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莲》伴泉山人

6、不见亦思

　　整整半个月，无尘再未踏足藏经阁一步，每日诵经念佛洒扫化缘，日子平平淡淡，亦不再去过问少年过得如何，似乎与藏经阁里的少年再无瓜葛。
　　整整半个月，无尘再未踏足藏经阁一步，每日诵经念佛洒扫化缘，日子平平淡淡，亦不再去过问少年过得如何，似乎与藏经阁里的少年再无瓜葛。
　　早课罢，无尘去饭堂吃早斋被一个小和尚拦住。小和尚正是这半月来为藏经阁送饭的人。小和尚捧了几卷经书递给无尘。
　　“这是什么？”无尘奇怪。
　　小和尚双手合十：“回师兄，这是藏经阁的莲施主托我带给你的。”
　　无尘怔楞，低头看手上的经书，是一套手抄的《圆觉经》。
　　还记得这些年每次去藏经阁，少年总会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他：“无尘，你平日里早课都读什么经？”
　　那日少年知晓他读《圆觉经》，便连忙放下手上正在抄的经书翻箱倒柜找出《圆觉经》开始没日没夜地抄写，原来是为了给他。
　　“无尘，以后你读经的话，就读我抄的好不好？”
　　“我已抄好了不少的。《地藏经》、《楞严经》、《金刚经》，《华严经》也快抄完了。”
　　少年的话犹在耳畔。
　　只是《圆觉经》他早在七八天前便读完一遍了。少年的经书送得晚了，如若少年知晓，估计又该闷闷不乐。
　　捧着手里的经书，无尘心里一软，有些酸涩。忽视掉这种感觉，无尘抬头看一眼原处遮掩在树丛里的藏经阁，只露碧瓦飞檐一角，沉默良久，无尘捧着经书转身走远，却觉得手里的经书异常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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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浓，无尘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心中都有一个人影挥之不去，那人一身白衣满头青丝，总会用一双如寒秋清潭一般的眼看着他，然后欣喜地喊“无尘”。
　　实在辗转难眠，无尘干脆坐起来点上青灯翻看今日刚拿到的经书，翻开檀香扑鼻的书页，入目是一行行俊秀清逸透着灵气的小楷。
　　那个少年自春日起便没日没夜为他抄这卷经，好几次就这么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都是由他轻轻将少年抱起来放到塌上。无尘不禁看向自己的手，掌上还残留着那满头青丝冰凉如水的感觉，如一缕清泉，自指尖淌入心底，而后晕开涟漪。
　　轻轻合上经卷，抬头看窗外月华如水，无尘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那少年如今在做什么？是否还在幽烛残灯旁一笔一划为他抄写经书？多日未见，不知他是否更加清瘦？是否又病了？
　　无尘微微蹙起眉，无故有些心神不宁。沉吟良久，起身推门走出去。
　　普华寺风静月明，菩提树荫下满地碎银。无尘一路垂目，信步而走。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眼前竟是藏经阁。无尘微微讶异，不知自己如何就不由自主走了过来。走至梨花木门前，伸手碰上门栓，动作停顿。
　　迟疑半晌，终是推门而入。
　　门一开，藏经阁内立刻流泻出昏黄醉人的光。踏进门槛并未看到案前有人，疑惑间转头，竟看到少年抱腿靠在门旁，恰被门挡住半个身子。
　　无尘看着倚门小寐的少年，沉默。
　　少年睁开眼看着他，浅浅一笑：“无尘，你来啦……”
　　少年应是刚刚沐浴过，满头墨发未干，蜿蜒到长长的衣摆上沥着水，沾湿了衣摆。
　　无尘蹲到他面前问：“怎不去休息？”
　　少年的笑容带着困倦：“我在门口等你，如此你一推门我便知晓了。”
　　无尘一时无言，看少年打着盹。
　　少年不住地微微点头，将睡不睡，许是等了太多的夜晚，熬到受不住了。
　　无尘心下一软，伸手揽过少年打横抱起往里去。把人放到床榻上时特意摸了摸他的湿发，不禁微微锁眉。
　　夏日每个晚间少年总要沐浴，无尘多日未来也不知道。少年看无尘摆弄自己的头发，眼中浮上欢喜：“小和尚水挑的晚了，我又洗了太久，头发老是不干。”
　　少年的头发很多，三千烦恼丝又何止三千。头发未干还不能睡，无尘就替他一下一下撩着，满手湿意，满鼻清香。
　　少年收起困意，有一句无一句和无尘说话。
　　“无尘，我以为你生气了。”
　　“……”
　　“我担心了好些日子了。”
　　“……”
　　“经书你可有拿到？”
　　少年眼巴巴望着无尘等待回答，无尘撇过脸去，微微点了一下头。
　　少年的脸上立马绽开笑容，抓住无尘的手连问是问，像个孩童：“你可有看？字写得可清楚？可有错处？有的话跟我说，我改过来。”
　　无尘看着少年眼中的光，心中涌过奇怪之感，动了动唇想说很多话，最终只是化作一句：“很好。”
　　少年得到回答，笑容有欣慰有苦涩，试着抱紧无尘的手臂，看无尘没有推开他，于是大着胆子依偎在无尘身上。
　　无尘不知为何，就是不忍再推开少年。看少年用脸颊贴他的胳膊迷迷糊糊又舍不得睡，于是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另一只手贴着少年的头皮插入头发中，再慢慢梳下去。
　　靠着无尘很舒服很安心，迷离间，少年轻轻问了一句：“无尘，你明晚能来看我吗？”
　　“……”
　　“他们挑来的洗澡水太凉了，你能帮我打水吗？”
　　水太凉沐浴未免会受寒，无尘有些在意，过了好一会儿，淡淡“嗯”了一声。
　　少年闻言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靠着无尘的胸膛，不一会儿便入睡，呼吸浅浅撩人。
　　无尘看他睡着，顺发的动作放得更轻。直到夜半三更手中的长发已干，无尘才轻轻放下少年。
　　少年被放到床上，呓语一声侧身蜷缩成一团，墨发铺满身下如锦缎一般。无尘眼中闪过柔光，轻手轻脚理好他的头发，拉过薄被给他盖上。手来到少年脸颊边，没有立刻离开。指背掠过少年的眼角面颊，一下一下轻抚。又瘦了，更苍白了，怕是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
　　少年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无尘的手指，嘴角漾出满足的笑。
　　“无尘……”
　　无尘的手停滞，片刻后改用拇指轻抚少年的嘴角，动作愈发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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