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42、肆拾贰、那位夫人

　　两天之后，沁安殿来了一位她意料之外的客人——八皇子季凌翰。
　　那时她刚刚给路皇后请过安，衣服还没换下，就见一身蓝绸锦衣的季凌翰轻快地走进来，连个随从都没带。
　　“昕然见过八殿下。”她自认和季凌翰还不熟，恭声说道。
　　“公主这么多礼做什么？是绫姐姐让我来找你的，我们去郊游。”季凌翰说得理所当然，语气也相当随和。
　　季凌翰今年十五岁，他的母妃虽然不受宠，但作为明帝最小的儿子，多数人对他还是颇为照顾的，尤其他与十分受宠的季凌绫关系很好，是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性子也较其他皇子更单纯些。
　　“绫绫让你来找我？”她重复道。
　　“公主不相信我？”季凌翰话尾微挑。
　　她联想到季凌越那日说的话，再加上自己对季凌翰的判断，其实心中已经相信了八分，却还是故意道：“八皇子可有信物？”
　　季凌翰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她看了看，确实是季凌绫的东西。宫里情况复杂，她断不可能因为一句口信就随便和谁走，季凌绫想得还挺周到。
　　“这信物我收下了，”她笑道，“我们现在就走？”
　　季凌翰没想到她居然要把信物留在手中，不过想着一会儿就能物归原主了，也没必要再要回来，便点点头，说道：“嗯。父皇不是准你白天出宫么，带上令牌和我走吧。”
　　她在宫里闷了几天，确实想出去走走，又好奇季凌越说过的话，便回答：“我去换身衣服，然后就走。”
　　郗皇宫也分为内宫和外宫，内宫是皇上、妃嫔等贵人的居住地，而外宫则是值班的御医、侍卫等留宿的地方。按例，内宫是不能乘马车的，只可备辇，还不是人人能坐。
　　连接内外宫的崇安门处，季凌翰已命人备好了马车，她正要上马车，却见季凌翰伸过手来扶她，脸还别扭地转向另一侧。
　　“绫姐姐他们说了要好好照顾你...”
　　她见季凌翰这幅“可爱”的模样，不禁莞尔：“那就多谢八殿下了。”心中却留意了他说的“他们”二字。
　　她现在一身鹅黄色的浣纺衣裙，头上只一根凤蝶银钗，打扮得完全是个平民百姓的模样。看了会儿长长的甬道，放下撩起的窗帘，她就见季凌翰正在打量自己。
　　“冉昕，昕然？”季凌翰对上她探寻的目光，说道。
　　“八殿下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绫绫告诉你的？”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只是没想到落月楼名耀一时的头牌居然是曜国第一才女昕然公主，那位鸨母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吓得再也不敢露面了。”季凌翰的语气依旧随和轻快。
　　“不瞒八殿下，我当时会流落到那里也是有原因的。事情说来话长，总之还要请八殿下替我保密才是，昕然在这谢过殿下了。”她一本正经地说。
　　“你是绫姐姐的朋友，这是自然，”季凌翰点点头，他年纪不大，却已是相貌堂堂，笑起来尤其好看，让她想到自己认识的其他几位皇子，只听他又道，“过会就不要叫我八殿下了，出了宫这个称呼不方便。”
　　“那要叫什么？”她的问话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
　　“随便你。”季凌翰想了想，最终道。
　　“那就，阿翰？”因为觉得季凌翰其实很好相处，她表现得有些自来熟，“你也叫我的名字好了。”
　　“倾澄？”季凌翰皱着眉试着叫了声。
　　“你都管绫绫叫绫姐姐，我比她还大一岁，难道你不该叫我声姐姐？”她笑道。
　　季凌翰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提这种要求。
　　“不行，除非...”他顿了片刻。
　　“除非什么？”她追问。
　　“除非你能让我承认你够资格做我姐姐。”季凌翰一口气说完。
　　她听到这话就笑了，绝美的脸上笑容明艳，看得季凌翰居然有一瞬的失神。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阿翰到时候可不准反悔。”声音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季凌翰看着对面女子的如花笑靥，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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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内城的一个茶坊外。季凌翰又亲自扶她下了马车，她站稳后看向那刻着“沏翠坊”的牌匾，这里她并不陌生，季凌绫带她来过，那时季凌绫还说要比较一下洛安第一茶坊和她的手艺谁更好一些。
　　季凌翰带她走进去，伙计立刻将他们引到一个雅间前，她刚要随着走进去，猝不及防地被一个人拉住。
　　“卿儿，你是卿儿？”拉住她的妇人声音有些颤。
　　她愣在当场。在她的记忆力，她从没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季凌翰本来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里，发现这一变故又退了回来。屋里的人察觉到，也纷纷出来，竟是季凌绫，季凌彻，季凌昱和季凌越。
　　她却还没有闲心注意这些，只是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衣着华贵，容貌保养得还不错，只有眼角的皱纹给人一种常年沉浸在忧愁中的印象，可以想象她年轻时是个美人，现在则是哪个富庶之户的夫人。而她细看之下，竟觉得这妇人眉眼间与母后有几分相似。
　　“这位夫人，你大概是认错人了吧。”季凌彻看了看她，出言道，还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身旁拉了拉。
　　“不可能，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认错！”那妇人又激动地说，“三年了，三年过去卿儿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娘终于找到你了！”
　　难道世上真的有和自己长得这么像的人？还这么巧地连名字的读音都一样？
　　她一边试着抽出被妇人紧握的手，一边耐心说道：“夫人，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女儿。”
　　“不，卿儿，你还在怨娘是不是？娘以后再也不会提那个慕氏少主了，你跟娘回家吧，好不好？”
　　怎么还扯上了季凌彻？她闻言不禁颦眉。
　　而季凌彻听到这话，更是一头雾水，他也不记得认识过这样一位夫人，更重要的是，这种话要是被人误会了可怎么好？他瞥到身边人怀疑的神色，心底一凉。
　　还没来得及说话，又一个声音传来：“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说话的是个二八年纪的丫头，看样子应该是这妇人的贴身侍女。
　　“这位姑娘，你家夫人认错了人...”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那丫头一见她的容貌，也惊呼：“小姐？”
　　她终于无言以对，求助地看向季凌越。
　　季凌彻挑挑眉以表示对她这一举动的不满，其他人倒没什么反应，大概是认为表妹求助表哥很正常。
　　“夫人，她是我的表妹，生身父母都已亡故，我的这些朋友都可以作证。夫人如果愿意，不妨将令嫒的事告诉我们，也许我们可以帮上什么忙。”
　　季凌越虽是说得清晰又妥帖，那妇人似乎还是不信，倒是她身边的丫头冷静了下来，扶住她轻声道：“夫人，我们应该是认错人了，您快放开这位小姐吧。”
　　“你叫什么名字？”那妇人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她犹豫了一下，回答：“夫人，我叫顾倾澄，真的不是你的女儿。”
　　若说昕然公主，可能知道的人还多一些，但若说顾倾澄，恐怕能对号入座的人很少。是以那位夫人闻言，并没有想到眼前人的身份，只是失掉了最后一丝希望，颓然松了手，几乎倚着身边的丫头才能站住。
　　“我家夫人思女心切，还请小姐莫怪。”那丫头歉意道，然后扶着夫人离开了。
　　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迟迟没有动。
　　“倾倾...”季凌绫叫她。
　　她猛地回过神，不知是在对谁说：“能不能查到那位夫人是谁？”
　　“我这就去安排。”季凌彻急忙接道。他也想知道她是谁，怎么会提到慕氏少主。
　　“我们不要站在这里了，进去说。”季凌昱的语气一如以往的温和。
　　她有了心事，随着大家走进去的时候就有些走神，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坐在了季凌彻和季凌昱的中间。
　　而这时，季凌翰也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一声：“我想起件事！一年前宫里册封了一位挽婕妤，据说长得和苍梧王后很像。”
　　和苍梧芷像，也就是和她像。
　　至于是真是假，他也没见过。季凌翰虽然还没有分府依旧住在宫中，但皇子和妃嫔需要避嫌，他也很注意避开那些妃子，像这种品级不高又入宫不久的，没见过很正常。
　　“这么一说这件事我也听过，不过那位挽婕妤似乎并不受宠...”季凌昱说到这，没有再继续。
　　他能说的后文，无非是明帝对于苍梧王后的感情很专一，并不是相貌相似就能代替的。但这种话无疑是勾起在座除季凌绫以外五个人的伤心事，还是不说的好。
　　她听了这话，却是好奇起来。那天寿宴上，她没有印象见过这样一位妃子，既然她还在宫里，那就可以去见见。查那位夫人的事她也不担心，季凌彻既然开口了就可以办好。这样一想，她倒觉得心中明朗了很多...不对，还有件事，那就是那个卿儿和慕氏少主是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季凌彻，后者殷勤地倒了杯茶给她，还在递过去的时候小声说：“倾儿，别胡思乱想。”
　　季凌昱的眼里几不可察地暗了一瞬。
　　她接了那杯茶，却用杯盖慢慢浮着茶叶，而没有喝，片刻后笑道：“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对了，怎么不见阿轩？”笑容明媚得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说

　　思女心切的夫人终于上线了，四族副本就此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