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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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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苏准分手这件事并不是一个秘密,上海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地方,大学虽然不少但也离不开占据中环以外最佳地段的四座大学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立马席卷整个高校圈。
有人的地方就有嘴,有嘴的地方就守不住秘密。项雨乐就是这样知道苏准为了她放弃去美国留学的机会的。
关于分手这件事情,其实她考虑了很久。苏准于她而言,是从出生开始就理所当然的存在,如同父母亲人一样,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分开并没有那么容易。不需要顾希或者任何人来提醒,项雨乐也知道自己有多么依赖苏准。
从每天早上的人工闹钟到大型考试前的复习机,从每天中午的免费外卖到周末无所事事的陪逛,项雨乐所有的陋习——自我主义、不负责任、没有时间观念以及懒,都是被苏准惯出来的。
周末一个人在家饿了,懒得出门吃饭,比起外卖电话,项雨乐更快想到的是找苏准。在Y高运动会的时候,项雨祺不小心弄断了腿,比起找亲妈亲爹,项雨乐的第一反应还是找苏准。他就像个24小时不会停止营业的便利店,就像是她人生里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秦风以前就取笑过项雨乐——“乐乐,要是离了苏准,你的生存水平简直就是负值。”
这几乎是当时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说起项雨乐就能想到万能的苏准,说到苏准就能想起懒成废人的项雨乐。还有别人不知道的,项雨乐自己清楚,她的理想之所以可以一帆风顺得实现,苏准绝对功不可没。
有他在背后的全力支持,才有今天排名第二的畅销作家。项雨乐并没有忘记,当别人辛辛苦苦抄笔记的时候,她是如何轻松地从苏准那里接过整洁清晰的复印板书;当每天中午别人在北大道上拼了老命奔饭的时候,她是如何悠哉地坐在教室里等待苏准的外卖……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抗拒着自己无法同样成为苏准后盾,而只能当他绊脚石的现实。项雨乐知道,或许苏准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无所谓做出一番大事业,他的理想也就只是与她结婚,在他们的小屋子里温馨地过日子,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她站在门口迎接,然后两人一起做晚餐,悠闲地在小区里牵手散步,晚上相拥而眠,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彼此的脸孔。
然而……
梓宣在那个时候对项雨乐说过,“决定要不要交往是看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决定要不要继续交往是看你能不能想像和他在一起的未来。”
项雨乐承认,她无法想象苏准不存在的未来。他们两家关系匪浅,别说是逢年过节了,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聚一次,苏准根本不可能从她未来的生活里走开。但是同样的,她也无法想象和苏准在一起的未来,无法想象自己如同他期望的那样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秦风说得对,项雨乐是勇往直前的,复读机是不存在于她的字典里的。
她期望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在世界的某一个小角落里与一个人安定。所以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项雨乐刚刚考完最后一门课程,苏准带着伞去教学楼接她回宿舍。他们并肩行走过枫树林,她忽然停下脚步,对他说,“苏准,我们分手吧。”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那句从来没有想过的话。
她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就是项雨乐得出的答案,是很卑鄙的,她本来就不相信什么分手后还可以当朋友这样的说法,可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陌路是不存在的,所以只能回到家人、朋友的位置,轻松地相处,不必要负担起对方的人生。
“为什么?”苏准问她。
“没有为什么。”她说道,“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我只能说我们不适合,也许现在你觉得这个理由很荒诞,但是以后你总会理解的。”
说完,她从他的庇护伞下抽身离开,走进这场无情的雨幕里,独自一人回到宿舍。室友看到她淋成落汤鸡的模样,纷纷瞪大了眼睛。“天哪,你是穿着衣服洗了澡,还是和衣服一起滚进了洗衣机?”“苏准呢?他没接你吗?”“就是啊,准哥怎么不去接你!”
项雨乐平淡地扔给了她们三个字,“分手了。”便随手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冲了热水澡,留下一片惊愕。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不间断地震动着,她忽然想起了秦风曾经说过的,“乐乐,我们之中最残忍的一定就是你了。”就是项雨祺摔断了腿的那次,身为双胞胎的姐姐却丝毫不管喊疼的亲弟,就只顾着兴奋地研究救护车的构造,还特别理直气壮地解释,“腿总会再断的,救护车可不一定还能再坐。”秦风和顾希都纷纷同情成长尽力一路坎坷的项雨祺,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和项雨乐从一个娘胎里出来。
项雨乐出来的时候,手机上已经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了,她只是漠然地扫了一眼,将手机扔到了上铺的床上。
几个室友围在窗边,对着楼底下指指点点。“乐乐,苏准在楼下站了好久了,你不下去看看吗?”
项雨乐边擦着头发,边往下看了一眼,苏准撑着那把可有可无的伞,就这样站在暴雨里给她打着永远不会接听的电话。
“不用。”她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冷淡地说道。
室友们还想说上几句,可是见当事人已经淡定地坐到书桌前看起书来,嘴巴也就堵住了。她们毕竟不是曾经的秦风与顾希,只是大学时代的过客们而已。谁都和谁不相干,谁也和谁没有更多的牵扯。
只要是项雨乐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一往直前。既然决定了分手,要断自然就会断得干干净净。一个室友实在看不下去,中间下楼劝过一次,可苏准就是不肯离开,项雨乐也始终戴着耳机做着自己的事情。
整栋楼的人都注意到了苏准的存在,认识项雨乐的人也来敲过门,问过话,得到的就只是项雨乐的沉默和三位室友无语地耸肩。后来不知道是谁通知了刘天祺和高嵩,才在深夜两点多的时候,硬是把苏准拉走了。
直到所有人都睡下,项雨乐才摘下耳机。在上个雨天的时候,苏准教她自制了一个量雨器。项雨乐从柜子里拿出来轻轻放到了阳台上,一整夜,她就靠在窗边听着雨滴坠落的声音,看着水珠在玻璃窗上划出弯弯曲曲的线条。
这场暴雨仿佛可以将整个世界都冲刷掉,然而,当破晓降临的时候,雨终于停歇,透明的量杯上,水刚刚压过九毫米的线。
在制作量雨器的时候,他们说过,下一场雨要在一起测量。项雨乐所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回到宿舍的苏准也做了相同的事情。
之后,她整整消失了两个星期,不接电话不回家,连结业典礼都没有出席。这对项雨乐的父母来说倒不算是陌生的事情了,这个从来不消停的女儿离家出走只是家常便饭。
但对苏准来说,却是项雨乐第一次不带上他的离家出走。他了解她的全部,自然也了解她的执着与坚定。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顺着她的决定,将他们分手时的那场大雨装进了小玻璃瓶中,当做最后的句点。
后来,高嵩也好,刘天祺也好,亦或者是在大洋彼岸的黎城都对项雨乐说过形形色色的话,唯独苏准什么都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