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莲》伴泉山人

7、无意无意

　　次日晚间，无尘打了满满一浴桶的热水。藏经阁经书甚多，不可受潮，浴桶就放在藏经阁外间靠门处。
　　西天残留的余辉模糊透过窗纸洒落少年身上，光晕淡淡。氤氲水汽中，少年仅着一身透白的里衣坐在水中，欲遮还露，轮廓隐约。少年趴在浴桶边沿，枕着小臂舒服地小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一头长发晕散在水中，如一团柔墨。少年的头发很美。少年披一头长发潜在水中，腰肢隐现，氤氲水汽中脸颊微粉，长睫微颤，艳态堪怜。
　　这幅景象让无尘不自觉放慢了动作，他轻轻顺过少年的长发，一寸一寸洗净，再盘到浴桶外的小盆中放好。
　　少年睁眼看着无尘手里的头发，有些失神：“无尘，你可知何为结发？”
　　无尘的动作微顿，而后继续。
　　少年换个姿势盯着无尘：“结发了，就是夫妻，结发夫妻。”
　　无尘僵在那里不动弹了。
　　恰此时少年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服：“无尘，你我做结发夫妻可好？”
　　无尘蓦地一震，抿紧唇不语。
　　得不到回答，少年失落一笑：“我都忘了，你没头发。”
　　佛门中人，斩断三千烦恼丝，早已了却红尘。
　　少年拿起无尘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你们佛家，为何要有如此多清规戒律？”
　　掌下的皮肤柔软光滑，带着微微湿意贴着无尘的掌心，他莫名有些喉头发紧。强自镇定，抽回手回答：“为有一日得见如来。”
　　“那如何可见如来？”
　　“正定正觉入至善境界，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那如何又不可见如来？”
　　无尘思忖片刻，答得冷漠淡然：“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少年一下子跪直，凑近无尘与之四目相对：“无尘，你觉得你能见到如来吗？”
　　少年一身湿衣披着长发跪在他面前，无尘看着少年清澈专注的眼，脸色微动，慌忙移开目光去：“你更衣吧。”
　　脖子骤然一紧，少年已一把搂住他，身上的水沾湿了两人的衣衫，衣服黏腻地贴在身上，隔不住彼此的温度。少年的脸颊贴着他的脖子轻轻磨蹭：“无尘，求求你，你叫一次我的名字可好？”
　　少年的皮肤带着热水的湿气撩人心弦，无尘不由自主抱紧了他揉进怀里。一偏头满鼻馨香，清新醉人。无尘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让少年的气味充盈肺腑，心中泛起一阵莫生的悸动。
　　少年感觉耳边无尘的呼吸渐重，不禁轻轻叫了一声：“无尘……”
　　“哗啦”一声响，无尘把他拦腰抱出浴桶放到地上欺身压上去，埋首在他的颈项间汲取香气。湿漉漉的衣衫被无尘扯开，胸膛触碰到无尘已经冰凉的的湿衣，脖颈上沾染柔软湿热，而后是微微刺痛。少年抱着无尘，搂得更紧，感觉胸口也传来微微刺痛，却更加安心。
　　无尘此时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的感觉，他控制不住自己，只凭着本能去贴近少年，动作未免有些粗暴。手滑过少年光滑的脊背，感受他的柔软温凉，然后搂过他的腰让他和自己贴得严丝合缝。
　　唇贴上少年的锁骨，手滑过少年的腰腹游上细腻的腿。掌下滑腻的感觉让无尘四肢百骸起火，意乱情迷。手不由自主顺着少年的轮廓往里走。
　　少年感受着无尘的手掌，忍不住轻吟一声，酥人骨髓。
　　无尘猛然一震，蓦然睁大双眼，凝滞片刻，如梦初醒。怀里的少年早已面带绯红软作春水，缠着他一遍一遍不清不楚地呢喃起来。
　　听着少年的呻吟，无尘全身滚烫，骤然惊惶。猛然用力站起来连连后退几好几步，恍惚片刻，摇了摇头落荒而逃。
　　冲出藏经阁无尘一路狂奔停在水缸前，手撑着缸沿魂不守舍望着月下自己模糊的倒影急促喘息。手抓紧缸沿，指甲划过水缸发出细微声响，无尘心如擂鼓，全身经脉如若火烧。猛地抓起水桶舀一桶水一鼓作气兜头浇下，从头到脚立刻冰凉。感觉不够，无尘又拎起一桶凉水浇下，一脸浇了三四桶方感觉好受了些。
　　扔掉木桶，无尘颓然坐在地上，背靠水缸仰望漫天星辉。抬起手遮住眼睛，平复了许久，无尘方轻轻吐了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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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如注，无尘如往昔大雨时一样临窗打坐，却心绪不宁，难以入定。
　　门外有小和尚匆匆忙忙跑过，似有急事。无尘实在静不下心，干脆走出禅房询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和尚忙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回师兄，是藏经阁的莲施主突然病了，师叔要我去帮忙。”
　　无尘心中一震，思及昨晚自己仓皇逃开，那少年不知后来如何，如何病了？会不会病得很重？心里一紧，无尘一把推开小和尚冲出去。
　　“师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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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尘顶着倾盆大雨一路狂奔至藏经阁，刚一冲进去就看见几个和尚端着盆匆匆忙忙与自己擦肩而过。无尘蓦然心惊，急忙跑到里间。一进去就看见几个师叔围在床边，床上的少年趴在床沿上吐得昏天黑地。师叔们一边拍着少年的背给他顺气一边递上清茶给少年漱口，小和尚端着盂盆匆匆离开。趁着少年稍稍停住不吐，一个师叔又赶紧给他把脉。
　　看着这幅景象无尘突然不敢动弹，只能湿淋淋地站在远处看着，一步都迈不动，心肺疼得难受。
　　少年倒回床上时已经吐得虚脱，神志不清了，嘴里在呢喃着什么，旁边的人忙得不可开交没注意。可是无尘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
　　“如何就病得这么急？”一个师叔问把脉的中年和尚。
　　中年和尚切脉凝神良久：“怕是又染了风寒，不过，怕是不止如此。”和尚转头问旁边侯着的小和尚，“你是如何发现莲施主病的？”
　　小和尚恭恭敬敬回答：“回师叔，今日一早进藏经阁就看见莲施主穿着湿衣躺在塌上，头发都还未干。”
　　众人了然，应是沐浴后穿着湿衣又遇上夜里大雨，天气阴凉所以着了凉。
　　把脉的和尚道一声“阿弥陀佛”，叹息：“莲施主怕是郁结于心，又遇上寒雨天气所以病得如此急。”
　　无尘感觉撕心裂肺地难受，远远等着几个师叔替少年盖好被子出来，急忙问如何了。
　　师叔点点头：“是郁结于心加之染了风寒。盛夏天暖，原本以为他身子骨好些不会病的，不想病得这么急。寺里的草药怕是不够啊。”
　　无尘心里一急，忙问：“那缺什么药？”
　　“嗯，白术、熟地这些温性的草药怕是都缺。还得去山下药铺买才行。”
　　路途太远，来不及。
　　无尘皱紧眉思索，脑子里闪过念想：“师叔，这些药草普华寺的山里可有？”
　　“有是有，不过……”
　　“我去。”无尘一把抓住师叔的衣袖：“劳烦师叔将那些药的画像给我看看，我去采。”
　　“不可不可，药草亦有命格，出家人不可妄伤众生。”
　　“师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要紧。”
　　和尚犹豫。
　　“就算是要采药医莲施主，可如此大的雨，怎能让你去冒险？”另一个和尚不同意。
　　“没事，我无妨。救人要紧师叔。”无尘焦急地提高了声音。
　　懂医的和尚看无尘如此着急，又看远处塌上的少年脸色苍白，想了想，在藏经阁二楼翻了许久找出一本医书，翻了几页给无尘看：“这是白术的模样，茎直立，叶互生，常生于山地湿处，往山坳低处去就有；这是熟地的模样，全株有白色绒毛，花顶生，花萼钟状，常生于地肥之处，往土厚而软处去就有。”
　　无尘抓过医书仔细地看，牢牢把药草的样子记到心里。看一眼床榻上的人说了句：“我这就去。”然后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