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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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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温香暖帐,云鬓微乱的美人儿什么的。
盛妆的美人倚在黄袍青年的怀中,娇声嗔着,每一个词儿都带着波浪线:“哎呀~皇上~您答应了人家的!~~”
皇帝搂着怀里的美人摩挲着:“那朕也不能不给你父亲面子啊,好歹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国丈爷,怎能就这么让府里的大小姐流落在外!”
“哎呀~您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云游四海可是我姐姐打小的心愿,您许过人家的,只管暗中护着她的周全,随了她的心愿就是嘛!~~”
陈嫚嫚自认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双手攀上皇帝的脖子,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身侧的人果然招架不住,软玉温香抱得满怀,晕头转向:“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你说什么都行!”
帐幔不知被谁的手扯下,满室的旖旎。
扬州城。
百年赖皮膏药铺,扬州城最大的药行。
脸皮嫩生生的小厮满头大汗地唤着拉车的马夫稳当些,车停了撩开帘子,坐着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儿,面色略有些发白。小厮抢上前去扶他下车,公子哥儿嘴里“哎哟哎哟”地哼着,一瘸一拐地歪下车。俩人踉踉跄跄地盘到药铺门口,一起傻了眼。
偌大的药行四扇门紧闭,门前只窝着一条肥圆的花猫打着盹。
门上大红的帖纸喜气洋洋。
【东主有囍】。
小厮不死心地上前拍门,半晌也没有一点动静,只有被打扰了清梦的肥花猫张牙舞爪地“喵呜”一声,竖着毛窜上了屋顶消失。
公子哥儿的脸迅速地垮了下去,哼哼唧唧地靠在小厮身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摧,偷个花也能扭着脚,买个药还能遇上店家关门,昨晚一定是忘了夜观天象,跟我说今日不宜出门!”,小厮也跟着愁眉苦脸却小声嘀咕:“是今日不宜偷花吧大……”,瞅见公子哥儿微笑望着自己和善眼神,马上改口:“大……少爷诶我的祖宗,您快上车,咱们再找下一家药铺!”
两人转身的时候身后的门“吱呀”开了,掌柜先生模样的老者慢悠悠地开了半扇门伸了个脑袋出来,慢悠悠地瞅了眼,作了个揖。
小厮忙上前:“掌柜的!我家……我家少爷的脚扭得很厉害,听人说这扬州城里膏药最灵的就是您家了!麻烦行个方便吧!”
老先生慢悠悠地回话:“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哥儿,我们家东主今日有囍,关门歇业,要不明儿一早您再来?”
还未答话老先生的身后又响起个少年的声音:“康叔,这是有急病人么?”
“对对对急急急!”,小厮抢着应,问话的人开了另半扇门,是个戴着医冠的白衣少年,眉眼温润,脸颊的线条却棱角分明,他对着小厮与门槛下的公子哥儿颔首微笑,周身都是暖意:“我是赖彦戎,今日我家有囍,坐堂的大夫和整骨师傅都已吃酒去了,不嫌弃的话,我替你家……你家公子看看?”
小厮将自家公子抚进了厅堂坐定,赖彦戎挽了挽衣袖,坐下来时又笑着说:“我虽还未执医坐堂,但看看跌打小伤的本事还是有的……公子你不必担心。”
受了伤的公子哥儿不出声打量着他,神情竟是若有所思。待赖彦戎捏了白布手抚上了自己的脚踝,突然就觉得脸热了起来。
赖彦戎正要脱了他的鞋袜看伤情,不知怎地停下了手,想了想,抬头对他微笑:“冒犯了。”公子哥儿的脸又红了红,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对方竟无怯意。
脚踝红肿得很明显,赖彦戎执了白嫩嫩的脚一推一扭,公子哥儿疼得哎哎乱叫咬住了小厮的手,再回过神的时候受伤的地方已经贴好了膏药,淡淡的药香弥漫,被推过的伤处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送客出门的时候,公子哥儿敲了敲手中的折扇,笑眯眯地回身问:“你说……你叫赖彦戎……彦士的彦,戎装的戎?”少年颔首称是,公子哥儿开了扇子风骚地扇了两扇,意味深长地挑眉:“幸会,多谢!”
赖彦戎欲言又止了几回,最后还是抱了个拳作揖:“姑娘还是换了这身衣裳,好生坐车出行吧,这样可能反倒不容易受伤了。”
陈楚楚捂了嘴巴捏住了扮成小厮样子的随身丫鬟小羽儿的胳膊,两人都傻兮兮地指着赖彦戎:“你你……我我……”,赖彦戎忍俊不禁:“就您这俏生生的小模样儿,任是谁也都一眼瞧得出来是个姑娘家穿了男人的衣裳跑出来玩儿的。”他再作了个揖:“方才治伤,是小生冒犯了。”
“呵呵,呵呵,不冒犯……多谢你出手相助,羽儿咱们回去了!”丢了锭银子在赖彦戎手中,陈楚楚拉着丫鬟落荒而去,赖彦戎颠了颠手中的银锭,抿嘴笑:“出手真大方,如今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胆子还挺大。”
刚合了半扇店门康叔便来催了:“二公子,快些了,囍堂那边就要开席了,晚了老爷又该念叨您啦。”赖彦戎叹了口气,温声笑回:“知道啦,这就来。”
街角远远守着的劲装武士看着陈楚楚的马车远去,悄无声息地随着车履护了过去。
一路催着车夫驱车在客栈落了脚,一瘸一拐地冲回上房,合了门,落了栓,陈楚楚捂着心口的手才放了下来,手忙脚乱地脱了罩衫,由着小羽儿帮自己换了衣裙。
歪在窗边的美人榻上,陈楚楚“哐”地一声把受伤了的脚架到榻几上,又被小羽儿忙慌地搬下来好生放在榻上:“大小姐,注意仪态,仪态!”
她“切”得哼了声,倒了杯茶豪气干云地一口喝了,挥了挥绢帕扇着红透了的脸颊,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定了听自己的心跳声。
赖彦戎……彦士的彦,戎装的戎。
有才华的书生,穿着骑马打仗的衣装。五年前你这样教我们认你的名字……
“你果然,完全不记得我了。”
“但我果然,第一眼……就把你认了出来……”
小羽儿站定在陈楚楚的眼前盯着她出神,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眼神也越来越远,伸出手挥了又挥也不应,便凑近了喊:“大——小——姐!”
被找回了魂的陈楚楚依旧是笑眯眯地:“小羽儿呀,这扬州城……果真是个好地方啊——”小羽儿不解地歪着头瞧她,却见她的脸又瞬间垮了下去:“等等!我怎么记得那膏药铺门上写着——东主有囍!谁有囍?是不是赖彦戎有囍?!”她低着头掰着手指念念有词地算:“五年前十四岁……今年就是十九……正是婚嫁的好年头!妈呀!”
追着陈楚楚踉踉跄跄冲出门去的小羽儿哀嚎:“我的大小姐!您这脚伤还没好您别跑呀!您这是要找谁拼命呐!”
远远地传来陈楚楚脆生生的声音:“快去叫车夫!我要去抢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