

　　诶？
　　唐不尔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在教室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睡午觉，如果堕入这个漫长梦境的原因是睡觉，那会不会在现实世界里醒过来就是需要他在梦里入睡呢？
　　还真有可能是因果关系，感觉这个猜测很靠谱。

　　他觉得自己这么想很有道理，大概率就是正确答案，那就不用慌了。
　　“你又在想什么？”
　　于斯开口询问，唐不尔朝他看过去。

　　等他醒过来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于斯了。
　　唐不尔抿了抿唇，“你……着急回家吗？”
　　于斯摇头：“你有事吗？”

　　“我今天把你害成这样，请你喝点儿东西吧？”
　　于斯看了他两秒，笑了：“你有钱吗？”
　　唐不尔：“……”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自己无语了，“我忘了……”
　　忘了身上没“实体币”，忘了这个时候他用的不是智能机，忘了今天因为他，于斯已经莫名其妙花了很多钱了。该死的，这不是自己的梦吗？现实生活中钱不够用，梦里都缺钱？要不要这么离谱？
　　“还是我请你吧。”于斯说：“你陪我聊聊天。”

　　“不用，不用。”唐不尔有些不好意思：“算我借你的，明天还给你。”
　　当然，大概率是没有明天的。
　　但是……唐不尔有点儿心虚：“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记得了，你记得提醒我啊。”

　　他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醒过来以后，这个梦境世界还会不会存在。
　　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如果这里还存在的话，就相当于于斯就在另一个世界里好好活着。
　　唐不尔没机会验证这件事，但是心里希望这不仅仅是他胡乱的猜想，是真的就好了。

　　“你的记性那么差吗？”
　　于斯说完，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
　　唐不尔扶着他：“身上很疼吧？”

　　于斯笑笑没说话。
　　“明天会更疼的，然后才会慢慢缓解。”唐不尔又道了次歉：“真的对不起，都怪我。”
　　于斯看了他一眼：“你别再说对不起了，耳朵都要起茧了。你一直道歉，就好像说我是自找的一样，救你是多管闲事。”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我开玩笑的。”
　　唐不尔还是很过意不去，“你真是个好人。”

　　他想起于斯最后三年拥抱世界的那些旅行，朋友圈里发的每一条文案。
　　这个人性格好，还真诚地热爱着这个世界，有喜欢的人，有爱他的家人。
　　想活下来的做不到，不想活的人却长命百岁，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恭维我？还是讽刺我？”
　　因为以后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意料之中的不舍得。
　　“怎么可能是讽刺？”唐不尔说：“你一定要好好学医，然后做个优秀的医生。”

　　如果梦境就是平行世界，这个世界的于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行。
　　他们找了个人不算多的饮品店，姑且还算安静。
　　唐不尔拿着于斯的钱点单买单，然后不好意思地回到座位上，把找回来的零钱还给于斯：“如果我忘了，你一定要提醒我啊。”

　　于斯笑了笑，轻轻活动自己的右手手腕。
　　真不巧，刚好扭伤了右手。
　　如果这个梦境世界一直延续下去，于斯的手伤等好起来都要等好久，很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和学习。

　　“对……”
　　“对不起嘛。”于斯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打断：“你今天已经说了好多遍了，说点儿别的听听吧。”
　　唐不尔失笑，他想了想开口问：“对你来说，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完成，却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呢？”

　　这话问得于斯一头雾水，直盯着他看。
　　唐不尔能想象得到自己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一定是奇奇怪怪，问的问题也奇奇怪怪，但是他就是想多知道一点儿什么。
　　即使十八岁的于斯没能完成的事，跟二十八岁的他所想所做已经完全不同，唐不尔也想知道的更多一些。
　　也许能弥补于斯人生的某点遗憾，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