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齐*

28、二十七

　　又是一个午后，地点却换到了日本东京。
　　花园的秋千吊椅上，坐着一个，躺着一个，在深秋的暖阳下，尤其自在惬意。
　　高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躺在自己腿上的人。
　　阳光很和煦，但毕竟临近冬天，总是带些凉意。
　　高木轻轻掖了掖盖在徐天身上的毯子，又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皱紧了眉头，不知不觉将那只手握紧了。
　　几乎同时，徐天的眉也几不可闻地蹙了蹙，高木顿时察觉了异样，忙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量，但并未就此放开，依然握着那只微凉的手。
　　徐天的鼻息终于又渐趋均匀。
　　徐天这两天一直处在睡眠状态，这次发作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和体力，本就很瘦的人又清减了一圈，让高木揪心不已，更糟糕的是，疼痛虽然过去了，可是他的噩梦似乎还在继续，睡也睡得极不安稳，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不得已，高木在请医生为他仔细检查过后，询问是否能给他使用安眠药物，这才让徐天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幸亏徐天的身体底子还算可以，这几年也是调养得当，尚无大碍。
　　不过，养了几天也只是让他精神恢复了一些而已，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高木为此还特地请了个上海厨子，希望能做出合徐天口味的营养餐。
　　然而刚稍稍好些，徐天的某些特质又悄悄抬头，嘟囔着做饭什么的自己来就是了，浪费那个钱干嘛，让高木很是哭笑不得。
　　徐天却一本正经地跟他说道，你有钱就多做做有益的事，过日子嘛还是精打细算些好，能省则省。
　　惹得高木连连点头，心却被“过日子”三个字戳了个对穿。
　　“怎么不叫醒我？”徐天睁开眼的时候，太阳竟已偏西，他微带懊恼，“再睡下去都要变成猪了。”
　　“有这么瘦的猪吗？”高木忍不住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猝不及防的徐天几乎是弹起来的，一个没坐稳，直接掉了下去，滚落草坪。
　　高木吓了一跳，站起来想去扶他，结果忘记了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腿早已麻木的事实，脚一软，摔在了徐天身上。
　　徐天反过来亦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抱住扑倒在自己身上的人。
　　高木尽量撑住身体，避免重量全放在徐天身上。
　　两人大眼瞪大眼瞪了好一阵子，突然，一齐笑了出来。
　　“都怪你。”他有些羞恼。
　　“是，怪我。”他从善如流。
　　“干嘛搞突然袭击？”
　　“对不起，是我的错。”
　　“下次不要这样了。”
　　“再不这样了。”
　　……
　　徐天默然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这样不好……”
　　“有什么关系？”高木眼波温柔。
　　“我脾气会越来越差……”
　　“我就喜欢你脾气差。”
　　除了面上飞红，徐天已经说不出话来。
　　在他认知里的高木，并不是这样能言善道的，在这方面，他们几乎同样羞涩含蓄，认定行动比言语重要，因而有时候不免少了几分情趣。
　　眼前，是什么情况……
　　将他的疑虑看在眼里，高木只有苦笑。
　　青木光一去了美国交流研讨尚未回国，高木放心不下徐天的身体，思来想去，最后从母亲那里请来了她的私人医生，丸山医生并非服务于高木家族，而是高木夫人的母族望月家。
　　一是他信任母亲，母亲信任的人他用着放心。
　　二是在徐天这件事上，他并不想瞒着母亲，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将他介绍给母亲。
　　当然，首先他得征询徐天的意见。
　　然而检查结束后，从丸山医生皱紧的眉间，高木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丸山医生，有什么不妥请直说，你告诉我，我才可以提早想对策。”
　　“不是这个。”有些意外于高木的直言不讳，也让丸山医生明白了这个人对高木的重要性，既然如此……
　　“根据你之前的描述，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我觉得他这次病发，并不是偶然。”
　　高木倏地望向他，失声道：“你是说人为？！”
　　“这么长时间的持续疼痛，但并没有伴随其他病变症状，我的判断是，这种发作是来自外物的刺激，比如说……”
　　“药物。”
　　惊讶于高木的斩钉截铁，丸山医生点头道：“是的。”
　　高木重重闭了闭眼。
　　他当然记得，第一次的药物刺激就是他亲手喂他服下的。
　　那天，徐天身边就只有那个杀手，他并没有理由这么做，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可是为什么？他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吗？难道……
　　拉回思绪，眸色沉定，高木捧住徐天的脸，神情正经地几近严肃，“不管你脾气变得多坏，有多任性，怎么胡闹，我都甘之如饴，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
　　徐天怔怔地望着他。
　　“永远不要再伤害自己。这一点，我绝不容忍！”
　　脸依然是那张沉肃的脸，可眼底的颜色却想遮都遮不住，浓烈的情意，无尽的哀伤，深深的无奈。
　　徐天闭起眼睛，抱紧了他。
　　高木将脸埋入他的颈窝，微微颤抖。
　　他是真的怕！他更怕他不知道他怕！
　　两人静静相拥在草坪上，不知过了多久。
　　“阿寅……”徐天的声音幽幽响起，叹息一般，“我从没奢望跟你在一起……”
　　高木倏地抬头看向他。
　　“我不是个乐观主义者，虽然能逃避的时候我总选择逃避，可是，当年从我做卧底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会不得善终……”
　　高木的手徒然收紧，眼神凶狠得吓人。
　　“但是你出现了，让我觉得这辈子没白活，就算那么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徐天苦笑，“只是你的感情太浓烈，我怕我回报不了……”
　　“你待在我身边就已足够！”
　　徐天低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暮然凝望，笑意从容。
　　“好，有生之年，必不相离。”声音轻却坚定。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