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失调》袖里糖

4、04

　　于斯想了一下：“家里人想让我学医。”
　　“那很好啊。”唐不尔问：“家里人？你自己不想学吗？”
　　“都可以。”于斯说：“没所谓。”

　　如果他能按照家里人的想法学医，然后一直当个医生，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唐不尔很好奇他去世的原因，葬礼上也冒昧问过，但是于扬只说是意外，看样子也不想展开讲，唐不尔就没有再问。
　　单纯意外导致离世的话，应该就是于斯在旅行路上发生的事，如果他一直是个医生，大概率就不会出事了。

　　“如果你当医生，应该是一个受人尊敬，很称职的医生。”
　　“怎么这么肯定？”
　　“你就给人这种感觉啊，稳重，可靠，情绪稳定。”唐不尔说：“给别人很踏实的安全感，如果我看病遇到这种医生，会很放心的，而且你长得好看，这种特质可遇不可求，是超级加分项。”

　　于斯一直看着他，唐不尔惊觉自己说的太多了。
　　但都是些溢美之词，于斯应该不会太介意吧？
　　他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心情，眼前站着的少年，现在看起来还有无限美好的未来，谁知道不到三十岁离世。人生还没有完全展开，生命就被迫终止了。

　　“那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唐不尔原本就浅淡的笑意僵在脸上，他现在做的事倒是自己擅长的事，但是要说很喜欢好像也谈不上，只是不想做别的，所以在可选择范围内选择了一个自己最能接受的罢了。
　　“我……还没想好。”

　　“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好，我也没有想好。”于斯说：“不过无论想做什么，都要先考上大学才行。”
　　唐不尔轻轻点头，于斯的成绩一直很好，正常发挥，考个211、985没问题。
　　没留意打了个喷嚏，样子有些狼狈，他吸了吸鼻子，于斯递来一张纸巾。

　　“谢谢。”
　　“你中午补觉的时候，最好拿件衣服盖上，容易感冒。”
　　唐不尔点头，“我知道了。”

　　……
　　唐不尔无法理解，按以前做梦的经验来说，他早就应该醒了。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下午开始做梦，梦到上课，一连上了四节，他甚至还被叫起来回答了一次问题，幸好是在英语课，其他科目的问题他可什么都答不出来。
　　下午的课全部结束后，留了吃饭的时间给他们，休息一个多小时，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唐不尔想不通，这个梦从一开始就古里古怪的，跟之前所有梦境都不一样，最大的问题还是事无巨细都会经历一遍，时间持续也太长了。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会醒啊……
　　唐不尔随着人流往前走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听说做梦醒不过来，可以通过跳楼，突然坠下的失重感恢复清醒。
　　但是内心阻碍太大了……怎么看这种行为都像是想不开了自杀。
　　要不试试？一直在梦里沉沦也不是办法，这种醒不来的梦，越做越累。

　　学校教学楼统共五楼，有天台。
　　其他人都放学吃饭去了，学校空荡荡的，唐不尔一个人爬楼梯上去，结果最多只能到爬五楼，通往天台的门上了锁。
　　唐不尔仔细观察了好久，确实锁了，不是只挂了把锁的程度，凭他是打不开的。

　　是不是有病啊……这什么梦啊……
　　自己的梦里还有开不了的门？
　　唐不尔想了一会儿，就算学校的天台进不去，还有其他地方的顶楼天台呢。

　　学校周边有个大型超市，饭点儿时间人满为患。
　　唐不尔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穿过超市，从小门到了办公区，通过乘电梯到了顶楼。
　　运气不错，顶楼有个露天咖啡厅，还布置了观景区。

　　他努力克服心理障碍走到围墙边沿。
　　观景位诚不欺我，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商业区，还能看到他们学校操场。
　　夏天天黑得晚，现在还看不到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但是能想象得到全部灯光亮起时候的样子，一定很美。

　　不过他不想等到那个时候，只想赶快醒过来。
　　唐不尔努力克服心理障碍，深吸一口气，缓慢地爬上围墙。
　　还没成功呢，突然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拽了下来，没提前预知，没有心理准备，更没时间站稳。唐不尔只感觉到跟另一个人一起倒在地上，不过虽然是被突然袭击，他并没有受伤，他整个人都撞在另一个人身上。

　　唐不尔晕晕乎乎的，看到了于斯的脸，对方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你干什么？”
　　唐不尔想站起来，一时腿软，失败了，却刚好看到于斯脸颊有一点擦伤，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你受伤了？”
　　唐不尔轻轻摸了下于斯的伤口，然后又看到他胳膊上有更多擦伤，唐不尔被吓到了。
　　他想仔细看看于斯其他还有没有别的伤口，却被于斯拽住了胳膊，“你为什么要想不开？”

　　“想不开？”
　　唐不尔没有跟上他的脑回路，看到围墙，明白了，于斯以为他要自杀啊……
　　“不是，你误会了。”唐不尔连忙跟他解释：“我没有想不开，我那是想醒过来。”

　　“？”
　　于斯一脸疑惑，很明显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算了，先不说这些。”他总算站了起来，然后把于斯拉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你身上好多擦伤啊，这得……得去医院看看吧？”

　　于斯摇摇头，“没事，都是小伤口。”他想了下，说：“能麻烦你陪我去药店买点儿碘酒吗？擦一擦就好了。”
　　“不麻烦，不麻烦，当然可以。”不过唐不尔又内疚又担心：“不过只擦碘酒不行吧？刚才我整个人撞在你身上，说不定有扭伤什么的，你现在还没发现。”他问：“还有哪儿疼吗？”
　　“没有了，就是些擦伤，没关系。”

　　于斯要跟唐不尔一起去药店，被唐不尔拒绝了。
　　唐不尔让他就在原地等，顺便感觉一下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于斯显然不信任他，很担心他，唐不尔觉得这件事很难解释，只好尽力安抚：“我真的没有轻生的念头，而且我都把你害成这样了，我不会不管的。”于斯将信将疑答应了。

　　唐不尔很快买了碘酒和酒精回去，于斯正在活动自己的右手手腕。
　　“受伤了吗？”
　　“有点使不上力气，没事。”

　　“这不是小事，我还是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于斯没有立刻答应，看着他：“你先帮我消消毒吧。”
　　“也好。”唐不尔认真帮他给每一处伤口消毒，又仔仔细细把于斯看了个遍，确实都是些小擦伤，但是这仅仅只是能看到的，万一还有一时之间看不出来的内伤就完了。

　　不对，这是梦里，于斯已经死了，就算受伤，也不会有事的。
　　这个想法一撞进脑袋里，唐不尔突然僵住了。
　　因为一切都很真实，导致他从被于斯“救”下来之后，一直到刚才，都没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你怎么了？”于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唐不尔突然回神，“没……没事。”
　　于斯胳膊肘的擦伤最严重，已经形成了血痂，如果这不是梦，这么热的天，很容易发炎感染的。

　　唐不尔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于斯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突然，唐不尔站起身来：“走吧，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于斯想了下，也没有拒绝，唐不尔以为他也害怕有别的问题肉眼看不出来。

　　打了辆车，高峰期一直堵，到最近的医院平时需要二十分钟，这次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期间唐不尔一只问于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得到的回答都是同一个。
　　——“没有。”

　　唐不尔不敢掉以轻心，而且越来越慌。
　　很多人都说，在梦里看到棺材，粪便，鲜血之类的东西是吉兆。按道理来说他看到了于斯伤口流血，是好事，但是这个梦持续了这么久，目前还没有要结束的征兆。
　　他实在不想承认，如果于斯这是真的受伤了呢？还是因为他。

　　医院大多数医生都下班了，值班医生帮于斯简单检查了一下，说应该没什么。
　　只不过他右手活动有问题，以防万一，医生让他们去拍片子，说要看看骨头的情况，没事的话就可以放心了。
　　唐不尔帮着跑前跑后，医生问于斯是怎么搞成这样的，于斯只说自己摔的，这让他更内疚了。

　　而且，他身上的钱不够，检查费用都是于斯自己的钱。
　　唐不尔觉得又丢脸又内疚。
　　等CT结果出来的时候，唐不尔一直不吭气，于斯看向他：“你饿不饿？”

　　于是……于斯还请他吃了顿饭。
　　饭点儿已经过了，快餐店人不多，于斯的右手不太好用力，换了左手吃饭。
　　唐不尔的叹气一声接一声，道歉一句接一句。

　　于斯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啊？”唐不尔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想跳楼？”于斯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