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旧事》禾页田田

2、月缺

　　再说那庄子云的大女儿到来时，正听到老汉王师傅在回顾之前他们的一番遭遇。见庄子云专心听着，她也就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王师傅说到这姑娘放了父子三人的时候，不自觉地看了看听得津津有味的当事者，停了下来。
　　庄子云捋着胡须看了看这几人，“就这样？”又看看女儿，“那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王师傅有些迟疑地回道：“我们……摔坏了她的桶，理当赔偿。”
　　“噗——”一旁的小灵没忍住，笑出声来。
　　庄子云瞪了他一眼，又问王师傅：“就这样？”
　　王师傅只是无奈地笑笑。
　　大女儿道：“桶自然得赔，不过这是小事。我更关心的事情，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黎馨，有什么事，为父自然会告诉你。”
　　听父亲这样说，黎馨便不再为难王师傅三人。

　　然而，庄子云只说会告诉她，却没说什么时候会告诉她。回去之后，庄子云只道此时还不是时候。黎馨和小灵便猜测，王师傅父子受命而来，是不是要等他们回去向“夫人”复命之后再说？
　　眼看着门前一树繁盛的桃花凋谢、桃子成熟，他们也并没有盼到任何消息。刚开始他们还会时不时向父母旁敲侧击一下，从没有什么收获，渐渐就不问了。

　　五月十五，黎馨十六岁生日，这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照得整个院子亮堂堂的。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点心，谈一些生活琐事。
　　庄子云道：“山下老占家的儿子回来了。”
　　夫人李荩想了想，有点惊讶，“老占家的那个儿子，不是从小就被送到外面养着吗？”
　　庄子云道：“只是跟着师傅跑船罢了。如今大了，回来就要娶媳妇喽。”
　　“哟，他不是和黎馨相差十来天吗？”
　　话题一下转向黎馨，夫妇二人自然而然看向她。姑娘原本悠然自得地吃着点心，听这话题，一不小心就呛了喉咙，狂咳不止。
　　李荩失笑，道：“这孩子，都十六岁了，还跟小孩似的。”
　　小灵也来了兴致，忙打趣道：“娘，姐可本事了，您二老可得寻个文武双全的公子才相配。”
　　庄子云作势拍过去，笑骂道：“小兔崽子，你姐的终身大事还轮到你指点了？”
　　黎馨也臊得紧，抓了一块饼就往小灵嘴里塞，“堵不了你的嘴！”
　　李荩看着姐弟俩玩闹了一番，正色道：“黎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伦常之理。爹娘不是没有为你考虑过，只是见你平日醉心于习武。你……考虑过将来要过的日子吗？”
　　黎馨沉静下来，思索了一阵，才道：“爹娘忧心之事，我想过。只要能像爹娘那样，相识、相知、相守，就很好了。”
　　夫妻俩闻言，相视而笑。
　　又听黎馨叹道：“只是不知道，要怎样的人才能相知相守。爹，娘，女儿长这么大，才发现自己见识太少。”
　　庄子云嗤笑道：“见识？你指哪方面？”
　　黎馨道：“我本以为世间光景，大约与这武陵山中一般，爹娘曾讲的那些江湖轶事，与我们的生活都相距甚远。直到那日遇到鄂州来的王师傅……”
　　“如何？”庄子云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想：那王师傅既告诉她他们来自鄂州，还跟她说了些什么？
　　“王师傅倒没说什么，他的儿子说我，出了武陵山就什么也算不上。”
　　小灵笑了：“是吗？”
　　黎馨不理他，继续道：“他们还说，江南便有‘荆楚忠武门，青龙聚群雄’，更不用说别的地方。爹娘平日教导我们不能逞强斗狠，我也没有和谁比的意思，可是——”
　　庄子云心道，这些个说法倒是从未听过。不过，黎馨计较这些，是想做什么？“有话直说！”
　　黎馨站起来，坚定地说：“我想替你们走鄂州这一趟！”
　　一向温和的母亲李荩立马变了脸色，斥问道：“谁告诉你我们要去鄂州？”
　　黎馨面不改色：“娘，我知道的。我想好了，我不怕苦，不怕累，愿意为你们走这一趟！”
　　李荩仍然很生气：“你愿意？你知道什么！”
　　黎馨反问：“我不知道什么？”
　　夫妻俩一时语塞。
　　小灵看了看脸色都不太好的家人们，试探着说：“要不，我陪姐姐一起去？就像占书哥那样出去锻炼锻炼？姐姐的婚事嘛，回来再说不迟。”
　　黎馨敲了敲弟弟的脑袋：“你倒会安排。”
　　李荩没好气道：“你又去哪儿？先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再说吧！”
　　庄子云没说话，他看了看小灵，这糊涂小子，再过半年，也满十五岁了。
　　天上的月亮，圆过了十五十六，便要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