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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费云帆的名声对于有女儿的母亲们而言绝对是需要担心的,为了不让母亲因为这些而唠叨而导致又一场家庭纷争,绿萍特意在他面前跟紫菱对了口径——今天他们只买了吉他然后吃了一餐没有酒精的饭食。
      本来想叫计程车,紫菱却插嘴来了一句:费云帆有车的,无奈下只能坐上他的车。到得家门口,绿萍先下了车,转身把手伸给紫菱的时候,恰见费云帆解开了安全带,于是马上移步站到还来不及打开车门的驾驶座边上。“费先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改天有空再好好谢谢你了。”
      费云帆失笑,看着她轻声道,“你还真是不待见我啊!那好吧,我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拜会。”
      刚熄火又再发动,就一呼吸里的事,费云帆真的开着他的车走了,绿萍还奇怪这人怎么真的听了她的话。
      “绿萍,费云帆怎么走了?”紫菱发问。
      绿萍没有回答,紫菱每次都直接叫费云帆的名字,不礼貌的行为可书里也是如此她莫可奈何,但紫菱对她的称呼她却是今天才意识到,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妹妹开始这样直呼她的名字了。
      走进客厅,绿萍才发现楚濂又来串门了。她无奈的笑着,然后又对自己摇了摇头,她不想看见这个人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刚换下的外出鞋重又准备穿上,想着还是去园子里走走吧。
      “楚濂,你绝对不会相信,我今天是过了多么奇妙又疯狂的一天!”紫菱也发现了客厅沙发里的楚濂,鞋也不换就跑了进去,猝不及防的绿萍也被她一并拉了进去。“你不知道,费云帆今天跑来家里说要教我弹吉他,所以他先带我去买了一把说是用来练习的,他还弹了一首很有名的曲子给我听,非常好听,啊我忘了问他名字,等我学会了我再弹给你听。他还带我去了一家非常棒的餐厅,我们吃了牛排,他还带我喝了像汽水一样的香槟。我觉得他就是个王子,就像是天方夜谭里的那些个人物降落到了我面前。今天真非常奇妙,绿萍,你说是不是?”
      绿萍想自己怎么会轻易信了她呢,前一刻还说好了不提这回事,楚濂在场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已经看见客厅里的三人都变了脸色,楚濂应该是为了紫菱口中对费云帆的那层亲昵,母亲肯定是为着香槟这两个字眼,父亲她就不确定了。
      紫菱这些话一出,汪家的这个夜晚怎么可能有平静,母亲为她喝酒的事说了好一通,一向偏疼小女儿的父亲怎么受得了,把之前绿萍宴会那晚在费云帆怀里醉酒痛哭的事也说了出来,于是对女儿的教训变成夫妻两个间的相互数落,豆腐心的舜涓再刀子嘴又怎说得过自诩儒商的汪展鹏呢,没多久就气哭了去卧室休息,于是另一个立马说胸闷要外出散心去。
      躺在床上,就算盖了两床羽绒被,绿萍还是觉得身体发冷从心底里的,父亲一向偏疼紫菱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能够偏颇到这种地步。他说出那事的时候楚濂还在场,她看见他们俩眼里对她明晃晃的失望与怀疑,然后目光一转就都是对紫菱的怜惜。绿萍知道自己还爱着楚濂,这爱是一点一滴慢慢累积生成的,就算现在知道他爱的不是自己,自己对他的爱也不是一句说不爱就不爱说没了就没了的,只是他的感受她现在已经不能也不想去在意了。可是另一个是她父亲啊,不信任已然很是令人失望,为了小女儿不被责骂就不顾另个女儿的声名更是叫她心寒。
      隔日绿萍还是起了个早,紫菱可以一觉睡到中午,她却是有工作得负责任的。上班前绿萍先去主卧那边看了一眼,父亲就如同以往那些个吵架的日子一样彻夜未归,母亲头痛还在睡,她只得先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又叮嘱了佣人到点叫夫人起来服药用早餐。
      那本书绿萍现在是随身携带的,此刻正放在她的手提袋里,与她那些留学的资料在一起。她知道,今天晚些时候紫菱起来后舜涓就会跟她妥协,又一次的,无关书中的发展,仅仅因为一颗疼惜怜爱子女的慈母心;到晚上楚濂应该还会去跟她表明心意——对紫菱来说,今天应该是她得意的一天。只是不由想到父亲,这“一帘幽梦”里父母只作为配角被略略提到,能看得出感情是不睦的但到底没有出轨的迹象,而现实里不是从最近才开始的那些飘忽的行踪突变的情绪实在令绿萍心惊,对于亲人人们总是容易过于轻信。
      下午下了雨,到下班还淅淅沥沥。公司楼下绿萍无奈的看着暗灰的天空,这里不是那种繁盛的工作区,来往这片区域的人也多半都有自己私家车,所以计程车并不好叫,只是她实在不想打电话给父亲或者家里。正愁闷着,一把彩虹色的伞像夏夜的流火般忽然在她眼前展开,绿萍惊讶的看着来人,“你怎么会在这?等什么人么?真巧啊!”
      “不走么?”费云帆柔声问,宽大的伞稳稳的正撑在他手里。
      “你不等你要等的人了?”绿萍知道自己这会儿问的问题在周围的人眼里很傻,只是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那种旖旎的情愫她不会有。
      费云帆眼里含笑,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某人特意通知的我,说你一从来独立坚强不依赖家人,二还在磨练技术中暂未考取驾照,三今日骤雨急降你没有带伞,要我来献献殷情。”
      “呃,你就由着别人那样误会?”绿萍猜测这就是费云帆昨天说起的那个朋友了,想起临下班时主管暧昧不明带着些调侃与善意的笑容,她不由庆幸当初签订的就是短期合同,她应该很快就能拿到麻省理工的通知了吧。
      伞大,雨更是大,费云帆不得不揽住绿萍的肩把她往自己怀里带。“这雨看样子暂时是小不了了,不管怎样都先上车去。”
      有些抗拒费云帆的亲近,绿萍小力的挣扎了下想保持点距离,于是半边肩头被淋湿,结果就是她完全的被费云帆护住。
      “谢谢。”上了车,绿萍才想起应该要道谢。话落,车厢里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绿萍不禁尴尬起来。
      “呵呵!”费云帆莫名笑出声。
      绿萍抬头,恰见他正望着自己,“怎么了?”
      费云帆摇摇头,“没事。”他递过条手帕,然后就发动起车子来。
      绿萍将肩头还有发梢的雨滴擦拭干净,就不知做什么好了。她不太想跟这个男人有什么往来接触,所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要说话时候也是在自己行为准则之内尽量的不礼貌。窗外有雨,也不成风景。绿萍只得看着手中那条帕子,很眼熟,素色亚麻布的质地,上面还用同色丝线绣着费云帆名字的缩写。她不确定他是定做了一批同种样式的手帕,还是说这就是上回那条,不过这回她是真不好意思再塞回去了。
      车在汪宅门口停住,绿萍手刚放到车门上就被费云帆阻住了,只见他下了车绕到她这一侧,又把撑开的伞往车身处倾斜,然后才开了车门,把手递给她牵着她下了车。这次她半点雨丝都没沾上身,绿萍不由的想,除了年龄这生生就是匹白马王子了,这般的风度若没有与紫菱的那番纠葛她恐怕早已为之心醉神迷。
      雨还在下,费云帆擎着伞也不走,车子的发动机也还运转着。两个人两两相望。
      “你不进去?”费云帆把伞把递给汪绿萍,她没接,于是又往前送了送。
      “你不进去?”绿萍则看着没熄火的引擎开口。
      不约而同一样的话,于是费云帆先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这次也是不欢迎我的。”
      是不欢迎啊,可是——绿萍想自己是不是因为这样太在意礼仪,所以才会被楚濂说成是“完美不真实、只能观赏的水晶玻璃娃娃”,被紫菱认为只是个“标准的姐姐”。本来也觉得那样的巧合很有意思要笑出声来了,多想了两句绿萍就觉得心底漫起难过伤心的水潮。
      将伞把往绿萍手里一塞,费云帆就去重新停车了。熄了火,关了车门,走进伞下,就见方才还是微微含笑的脸冷了下来。“就算你不欢迎我,现在都停好车了,我怎么也得蹭顿晚餐才划得来啊。”嘴上是那样说,费云帆却知道这脸不会是因为自己才冷下来的,因为汪绿萍一直以来对他表现出来的情绪并不刻意,那些讨厌不想深交的意思总是展露得很明显,而且她的讨厌更像一种掩饰一种戒备一种害怕,也因为她眼底这一刻满满的伤感难过。
      主宅里静悄悄,这个点,佣人在厨房准备晚餐,汪展鹏大概还在公司,舜涓例行的去做美容暂未回来,紫菱应该是在她房间回味下午楚濂对她表白所带来的欢欣喜悦里。绿萍想回自己房间,可是把费云帆扔在客厅或者书房也不合宜,她又看了看他,满身的潮气,现在还是冬末。“我带你去客房吧,那里有吹风机、取暖器,你自己拾掇一下。”
      一楼是餐厅书房客厅琴房棋牌室的设计,主人房在二楼,客房与佣人房则在三楼,设计师又把每一层之间的楼梯设在不同位置。所以绿萍得先带着费云帆上二楼,又从内走廊穿过整个二楼才能去到三楼的客房。
      才上二楼,绿萍就隐隐听到了交谈的声音,是楚濂,还有紫菱。紫菱的房门未关严,走廊上又铺着厚重的地毯,门里的两人正柔情蜜意,根本不知自己的话语已落入了别人的耳朵里。
      绿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只是她以为这场衷情互诉应该发生在已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她并没有撞上这个现场的预期,于是整个人都顿住了,不是想去偷听这场让她心碎的表白,而是手也僵住脚也僵住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我爱他,爱了那么那么久。结果只换来不真实、太完美、水晶玻璃制品的评价。”真实的听到爱的人对自己这样的描述,绿萍觉得心底不是一般的酸涩。
      费云帆站在书柜前,手指在一本本书籍上划过,“《宋六十名家词》、《红与黑》、《白香词谱》,这些你都有;《诗经》、《唐诗三百首》、《花间集》、《声律启蒙》……这些你也有。”
      他话音落下,绿萍才发现,恍惚里自己并没有带费云帆去客房,而是到了自己房间的起居室。“那些书就正大光明摆在书架上,她要看不见,我硬塞到她手里也是无用。”
      '  她想起宴会那次,白天她收到那本书,就一个下午整个人生都被推翻颠覆,晚上喝了酒借着酒精才把自己的委屈哭出来。那时候自己身边也只这个人,绿萍忽然很想倾诉。
      “一个楚濂,一个紫菱,两个都是我放在心头的人,我努力装作淡然却真的释怀不了。我长了紫菱四岁,于是对于她最早的记忆就是襁褓里那么小小软软一团,知道自己做姐姐那一刻我是满心欢喜,从此我是什么都宠着她护着她顺着她让着她。楚濂跟我也是从小就相识,我们青梅竹马着长大,有哭闹、嬉笑过,也一起玩耍、学习过,十多年的点滴相处里才慢慢对他萌生出爱情来。我以为这样的感情才最真挚,他会等我一起回家、陪我逛街、找我看电影、问我功课学业的问题、跟我谈论各种话题,我以为他一心向我,谁知道这一切原来只是他为接近紫菱寻的藉口。九年,他只是在等她长大。我才是那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方才你们家汪二小姐希望上帝保佑我,因为我这几日的作为令得楚家那位公子有了危机感才令得他向她表明了心迹。”费云帆在沙发上坐下,握着杯子抿着水,他说了一个疑问句。“你觉得我的表现是在追求她么?”
      绿萍莞尔,前一刻她还沉溺在那些压抑时久的凌乱情绪里头,费云帆一句带着些调侃意味的话就令她离了那些苦涩心伤。“忽略掉年龄与辈分的关系,的确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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