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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花姑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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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姑!怎么跑这里来放肆来了!”突然,恨柳琴朗声道。原来她已经从清音阁里面出来了。
那花姑子一个机灵赶紧从任重身上下来,推到树后面,看起来极怕恨柳琴。
“师傅!”席穆赶紧跑到恨柳琴身边。
“花姑又说不好听的了吧,别介意,她只是脑袋糊涂了。”恨柳琴柔声道,看来她是听见花姑子的一番话了。
“师傅!”任重如释重负,也对着恨柳琴喊。
恨柳琴柔声道:“这孩子,怎么也叫起师傅来了?别花姑闹得糊涂了吧!”
席穆掩嘴偷笑,任重也抓抓头,憨厚地笑了。
“我想念师傅的琴声,茶饭不思的,就跑来了。”任重撒娇道。不知为何,在恨柳琴面前,任重就变得像一个孩子,比在自己母亲面前还要会撒娇。
“你娘许你出来了?”恨柳琴奇怪地问。
“是呀,是娘允我的,我才敢来。掌门不是也让姐姐们放我进来么?你和我娘一样都心软着呢,都不忍心惩罚我。”
“你娘……怎么突然……”恨柳琴有些奇怪,按理说那任待君是视峨眉为死敌,怎么突然转变态度了,连宝贝儿子也许他上山。
“我娘……”任重想到任待君讲的,看看席穆,道,“我娘也不是顽固的人,知道自己这样惹江湖人士笑话,所以……见我不被掌门嫌弃,心里也高兴呢。”任重想还是不要把话太早说出来,慢慢来吧。
“好……你喜欢听我的琴声,就进来吧。”恨柳琴并不追问什么,只对任重招招手,道。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恨柳琴又对席穆道。
“是。”席穆道。
任重跟着恨柳琴,听席穆要走,心里又是淡淡的失落,望着席穆发呆,可席穆却不看她,只低着头要走。恨柳琴走到门口,又回首道:“顺便送你花姑回去,别让她到处跑了。”
“是,师傅。”席穆顺从地答道。
“来,进来吧。”恨柳琴招呼还在发呆的任重。
任重“哦”了一声,看着席穆的背影,不舍地跟着恨柳琴进去了。
席穆扶着花姑,怀着心事,低头走着。那花姑被恨柳琴呵斥了一句,就老实了,在席穆面前也不胡言乱语了。花姑的住房,恨柳琴特意安排在一个人偏房,而且只有花姑一个人住,这样做,为的也是不让别的弟子被花姑打扰。席穆倒是经常来花姑这个地方,因为恨柳琴心里还是极疼惜这花姑的,有好的东西都叫席穆给她送来,所以即使花姑在一个被人嘲笑被人轻视的环境里,生活却不错。席穆有时候也会在花姑这里呆一会儿,但也不敢待太久,因为花姑总是自言自语说一些话,那些温言细语,席穆起先听不懂是什么,后来听得多了,慢慢才知道那些个是说给亲热的人听得。花姑如痴如醉的,好似她面前有一个男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听着她的情话。
席穆总是脸红心跳地,不敢再听下去,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席穆是怎么知道花姑说的是情话的呢?
那天,任重来过后的一天,她给花姑送点心,花姑正坐在那棵桃树上,桃花开满了,风一吹,就片片花瓣飘落下来。此时的花姑看着美极了!
永远紫色的衣裳,在粉红色桃花的映衬下显得艳丽无比。花姑痴痴地望着远方,说:“哥哥,好哥哥!你无一言,辞我而去,这一走,三年余……如今你想我么?我……可是念着你,夜夜,时时,梦里有你,云里有你,树林里有你……饭里有你,水里有你,那里……都有你。你在我身边,在我心里,在跟我说话,跟我笑,你说你走了,还是没有走呢?你魂儿都回来了,那是你想我了,必然是的!你也想我的,我是这样觉得的……我的心不会落空的……”
这是席穆听的最完整的一段话,听得她忘记了羞愧和躲避。因为,花姑说的正和她这些天的感受一样。任重,已经是梦里的常客,接着,他就出现在荡漾的水里,笑嘻嘻的,练功时从云里跑出来,一转身就不见了。他还和她说着话,但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他的笑很温柔。任重走了,似乎永远都不会再上峨眉山,似乎,永远都不会在出现在席穆的世界里,所以,席穆没有及时抑制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她放任了,放任了一个虚幻的任重。让他成为了她内心的一部分。可是,这部分内心很隐秘,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解他的存在。所以花姑的住所成了一个安全的城堡,因为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因为这里允许她发一下呆。
因为这里有一个毫无顾忌地思念男人的花姑。
花姑思念的男人没有人知道是谁,是什么样的人。从花姑的嘴里也听不到什么特别的信息,她嘴里的那些——是的,那些——因为大家相信花姑只是想男人,没有具体的哪个人。她嘴里的那些男人,似乎都是温柔的,和善的,优雅的。这从花姑自言自语的情形可以看出来,因为花姑是那么温柔地说着话,吐露着思念之情,没有责备,即使她的男人永远都是离开她远走高飞。那是一些即使辜负你你也不会怪他们的男人。
可天下有那样的男人吗?
不,没有的。
如果有,那么师傅恨柳琴就不会是这样冷清的女子。如果有,任待君就不是这样神经兮兮的艳妇。
那些男子,必然都是花姑想象出来的。花姑,她怎么会知道那些刻骨的爱情,怎样腐蚀一个女人的血肉?
席穆有时候会感觉悲哀,在这个峨眉,这些女人中间——最后,谁会变成谁?是恨柳琴还是花姑,亦或是任待君似的人物?
谁的结局是好的,是不后悔的,是不留遗憾的?
席穆不知道,但是她突然从片片落花中好似看见了无数女子的命运——女人,原来没有遇到一个对的人,好的人,能一辈子的人,就注定了是这落花,无依无靠地随风而逝,怜,都来不及。
这次席穆送花姑回来,已经没有心情再在这里呆片刻。任重居然又来了!想着他来,盼着他来,可他来了,席穆却感到惊慌失措。她几乎不敢看任重的眼睛,因为太害怕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穿,让他知道自己居然喜欢着他,想着他,还在心里和他说过话,好像他就是要陪伴自己一生的人。
如果他远在天边,不可相遇,想想,也是极美的感觉,创造一个虚幻的他,永远不受伤害地喜欢下去。可是,他来了,他是真实的,是可以触摸的,是有一双通透的眼睛的,是想要看进她的心的,席穆害怕了。这太危险!那个虚幻的他要走了,要来一个真实的他,不!不!虚幻的,有多少故事都是安全的,可真实不行,真实,意味着,和现实发生所有的联系,是席穆不能控制的。
“姑姑,我该怎么办?”席穆心慌意乱之间,突然怔怔地说出这一句话。但说完她就后悔了。好像这一句话已经完全暴露了她此刻担心,多日来的困扰。她希望话姑没有听见,听见了也不明白。可是花姑就是花姑,有着非常人的理解能力。
她对席穆诡异地笑笑,那是一种了然于胸的笑容。
“你会哭的……偷偷地哭……是不是?”花姑此时像一个女巫,把她的心看得一清二楚。
席穆是哭的,偷偷地哭,那是一种无声的流泪,是席穆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的流泪。
“你还会哭的,那是……几乎要断气的哭泣,好像你就要死掉了,好像你被水淹了,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了……”花姑继续说,带着几分邪恶,也有几分怜悯。
花姑是知道什么是爱的人啊!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的人,怎么会知道爱是如此的难言的哭。女人,唯有眼泪,才能诉说清楚自己的感情,语言是无用的,不及十分之一。所以,女人总是流泪,有理由的,无理由的,快乐的,悲伤的,只是天下的男人都不懂这眼泪里的东西,所以天下多是把心事交给泪水的伤心的女人。
“我为什么要……哭啊?”席穆不再把花姑看成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她和她同病相怜着呢!
“你除了哭,还能怎样?”花姑给了无情的答案。
原来爱上一个人,爱上一个男人,除了哭就没有别的了。
所以,花姑,才变成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么?
席穆一时呆住了,从开始就被毁灭了的希望,从开始燃烧就被浇灌了冷水的火花,像一根小小的刺,刺进心里,不见血,已经有伤。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藏男人!最正经的往往是最下流的!我就知道就知道!”突然花姑恢复了她的本性般,狂笑起来,指着席穆大骂道。
席穆被刺痛了一般,从花姑那里逃了出来。
是呀,她心里藏了一个男人,却还是要装作不可侵犯地冰冷地拒绝自己的心被入侵。
任重,你为何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