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苍策二三事》苏瓦猫

4、四、苑杨柳

　　白云间渐渐地有个认知：黄河远喜欢苍云军医营的那个叫苑杨柳的妹子。
　　他是从偷偷跟踪黄河远做门派任务时发现这个苗头的，黄河远一向内向寡言，不容易跟人亲近，跟苍云军女卫营的同袍都会很谨慎地保持距离，可是却跟苑杨柳很有话说的样子，有时候跟苑杨柳谈话，苑妹子对他拍肩拂雪什么的接触，他也不怎么抗拒。
　　白云间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茫然若失，但是想一想又觉得该为黄河远高兴才对。
　　都是军人，上过战场，见过生死搏杀，白云间很明白一个很可能没有明天的男人，能有个妹子青睐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更何况黄河远那么好的一人，更应该有妹子青睐，否则妹子们岂非都瞎了么！白云间私心里想着。
　　可是黄河远真撇下他去医营找苑杨柳的时候，白云间还是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不爽的。
　　……而且，黄河远还不是被安排去包扎伤员时顺便见苑杨柳，是特地跑去找她的。
　　白云间自然没跟着去，黄河远去见妹子了，白云间于是去见被送来雁门关的自己府里的少府主李无衣，同来自天策府的两人自然能有话可聊——不过白云间这一去刚好赶上阻止了李无衣试图舔一口薛坚的铁盾这种鲁莽行为。
　　“无衣！别信风军师胡诌！铁盾不甜！上次你舌头被玄甲粘住你忘了？！”
　　“……这又不是玄甲。”
　　“铁盾也是一样的！会粘在上面拔不下来的！”
　　……
　　白云间手里拎着犹自盯着铁盾跃跃欲试的小李无衣的后领，心里欲哭无泪地想：同样是军师，但苍云军的军师跟天策府的军师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苍云军的医营里，黄河远积极主动地帮苑杨柳包扎了两个伤兵，还安顿了几个从前线负伤送下来的同袍，瞅见苑杨柳能有空儿的时候，才靠近上去。
　　“苑大夫，给我一些吧。”
　　苑杨柳横了他一眼，个子娇小的姑娘站在这身材魁梧的戎装汉子面前，却显得气势十足：“医营现在药品紧缺，要不是已经患上了，不能乱给人药。”
　　“是还没患上，但是他不像咱们这里混惯了的人，一旦患上了很难治好的，还是预防为好。”
　　苑杨柳嗤的一笑：“那你为什么不去向林姐姐要？”
　　黄河远看一眼在远处调药的苍云军主治大夫林画扇，叹口气道：“林大夫肯定不给的。”
　　“哦，人家不给的，你就来找我要！”苑杨柳一扭头，傲娇地走开，黄河远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难得的说话口气跟个丐帮似的：“苑大夫，就给一点儿吧。”
　　苑杨柳用眼角瞟一下黄河远：“我的小狮子兜兜饿了。”
　　黄河远立马说：“我这就去伙房帮你要点儿肉糜来喂它！”
　　“说啥呢！我的兜兜还小呢，没长牙，怎么吃得下肉糜。”
　　黄河远一个立正：“我去挤些羊奶来。”
　　苑杨柳满意了：“快去快回。”
　　过了良久，医营主治大夫林画扇结束给一个伤兵的治疗，抬起头瞧去，只见脸上被踹出一个羊蹄印的黄河远回来了，小心翼翼地把一碗羊奶交给苑杨柳，苑杨柳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交给黄河远。
　　林画扇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当作没看到，又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这一边苑杨柳还叮嘱着：“一次用一点儿就好啦，别给浪费了，现在药品真的太缺乏了。”
　　“我知道。”
　　苑杨柳笑道：“还有，那个白小哥儿挺可爱的，我也喜欢他，要不然我才不给你药。”
　　黄河远嘴角微微一勾：“早知道我叫他来讨药。”
　　“呸。”苑杨柳啐了一口，“你以为美男计就能奏效？咱们这里长眼睛的谁不知道他是给你罩着的——去去去，姐姐我还忙着，别在这里碍路！”

　　晚上白云间磨磨蹭蹭回到营帐里，一头一身的雪。
　　这两天天气越发的不好，竟是下起雪粒子，比下雪片更冷数倍，虽然每天苍云军士兵都会特地安排人手清扫路面，但绝大多数地方仍然结着坚冰，打外面走一遭回来，两只脚冻得生疼。
　　营帐里生着火，黄河远在用一个小锅烧水。
　　白云间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远哥这是要煮茶喝？真有兴致。”凑上去伸两只手往火上烤，却冷不防黄河远抓住了他手，拉到自己面前细细地看。
　　“呃？”白云间摸不着头脑，刚从外面进来，他两只爪子冻得冷冰冰的，黄河远在这生了半天火，手掌温暖，握着白云间的手搓了搓。
　　“手上觉得生痒么？”黄河远没头没脑地问。
　　“没有。”
　　“那疼么？”
　　“没有。”白云间更奇怪了，自己这两天没跟人打架，怎么会手疼。
　　黄河远仔细审视过他的手没异状，点点头，放开他：“脚呢？”
　　“啊？”
　　“痛？痒？”
　　白云间到现在倒是习惯了黄河远一向的说话简洁风格，当下回答：“是冷得发痛，但怎么会痒？”
　　“嗯。”
　　再然后，温暖的手掌扳住白云间的脸，搓了搓他耳朵：“耳朵呢？”
　　远哥这是咋了？白云间心里嘀咕着，嘴上还是很老实地回答：“不痛，不痒。”
　　黄河远的手指摸索着捏他耳廓，捏的力道不重，白云间没觉得痛，但是耳朵上有奇异的麻麻的感觉。
　　白云间知道自己满脸都通红了，肯定是给远哥捏红的！他心想，吞了吞口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黄河远似乎放了心，松开手，把目光转回火上的小锅上，锅里的水刚沸了，黄河远起身拿过一只木盆，提起锅把水倒进去，一面说：“把靴子脱了，泡一下手和脚。”
　　天实在太冷，水温下降得很快，刚倒进盆里的沸水，等白云间依言脱掉靴子后都冷了许多，没泡一会儿水就冷了。
　　黄河远扔给白云间一块干布，让他擦掉手脚上的水，然后掏出一个药瓶，瓶里装的是淡黄色药膏，白云间嗅到一股辛辣的药物味道。
　　黄河远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把这药膏给白云间涂在手指和脚趾上，再把药膏搓揉开来。
　　白云间结结巴巴地说：“远哥，我，我没受伤。”
　　“嗯。”黄河远随意应一声，抬头一看白云间局促不安的神色，便解释一句，“预防你长冻疮的，天气太差了。”
　　“那，那我自己来。”
　　黄河远笑了，没说话，只是捏了捏白云间的脚趾，用力不大，但是东都狼白云间的毛都给这一下捏得贴伏了。
　　睡下后，白云间翻身背对黄河远，两人背靠着背。
　　黄河远吹熄了灯后还交代一句：“平时没事多搓搓手和耳朵，把血搓活了，不易长冻疮。”
　　白云间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听见了。
　　那是什么药膏啊哪弄来的啊，都这好半天了，白云间还觉得自己的手和脚上被黄河远搓揉过的地方酥麻麻的，奇异的感觉久久没有消褪。他听着黄河远睡着了平稳轻微的鼾声，缩了缩脑袋，把还红着的脸埋进被子里。

　　第二天操练完毕，去吃早饭时，伙房的厨娘陈娇看到黄河远便叫了他一声：“黄校尉！你过来帮我带点儿肉糜去医营，送给苑大夫，这是她托我给留着的，我没空儿送去，你吃完饭帮我捎过去吧。”
　　黄河远点头，接过一小包肉糜，与白云间刚离开伙房，便见一个传令兵跑过来：“黄校尉，宋将军传你去见他，有事交代。”
　　黄河远肃立道：“是！”转身将肉糜递给白云间：“你帮我捎去。”
　　这种帮忙当然是义不容辞，白云间应了。
　　看到是白云间给送肉糜来，苑杨柳十分意外，笑眯眯地道：“有劳白伍长了。”
　　白云间心想这可是远哥喜欢的妹子，自己不能失礼，保不准以后还得叫一声嫂子呢……虽然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区区小事，应该帮忙的。”白云间垂着眼客气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要做，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苑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苑杨柳噗哧一笑：“是么，那劳您驾，帮我把那束止血的布带拿过来。”
　　白云间赶紧去拿。
　　“再帮坐在那边的那位伤兵包扎一下吧。”
　　林画扇走过来，看着白云间在忙碌，笑着嗔怪苑杨柳：“杨柳，你也太不客气了，白伍长远来是客，你怎么指使起他干活了！”
　　白云间忙道：“林大夫，我应该帮忙的，您不必这么生分。”
　　林画扇一笑走开了。苑杨柳一面调着手中的药，一面笑问白云间：“白伍长，听说天策府里的军娘们都长得极美，可是真的？”
　　白云间道：“嗯，我们府里师姐妹们都漂亮……苍云军的姑娘们也很漂亮。”
　　苑杨柳笑：“你倒是会说话，既称赞苍云军的姑娘漂亮，你来了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有瞧上了谁没有？”
　　白云间尴尬地道：“苑姑娘取笑了。”
　　苑杨柳侧头笑道：“若是像我这样的，不知道白伍长瞧得上瞧不上？白伍长这般帅气英武，我倒是喜欢得紧呢。”
　　白云间：“……”
　　一万匹浮云马从白云间心里狂奔而过，白云间意识到自己被远哥喜欢的妹子给调戏了。
　　卧槽兄弟妻不可欺，不，她还没是远哥的妻，可是远哥喜欢她的！她对得起远哥吗！
　　白云间十分不高兴，脸色就不好看了，正色道：“苑姑娘，黄校尉人很好。”
　　苑杨柳眨了眨眼，倒是不解：“黄河远？那有什么干系？”
　　“你一心一意待他，他也必会一心一意待你，苑姑娘，你不能……”这句话白云间很困难才挤出来，说到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苑杨柳：“……”
　　好半晌，苑杨柳终于弄明白了，捂住嘴笑出来，笑得蹲到地上。白云间给闹了个莫名其妙，心里即不爽又窘迫，一个转身便要走，苑杨柳却又唤住他：“白伍长！”
　　白云间脚步一顿，苑杨柳笑道：“我刚才是逗你玩的，你可别介意，还有，黄河远那家伙喜欢的是你，跟我可没相干，你想太多了。”
　　她一定还是在开玩笑吧！肯定是的！白云间心里想着，拔腿飞奔离开医营。

　　晚饭的时候黄河远去巡守回来了，白云间和万仞山跟他坐一起吃饭，黄河远问了白云间一声可有将肉糜送去给苑杨柳，白云间闷闷地回答送了。
　　咬了一口馒头，白云间道：“远哥，苑姑娘是不是平常老爱开玩笑？”
　　黄河远点点头表示没错，万仞山笑道：“苑杨柳那妮子父亲是汉人，母亲却是奚人牧女，她自小儿野惯了，性格刁钻爽朗，爱说爱笑，也爱隔三岔五小小欺负一下别人，难不成小白你给她欺负了？”
　　白云间忙道：“没有，就是给她取笑了几句。”
　　万仞山不以为意，他吃饭快，三下两下就起身走人：“今晚我值守，我先走了。”
　　万仞山走了，白云间才小声问黄河远：“远哥，你可是喜欢苑姑娘？”
　　黄河远一愣：“没有的事。”
　　“真的没有么？”
　　“没有。”
　　突然间心里开朗了，白云间忍不住低着头笑了，原本心底对苑杨柳还存着的那点儿芥蒂烟消云散。
　　“苑姑娘真的很爱开玩笑逗弄人啊！”白云间吃完最后一口饭，起身拿汤碗去放，一面笑道：“她还说你喜欢的是我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白云间步履轻快地走开了，身后似乎黄河远低声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楚。远哥大概也在说“她真胡闹”吧，白云间笑着心想。
　　“她说的没错。”黄河远喃喃地说，看着白云间走开，头冠上红色的翎羽飘动着，黄河远轻微地叹了口气，露出一点儿无奈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